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這兩孩子,一見面便不要咱們這些老人了!”谷老太君見孫女與外孫女這般的親密,便笑着與兒媳打趣道!
季舒雨溫婉一笑,附和着谷老太君道“母親說的是!她們姐妹兩就是感情好!”
說話的同時,季舒雨那含笑溫和的眸子則是看着面前的雲千夢與曲妃卿,心中卻是長歎一口氣,若非有夢兒這孩子,現在的妃卿隻怕是整日以淚洗面吧!
“怎麼都站着發愣,還不趕緊給王妃搬凳子!”一屋子的奴才此時正因為主子一家團圓而開心不已,倒是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谷老太君見這些個小蹄子一個個隻知道傻笑,便笑着罵道!
幾個小丫頭頓時争先搬着一張太師椅來到雲千夢的身後,太師椅上面還細心的墊着柔軟的靠枕!
待雲千夢坐下,谷老太君已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孩子,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每次從你舅舅和長卿的口中聽到你遇險的消息,我和就舅母便擔心不已!可憐的孩子,你到底遭遇了些什麼事情?”
雲千夢擡眸看着谷老太君眼底的擔憂與季舒雨眼中的不放心,頓時展顔一笑,給她們一抹放心的神色,這才開口簡略的把幾個月以來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隻是卻省略了齊靖元的事情,對于楚培的事情也隻是稍稍提了一下,并未多做解釋!
“大家放心,我們一路上雖有驚險,可總是能夠化險為夷!而今也已經回京,相信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為怕吓着谷老太君,雲千夢則是淡笑着開口!
可此時瑞麟院的内室中,卻因為雲千夢的複述而陷入沉靜中,屋内伺候的丫頭婆子眼中均是包着淚水,臉上紛紛浮現驚懼擔心之色,而谷老太君早已起身把雲千夢抱在懷中,疼愛的撫着她的發絲心疼道“我可憐的孩子,讓你受苦了!那可惡的盜賊,居然敢傷了你,楚飛揚怎就沒有逮住他?”
雲千夢輕摟住谷老太君,一張清麗的小臉窩在老太君的兇前,淡笑着開口“外祖母放心,夫君并未真正讓我涉險!況且那是江州的地界範圍,有祝知州統轄管理,這種事情自然是交給祝知州最為妥當!我們當時正在趕路,既然沒有了危險,自然不能耽擱太多的時間!”
“唉!你這孩子就是會安慰人!我想,你方才定是省略了其他更加嚴重的事情!瞧瞧楚飛揚把我這寶貝外孫女害得,這小臉都清瘦了不少!舒雨,一會子去庫房,把最好的血燕人參全部取出來,給夢兒帶回去!”說着,谷老太君便對季舒雨吩咐道!
季舒雨亦是因為雲千夢的複述而心驚不已,對于雲千夢的遭遇更是心疼不已,不等谷老太君說完,她已是對身旁的嬷嬷低聲的吩咐了!
雲千夢一聽這話,臉色頓時變了,忙阻止兩位長輩,讨饒道“夢兒多謝外祖母、舅母關心,隻是夢兒如今已回京,楚王府與楚相府均是十分安全的,夢兒定不會再受驚!那些個血燕人參,還是外祖母自個留着吧!”
‘撲哧!’此時,沉默良久的曲妃卿則是掩嘴笑了出來,忙從自己祖母的懷中拉過雲千夢,笑着對谷老太君開口“祖母,您還是饒了夢兒吧!她若是帶着一馬車的補品回去,這楚王的面子隻怕是不好看了!”
“哼!若非是楚培的事情,又豈會累得我家夢兒受苦?”老太君卻是一聲冷哼,沉下的臉上浮現出絲絲肅穆之色,讓人望之生畏!
雲千夢則是扶着谷老太君重新坐下,把桌上的茶盞放在她的手中,寬慰道“外祖母,父親當時身受重傷,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您就别氣了,氣壞了身子,夢兒可是會心疼的!”
見雲千夢這般貼心,谷老太君則隻能長呼口氣,也知外孫女許久才能來侯府一次,自然不會把這有限的相處時間用在生氣上,便隐去臉上的怒意,滿是睿智的眸子卻是上下打量了雲千夢一番,這才開口“你這孩子,如今回了京城,可要好好的調養一番,身子好了,才能盡快的懷上孩子!”
