大宋這個奇葩的國度,雖說每年财政能可達八千萬,甚至上億貫,然而十之七八都用來幹嘛了,都用來養兵了!造成這樣原因的就是冗兵,冗兵,則必然造成冗費。試想一下,十之七八都用來養兵了,這是一個多恐怖的數字?
大宋曆來就是把内患看作比外敵入侵更為可怕的事情,“先平内寇,後禦外侮”的主張在高層很有市場。趙大對武人一百個不放心,千方百計把兵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兵不識将,将不識兵,兵多卻無力,都源于趙匡胤刻意的制度設計。三冗問題,便是這種設計的直接後果。
各地廂軍、利州路、京西南路、兩淮,駐守的重兵,那每年都是要燒大把大把錢糧的。就算是幾十萬頭豬,每年哐哧哐哧地也能吃掉三百萬石軍糧,暫且不說軍饷如何,就是這吃喝拉撒,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得虧朝廷有錢,這擱在其他任何一個朝代,誰養得起啊。
這土豆一旦在利州路、京西南路以及兩淮推廣,那相對于軍糧一塊,就是節省下不小的開支!那些地方本來就不宜種水稻,每年也就種些粟、麥,有時候還因為旱災無收,現在這個土豆,按照李伯言的說法,那絕對是如今大宋急需的物資啊。
滿朝自上到下,都是對這作物充滿了興趣。
于是乎,程冬老“臨危受命”,去跟李伯言正式談生意去了。按照趙擴的話,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将所有的土豆都收上來,然而程松自作聰明的,還想跟李伯言過過招,畢竟能省一點,那在官家面前,就多一份功勞。
“賢侄,你這要求太過分了。書院若都是按你這圖紙來建,都還得了,不行不行,依某看,五間大瓦房,你看如何?”程松一副肉痛的樣子,好像這五間大瓦房,就能傷到大宋根基似的。
李伯言冷冷一笑,五間大瓦房,打發叫花子呐,你特麼送韓侂胄小妾的銀錢,都不止這個數吧,于是吭哧癟肚地将圖紙收拾起來,淡淡道:“程相公這樣子說,咱們就不用談了。我這萬斤土豆,放在永州劉記當菜賣,都夠蓋五間大瓦房的了。”
“八間!八間如何?”程松松了松口,以為李伯言好忽悠,“這已經是某最大的忍讓了。朝廷稅收不容易啊,賢侄想想我這計相,上要為君,下要為民,這書院,十間瓦房還容不下一兩百學生的嗎?差不多得了。”
李伯言朝段景招了招手,然後将一卷紙遞到程松眼前,說道:“程相公好好看看,永州水澇嚴重,此等作物,在南方培育是多不容易,這是莊上賬房執筆,老農口述,記錄得都是為了培育這些土豆的汗淚,現在,用這些,來換取一座書院,難道還不夠嗎?”
程松放開一頁紙,上邊寫道:“九月十七日,風雨大作。東家有言,豆苗不耐澇,命莊上農夫,連夜冒雨,将琉璃暖房封閉之,至夜深,百餘佃戶皆被淋成雨人,然暖房内豆苗未被雨淋,心安矣。”
“廿三日,家中妻子臨盆,然豆苗除蟲之事不可耽誤,無奈,不忍離去,索性莊上東家心善,請一穩婆,母子平安,暖房無恙,吾心安矣。”
“……”
一篇篇,看得這位程相公都要哭了,天殺的,現在種個地,都要這麼高的文化水平了?這哪裡是種地,這簡直就是隐士高人的心路曆程啊!我勒個去,還暖房,這……
程松收起紙,讪讪一笑,道:“不知道賢侄為了此物,付出如此大的代價,這事,還得請示官家。”
程松鳥悄地溜走了。
趙汝愚一直默不作聲,半響,才問道:“大郎,這真是莊上佃戶所述,賬房所書?農人不易啊……”
“昨夜學生跟段景二人瞎編的。”
“……”
趙汝愚剛剛醞釀的哀傷情感,被這一句瞎編的,頓時跑到了九霄雲外。
這小子,忒壞了!
……
垂拱殿中,這份“永州老農”的日記,在幾位相公以及趙擴手中傳閱之後,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朕終日高居廟堂,今日見這份老農筆記,也是感慨萬千。諸位卿家,說說吧,這筆生意,朕是做得,還是做不得?”
陳自強欲要出列,卻被韓侂胄一個眼神給止步了。
謝子肅出列道:“聖上,老臣認為,此乃益國利民之舉。既可得此作物,緩解軍糧,又可立書院以示聖上重學之意。”
“臣,附議。”京老相公見到謝子肅都出頭說話了,也跟着站了出來。趙子直緻仕,也算是得了個好歸宿,他日若是自己也光榮退休了,現在賣他個情面,将來也好去這書院裡蹭幾天不是。
程松見到韓侂胄不說話,也鳥悄地站在陳自強身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趙擴将老農日記合了起來,歎道:“也罷。既然是一舉兩得,也算賣子直公一個情面吧。此事由工部全權負責,至于怎麼建,由子直公說了算。”
由趙汝愚說了算,那還不就是按李伯言說的建,趙擴等了土豆,那是已經樂呵的不行了,這要是推廣開來,省下一成的财政,每年多建一座苑囿也好啊。現在軍費吃得這麼緊,留個他揮霍的錢都沒有了,如今花個二十萬貫,那将來是幾百萬的大利潤啊,這買賣,值當,劃算!
此事又在早朝議論了一番,不過因為土豆的關系,大多人是毫無疑義的,畢竟建書院嘛,又不是歸趙子直或者李伯言的,将來那是功在千秋的大業,花點錢還能撈個好名聲,這事情,就算陳自強有心想反駁,都無這個能力了。
于是乎,這筆不科學的生意,居然就這樣在滿朝附議聲中,就這樣批下來了。工部征調民夫,動工在即。
趙汝愚那晚喝得酩酊大醉。
當年保健下的決定,在今時今日,即将實現了。
這是大宋複興的開始,更是李伯言培育帝國虎狼的搖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