此話一出,雲千夢的雙頰不由得飄上兩朵紅暈,饒她是現代人,但總有人在自己的耳邊提到子嗣的問題,依舊有些别扭!
隻能拉着谷老太君的袖子晃了晃身子,那雙清亮偷笑的美眸已是轉向一旁的曲妃卿,打趣道“那也得等表姐出嫁了呀!”
一提及此話題,莫說谷老太君,就連季舒雨亦是為難的皺起了眉頭!
經過上次瑞王的事情,盡管後來澄清與曲妃卿無關,可畢竟是把曲妃卿牽扯進去,現在根本無人上門提親!
這可是愁死了谷老太君與季舒雨,加上太後那頭的緊逼,更是讓他們煩不勝煩!
“夢兒,你就莫要取笑我了!”其實,沒有人上門提親,倒是讓曲妃卿松了一口氣!她便是因為擔心父母祖母因為自己的年紀,而草草的應下一門親事,如今沒有人上門提親,倒是讓她輕松了不少!
隻是每每看到父母等人為她發愁的模樣,曲妃卿心中亦是不好受,隻是卻不知該如何改變如今的現狀!
“外祖母與舅母莫要擔心,相信表姐的好姻緣還未來!若是來了,這是擋也擋不住的!”雲千夢看眼出落的更加漂亮的曲妃卿,語含深意的開口!
而谷老太君聽完雲千夢的話,則是與季舒雨相視一眼,雙方眼中均是浮現一抹贊同的神色!
畢竟,她們的面前便有這樣一則例子!太後當年為雲千夢指婚嫁給辰王,卻不想辰王當着玉乾帝的面便要求退婚,害得雲千夢當時名譽掃地,受盡京城衆人的嘲笑謾罵,其狀況比之如今的曲妃卿則是更加的嚴重!
但這西楚卻還有慧眼識珠的楚飛揚,不懼世人對雲千夢那有失公平的評價,一眼便看出了雲千夢的聰慧獨特,進而求的雲千夢的芳心,兩人喜結連理!
如今後悔的竟是那當初辰王,而京城中所有人對雲千夢的評價也已有負面漸漸轉向正面!
是啊,在錯嫁了曲若離之後,谷老太君對于高門之婦的身份也已是漸漸看淡,隻要對方能夠讓曲妃卿幸福,她又何必在乎太多?
“夢兒,你瞧這滿朝文武中,可有滿意的人選?”即便是小官吏,隻要人品好,對妃卿真心,谷老太君便會列入考慮之中!況且妃卿性子較為純善,那些豪門大院也不見得适合她!
雲千夢見谷老太君問起此事,先是看了眼面色略顯緊張焦急的曲妃卿,對她安撫一笑,随即看向谷老太君,不答反問道“外祖母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選?其實,這滿朝文武中,可塑之才比比皆是!隻是,這選婿卻不是選朝廷棟梁,不僅僅是對方滿意表姐便可行的!這也需要表姐的點頭,否則豈不是平添一對怨偶?”
在曲妃卿緊張的神色中,雲千夢緩緩開口,不但說出了曲妃卿的心聲,亦是道明了谷老太君的擔憂!
“祖母,妃兒不要嫁人!妃兒就是願意呆在侯府,永遠伺候祖母!”曲妃卿見雲千夢給了自己一個眼色,便起身撒嬌道“祖母,孫女可是趁着這些日子給夢兒繡了好些花樣,這就便帶她過去看看!”
“你呀!就會給我們打馬虎眼!得,今兒個夢兒好不容易過來,祖母便也不唠叨你了,你們姐妹兩便去聽雨軒說些悄悄話吧!”谷老太君見孫女不愛聽這些話,且曲妃卿畢竟是個未出嫁的閨女,有些話的确不方便在她面前提起,便痛快的放行!
聞言,雲千夢淺笑着站起身,對兩位長輩福了福身,便與曲妃卿相攜走出瑞麟院!
“呼!”外面陽光明媚,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讓曲妃卿也跟着呼出一口氣!
雲千夢看着她這般遇劫重生的模樣,便輕聲的笑了起來,随即促狹道“表姐,瞧把你吓得!”
曲妃卿卻是苦笑一聲,挽過雲千夢的手臂,與她并肩走在廊檐下,低聲道“當真是十分畏懼祖母提起此事!”
見曲妃卿這略帶感慨無奈的聲音,雲千夢腳下的步子微微停頓,側臉看向微蹙眉的曲妃卿,帶着一絲試探道“我方才對外祖母所說的皆是真話!滿朝文武中,的确有不少的可塑之才,其中也不乏專一之人!表姐既然已經放棄那人,為何不能看一看他之外的其他人?或許能夠找到更加合适的!永遠的懷念那個人,蹉跎的,也不過是你的年歲!”
靜心聽着雲千夢的開導,曲妃卿卻在聽完後,目光狐疑的凝視着雲千夢,有絲不确定道“夢兒,你是不是發現什麼?”
見曲妃卿已是猜出些許,雲千夢抿唇一笑,輕拍了拍她的手,淡雅道“我隻是不願表姐永遠活在回憶中!其實,這世間海闊天空,并非咱們生活的這一方小院這般狹小!這世間的人也是形形色色,沒有接觸便抵觸旁人,是最糟糕的一種處事态度!表姐,放開你的眼界,你會發現另一片天空的!”
自始至終,雲千夢均沒有提到寒澈的名字!隻是希望曲妃卿能夠看一看旁邊的人,能夠多發現一顆捍衛她的真心!
曲妃卿靜靜的品味着雲千夢的話,忽而展顔一笑,如一朵芙蓉盛開般惹人憐愛,隻見她摟緊雲千夢的手臂,一手則是點了點雲千夢的額頭,淡然道“你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說服我!”
見曲妃卿聽進了自己的話,雲千夢亦是勾唇一笑“表姐都給夢兒繡了些什麼花樣?我可要好好的欣賞一番!”
“那咱們快回聽雨軒吧!”見雲千夢又調皮了起來,曲妃卿輕笑出聲,兩道倩影在陽光下緩緩遠去……
而此時的大殿上,卻是陷入一片死寂中!
玉乾帝在看完楚飛揚的奏折後,則是久久不曾開口,冷淡的臉上沒有半絲的表情,讓所有人猜不出他此時心中想着什麼!
就連伺候他多年的餘公公,在看到玉乾帝這般高深莫測的表情後,一顆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心也不禁跟着緊張了起來,不由得猜測起楚王在奏折中到底禀報了些什麼事情!
而楚飛揚似乎早已料到會有出現這樣的情況,那含着淺笑的臉上卻是沒有半絲畏懼之意,隻是穩如泰山的立于大殿的中央,對于玉乾帝那隐隐傳來的壓迫力與四周的揣測目光沒有表現出半點的擔憂!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玉乾帝依舊是保持着雙手撐在龍案的動作,衆大臣早已是心如搗鼓畏懼不已!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楚王嘴角含笑,神色淡然的立于大殿上,散發着睿智光芒的黑眸中所蘊含的穩重鎮定始終沒有動搖過,而立于兩旁的大臣們卻已有些偷偷開始擦拭頭上的冷汗!
一炷香過去,玉乾帝頭上冕旒的垂珠在這段時間内竟絲毫沒有擺動過,而楚飛揚嘴角的笑意卻從未減少半分!
“皇上!”餘公公見底下的大臣們均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氣場,便隻能大着膽子低聲提醒玉乾帝,希望能夠結束這長時間的沉默!
一道淩厲的目光頓時射向餘公公,吓得餘公公立即閉上了嘴,不敢再開口!
而直到此時,沉寂的大殿上,終于響起垂珠相撞的清脆聲響!
“楚王,這奏折中所禀報的事情可都屬實?可是全部有憑有據?此事人命關天,可不能魯莽行事!”玉乾帝微皺眉,這才緩緩開口,隻是說出的話卻是讓人摸不着頭腦,讓衆大臣均不明白皇上到底在說何事,而楚王的折子中又是提到了何事!
“回禀皇上,微臣奏折中所禀奏的事情,件件屬實!皇上若有疑慮,大可詢問兵部侍郎!”楚飛揚朗聲回道,不卑不亢間展現的浩然正氣讓人折服!
而聽到楚飛揚這番話的玉乾帝,卻再次沉默了起來,目光透過珠簾射向立于隊伍中的韓少勉,右手則是習慣性的搭在龍案上,手指有節奏的輕敲着桌面,似是在考慮整件事情的真實性!
韓少勉則是與其他人一樣立于大殿上,隻是相較于其他人畏懼的低下頭的模樣,韓少勉卻是挺直腰杆立于衆人之中,亦是滿臉正色的接受着玉乾帝的檢閱!
立于前面的端王卻是微微側頭,看了後面的韓少勉一眼,随即有轉頭仔細的看了看玉乾帝,這才恢複方才站立的模樣!
“左相何在?”半晌,玉乾帝轉開看向韓少勉的眼,淡淡的開口!
“微臣在!”被玉乾帝點名,寒澈一個跨步走出隊列,清聲回道!
“楚王方才的奏折中涉及幾件大案,朕看之心頭大震,遂命你徹查這些事情,給朕一個答複!”把手中的折子交給餘公公,玉乾帝下旨道!
聞言,朝中百官紛紛面面相觑,他們雖知玉乾帝偏向這新科狀元,不但欽點其為庶吉士,更是在寒澈修習不滿三年内榮升他為左相!
可如今,皇上竟為了給這位新左相立威,率先拿楚王開刀!
況且衆人心中也是明了,楚王處事向來果斷明了,判決也素來公正,如今卻讓寒澈重審楚王的折子,這豈不是對楚王的不信任以及能力的質疑嗎?還是說皇上與楚王之間的關系已經惡劣到皇上不再顧及楚王的顔面?
而此時被授命的寒澈亦是心頭一顫,終于明白玉乾帝為何會在昨晚召自己與楚王進宮!這樣明裡暗裡的探視,加上今日在朝堂之上的這番舉動,即便他自己心中明白應當如何做,但在外人的眼中,隻怕早已把他歸于玉乾帝一派!
心頭不禁為玉乾帝的計謀暗自咬牙,但寒澈的臉上卻是淡漠如初,隻見他在衆人略帶有敵意的目光中,用極其冷靜的聲音回道“微臣遵旨!”
見寒澈接下自己的聖旨,玉乾帝的臉色這才稍稍好轉了些,不似方才帶有殺氣的肅穆,隻是冰冷的雙目卻是再次轉向面不改色的楚飛揚,随即開口“楚王方才的折子中,涉及到幾件大事!一則,為南尋一事!楚王依照先前對朕以及朝廷的許諾,成功的收南尋國為附屬國,每年按照楚王與南尋攝政王南奕君所拟定的诏書,向朝廷繳納錢糧稅貢!此乃喜事一件,楚王能夠辦妥,也為西楚南邊暫時除去了一個隐患!朕本應嘉獎楚王,可接下來的事情,卻讓朕有些為難!衆愛卿可為朕想想,朕該如何做!”
玉乾帝把奏折中唯一一件稱得上喜事的事情最先提了出來,随後卻又賣關子的詢問百官,讓除了楚飛揚之外的所有人均是一愣,随即不由得暗暗猜想,到底楚王是做了何事,讓皇上如此的難以抉擇!
就連辰王、海王等人的目光,也不由得在玉乾帝與楚飛揚隻見快速的轉了幾圈!
隻是,這些人腦中所想的卻與百官不同,他們與楚飛揚玉乾帝立場不同,派别亦是不同!玉乾帝派楚飛揚去南尋處理事情,一則的确有防範楚飛揚的用意,但此刻玉乾帝的現狀,卻還是要依仗楚飛揚的,否則也不會派他較為信任的楚飛揚前去南尋處理呂鑫惹出的禍事!
但此刻,在楚飛揚返京後,玉乾帝的态度卻是大為扭轉,隐隐然已顯強硬之勢,更是在朝堂之上表面上與楚飛揚發生正面的沖突!
這一點則是最讓江沐辰與海全在意的!難保這君臣二人不是在聯手做戲給他們看,讓他們放松警惕好以趁機除掉他們!
思及此,海全嘴角的溫和笑意漸漸的淡去了幾分,而江沐辰本就冷然的目光便更加的冰冷,隻是兩人卻并未開口參與到此事中,而是靜觀其變的觀察着如今朝中的走勢與接下來即将發生的變化!
而寒澈卻因為玉乾帝方才的話,那握着奏折的手微微一緊,半斂的眼眸中射出一抹冷光!玉乾帝已是把事情交由他辦理,此時卻又提起奏折中的事情,看樣子,他不但是想以此逼迫自己站在他的陣營中,更是想讓自己明白,他既然能夠給予自己如今的一切,卻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收走這一切!
好一個帝王,這番曲折的用意當真是用心良苦!
“不知還有何事情,讓皇上這般為難!”曲淩傲見滿朝文武均是陷入不安中,便沉聲開口問着!
隻是,他的問話中卻并未提及楚飛揚,隻是詢問是何事,卻讓玉乾帝原本敲着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頓,沉吟片刻這才緩緩開口“南尋一事與呂鑫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楚王為何隻把楚培帶回了京城,而并未把呂鑫一同帶回來?讓他駐守南尋一事,楚王也并未上報朝廷,難道楚王認為自己能夠調遣朝中所有的武将與軍隊嗎?”
玉乾帝此言一出,衆人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心中更是一驚,沒想到楚王手段如此了得,竟把那向來張揚跋扈的虎威将軍留在了南尋,這無疑便是硬生生的砍掉了玉乾帝的一條胳膊,也難怪皇上已有動怒之态!
楚飛揚見玉乾帝已是等不了讓寒澈調查此事便開始對自己發難,不由得勾唇一笑,談笑間的氣勢依舊是無人能及“皇上息怒!微臣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各位均知,西楚州縣之中的駐防軍、城防軍人數均是有着嚴格的控制!一來能夠保衛百姓,抵禦有心之人的反抗!二來則是每個人均是各安其位,不會因為兵力太過冗多而造成百姓與朝廷的負擔!三則也是為了防止各州縣的父母官起了二心!在這樣的情況下,幽州以及其周邊臨城的駐防軍、城防軍則是不能動的!尤其幽州與南尋交界,更是不能随意的抽動與調派!而夏吉副統領所帶領的三千禁衛軍在前往幽州時便已是折損了兩千多,況且,即便三千禁衛軍均在,以堪堪三千的人馬又如何能夠駐守南尋?加上咱們西楚剛剛讓南尋簽下诏書,若不立即派人駐守,隻怕會給南尋喘息的時機!屆時,咱們要付出的代價可就比現在的要慘烈上幾萬倍!微臣左思右想,這才艱難的決定讓虎威将軍留下駐守南尋!還請皇上能夠體諒微臣為朝廷為皇上着想的這片赤誠之心!”
一番話,條理分明、字字在理,即便是玉乾帝亦是在這一時半會中找不出反駁的話,隻是那原本微張的五指,卻在聽完楚飛揚的分析後,慢慢的握成了拳!
而此時,文武百官也紛紛低聲議論了起來,均是對楚王此番舉動認同的點了點頭!
“情況既然這般的緊急,那當初楚王在上奏收南尋為附屬國一事時,為何不把虎威将軍的事情寫在奏折中?如今北齊依舊是虎視眈眈,而東羽的國力也越發的強盛,楚王讓身經百戰的虎威将軍常駐南尋,豈不是大材小用,損失了我西楚的一員大将?”而這時,辰王卻是冰冷的開口,毫無溫度的目光凜冽的射向楚飛揚,似是想用眼中的冰風刺探出楚飛揚心中的詭計!
楚飛揚微微側身,含笑的黑眸直射江沐辰冰冷的眼眸,薄唇則是輕輕翻動,說出自己的理由“辰王又豈知本王沒有考慮過此事?可是,這調兵遣将又豈是辰王動嘴說說這般簡單?您可知,調遣一萬人馬,這沿途之中需要耗費多少糧食?這會給沿途的老百姓增加多少的負擔?更何況,南尋國還有一個攝政王坐鎮,區區一萬人馬隻怕還威懾不了善于用兵的他!那麼,皇上至少要往南尋調遣五萬的人馬,這無疑便是增加了國庫的負擔!況且,南尋位于西楚最南邊,而我們的兵力因為去年與北齊一戰,還聚集在北方一帶,這一南一北即便是跑步前進,隻怕最少也要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内若是發生了其他的變故,這個責任由誰承擔?當然,辰王并未有太多的作戰經驗,自然不能明白時間對于軍情是多麼的重要,這也是能夠理解的!”
一段話,不但又擋回了江沐辰刁鑽的問話,又是奚落了辰王一番,讓江沐辰面色一沉,更加讓人不敢直視!
“辰王沒有與那南奕君打過交道,隻怕不會明白此人的厲害之處!此人文韬武略樣樣精通,若是放在咱們西楚,也定是有用之才!若王爺認為南尋因為簽下了诏書便高枕無憂,那便是大錯特錯了!南奕君之所以這般做,隻是為了南尋的百姓着想,但卻不能因此讓我們否定他本身的能力!這樣一個有本事的人,本王不認為留下呂鑫是大材小用,反倒認為這可以更加鍛煉虎威将軍的心智!”而楚飛揚卻絲毫不畏懼辰王此時難看的臉色,依舊繼續着方才的話題,直到全部說完,這才重新轉過身以正面面對玉乾帝,以認錯的口氣開口“皇上,微臣未能事先把此事上報朝廷,還請皇上責罰!隻是,當時皇上的朱批中亦是說明南尋一事由微臣全權負責,微臣便認為可以把虎威将軍留在南尋!卻不想微臣揣摩錯了聖意,還請皇上責罰!”
說着,楚飛揚便掀起身前的衣擺打算下跪!
“楚愛卿何必如此!”楚飛揚的膝蓋還未彎曲,大殿上便響起玉乾帝清朗之聲“楚王所想一切均是以朝廷以百姓為出發點,朕怎會為此而責罰于你,快起來吧!”
“微臣多謝皇上!”而楚飛揚卻也沒有真正下跪之意,他方才已是把利弊盡數分析清楚,若此時玉乾帝還眼睜睜的看着他下跪認錯,隻怕在百官的心中,玉乾帝便成了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昏君,屆時官心盡失,玉乾帝這個皇帝也就不用做了!
“隻是,幽州謝家一事又該如何解釋?”此次,玉乾帝臉上并未浮現焦慮怒意,心底的盤算一重高過一重,對于楚飛揚奏折中提到的這幾件事情,有太多的疑點和漏洞,他倒要看看楚飛揚如何一件件自圓其說而不自相矛盾!
聞言,楚飛揚斂去臉上的淺笑,神色肅穆道“回皇上的話,謝家一案微臣已經審理明白!謝家族長謝英萍與謝府的幾位管事被處于斬首,謝家所有成年男女均是被判處充軍,而尚未成年的孩童,則被施以流放!而其中經過與事情的原委,臣已盡數詳細的寫在奏折中!”
“這麼說來,謝家一案就隻是謝家一介商賈所為?幽州的官員就沒有一丁點的錯處?朕倒是有些好奇,謝家隻是商賈,何來這麼大的本領,竟能夠獨占幽州所有的玉礦!這簡直就是在侵吞西楚的錢财,這樣可惡之人,楚王居然心慈手軟的隻斬殺了謝家族長與幾名管事,實在是讓朕太失望了!朕若是沒有記錯,楚培續弦的夫人則是謝家之人,據說她此時還在楚王府中,不知楚王打算如何處置她?”緊接着,玉乾帝開始提出第二個讓他為難的事情!
這些日子一來,幽州玉礦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西楚上下無人不知玉礦即将拍賣一事,也因此知道這幽州謝家乃是曾經幽州最大的玉器商,卻不想,謝家之所以能夠成為最大的玉器商,皆是因為謝家掌握了幽州所有的玉礦!
百官的目光頓時盡數看向立于大殿中的楚飛揚,隻見那道紫色的背影挺拔颀長,堅毅之氣即便隻是一個背影,卻已是深深的刻在人的腦中揮之不去!
“回禀皇上,微臣也是深覺此事棘手,便把楚培帶回了京城交由皇上親自審理!畢竟,一來楚培這麼多年管理幽州皆沒有出現大的疏漏與纰漏,微臣前去幽州也看到那邊的百姓豐衣足食十分的安泰!二來,楚培始終是微臣的親身父親,在這件事情上,臣自然是要避嫌!至于謝家一案,臣在奏折中已是叙述的十分清楚,且供詞上也已有謝英萍等人的畫押簽字,是臣與韓侍郎一同審案,親自看他們畫押的!”楚飛揚半斂着眼眸,淡淡的說出謝家的事情!
“韓侍郎,楚王所言可都是真的?”見楚飛揚提到韓少勉,玉乾帝目光淩厲的轉向韓少勉,嚴肅的問着!
“回皇上,楚王所言屬實!卻是是微臣與楚王一同審理謝家一案,那謝英萍也的确是點頭認罪的!請皇上稍等幾日,待臣整理出所有的供詞讓皇上過目!”見玉乾帝點名自己,韓少勉則是大步跨出列,朗聲回答着玉乾帝的問題,聲音清朗、态度嚴肅,且讓人聽不出他的政見是偏向于誰!
見韓少勉如此說,玉乾帝的目光則又看向保持沉默的端王,見他滿面平靜的立于隊列中,便點了點頭,思索片刻,重新開口“既然如此,那此時便由你與寒相負責,你們二人均是此屆科舉考試的文武狀元,朕欣賞你們的學識能力,也相信你們會辦好此事,莫要讓朕失望!”
“微臣遵旨!”寒澈與韓少勉同時彎腰回道!
“刑部尚書!”而玉乾帝的目光則已是轉向另一個目标,緊盯着曲長卿!
“微臣在!”曲長卿沉穩的站了出來,冷靜的等着玉乾帝開口!
而看着曲長卿出列,玉乾帝卻沒有立即開口,手指不自覺的又輕敲着桌面,珠簾後那銳利的雙目則是來回的在楚飛揚與曲長卿身上打量了幾圈,最後才收回視線,緩緩開口“邊疆大吏楚培管轄幽州期間,任由其親屬謝家私自采掘玉礦,即刻起撤去邊疆大吏,收入刑部大牢,擇日審判!至于其親眷,朕顧念老楚王一身為西楚所立汗馬功勞,則格外開恩,準許其呆在楚王府中,但不可随意楚出府,以備傳召!”
曲長卿靜心聽着玉乾帝的口谕,半垂的眸子平靜如水卻又隐藏着其他的心思,隻聽見他郎朗開口“微臣遵旨!”
“曲愛卿與楚王一家乃是姻親,朕本不應把此事交由你做,可你如今是刑部尚書,且這些日子以來的辦案态度亦是公正嚴明,不徇私不枉法,希望在楚培一事上,曲愛卿同樣不會讓朕失望!”而玉乾帝卻又是加了這麼一句話,似是在提醒曲長卿不可因為楚培是楚飛揚父親的身份而另眼相待,卻又是在告訴滿朝文武百官,楚家根基之深,已是涉及到每一個衙門!
楚飛揚又豈會看不出玉乾帝的心思?皇恩浩蕩之下隐藏的則是無法估量的殺意!
“微臣遵旨!”而曲長卿的回答永遠是千篇一律的‘微臣遵旨’!這讓玉乾帝不着痕迹的皺了下眉頭,卻沒有再針對曲長卿說其他的話!
“戶部尚書!”再次的開口,這次點名的卻是曲炎!
“微臣在!”看了半天,曲炎沒想到玉乾帝會突然點名自己,有些忐忑的從隊列中站出來,掃了眼最前列的辰王,随即低頭等着玉乾帝的吩咐!
“幽州玉礦既然是公開拍賣,那麼戶部可有收到拍賣玉礦采掘權的稅銀?”淡聲問着曲炎,玉乾帝的目光則是放在楚飛揚的臉上,但對方依舊是一臉的淡然,始終讓人窺視不到半點内心的想法!
曲炎則是沒有想到玉乾帝會問自己這件事情,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思索再三,這才小心的回答“回皇上,尚未有幽州的銀子運到戶部!”
“是嗎?”極淡的聲音,卻是泛着無邊的冷意,玉乾帝收回搭在龍案上的雙手,改而端坐龍椅,雙目神色一凜,冷聲質問道“你身為戶部尚書,豈會連這樣的事情也要朕親自詢問?”
曲炎心中一陣委屈,豈會料到皇上在楚王那邊吃了軟釘子,竟把氣撒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又是辰王的人,隻怕這回皇上不會饒過他了!
低着的臉上一片憋屈,曲炎隻能‘撲通’一聲跪下,大喊“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幽州玉礦衆多,想必幽州官衙一時半會還未整理完畢,隻要他們呈報上來,臣一定立即進宮禀報皇上!”
說着,曲炎上身緊緊的趴在地上,不敢再去觸怒龍顔!
“皇上,微臣倒是認為此事怪不得戶部尚書!”而辰王卻是破天荒的開口替曲炎說情!
見素來冰冷無情的辰王竟為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說情,玉乾帝饒有興味的看向他,冷笑道“他身在其位,卻是不謀其事,就連最基本的事情也不知曉,難道朕不懲罰他,還要褒獎他嗎?”
一番話,看似是在責備曲炎,卻是在借着曲炎指責江沐辰的不臣之心!
江沐辰自是明白玉乾帝借題發揮的用意,隻見他面色冰冷一片,冷肅的掃了曲炎一眼,轉而直視玉乾帝,緩緩開口“皇上忘了,此事本就是交由楚王,應該詢問的也是楚王!戶部尚書始終呆在京城,又豈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内知曉幽州的财務狀況?”
一句話,又把所有的矛頭繞到了楚飛揚的頭上,不等玉乾帝開口質問,楚飛揚便義正言辭道“辰王所言差異!本王隻是全權負責南尋一事!而幽州一事隻是協助韓侍郎!而韓侍郎亦隻是打理幽州的治安,這戶部的事情自然還是在曲尚書的管轄範圍!”
幾句話,又是把責任丢在了曲炎的身上,又是極其高明為自己與韓少勉撇清了關系!
卻讓玉乾帝一陣頭疼,這楚飛揚果真是老奸巨猾的人物,明知自己已有拉攏韓少勉的趨向,便攪渾一池清水把韓少勉拖了下水!自己若是在此時責怪他,那連帶着韓少勉也會受罰,屆時端王的立場隻怕也會産生動搖!
好好好,不愧是楚飛揚,當真是讓人燃燒起與之相鬥的鬥志!
江沐辰亦是冷目射向楚飛揚,眼底不悅的神色已是隐隐然有浮現的趨勢!
“罷了,你起來吧!若是再有下次,你這戶部尚書也不用做了!”心頭惱怒的擺擺手,玉乾帝給餘公公一個眼神,随即站起身返回後宮!
“退朝!”一聲高呼聲頓時響起,百官恭送玉乾帝離開大殿!
“夏吉如今如何?”心頭一團怒火,玉乾帝的步子極其快速的走向上書房!
“回皇上,夏副統領身子已經好了,如今他已是代替前去普國庵的烏統領在宮中巡查!”餘公公心知玉乾帝今日在大殿上吃盡楚王的釘子,心中定是頗多不甘,便隻能小心的回答着他的問話,免得落得那戶部尚書一樣的下場,屆時可沒有第二個辰王為他說項!
“是嗎?他倒是舒服,睡了幾個月,一回到京城又突然好了!”猛地停住腳步,玉乾帝雙目半眯,看着眼底的陽光暈染出七彩的光芒,玉乾帝話中有話的冷笑道!
“皇上,您的意思是?”不敢胡亂的猜疑,且此事涉及前朝一事,餘公公自然更不敢胡亂發表意見!
“一會你親自去榮善堂,請聶懷遠前去容府,為陳老太君看病!朕倒要看看這病到底是好的了,還是好不了了!”語畢,便見玉乾帝重新擡步,朝着上書房而去!
而餘公公卻是滿面的不解,看着玉乾帝的身影滿是疑惑,這皇上莫非是被楚王氣糊塗了,怎麼前一句與後一句竟這般不搭調?
眉頭狠得皺了一下,餘公公趕緊提起衣擺朝着玉乾帝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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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們,國慶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