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半夜,治安鎮早已沒了燈火,淡淡的月色之下,空曠的街道如同一條狹長且幽暗的坑道,頭尾不停向兩端延伸着,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隐隐約約能聽到斷斷續續的狗叫聲,讓這座原本幽靜的城鎮顯得更加幽靜了。
整座志安鎮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然而不老春腌菜店的地下室卻依舊燈光閃爍。
“省委宣傳部副部長趙仕銘,”喬曉靜雙眉緊鎖,邊踱步邊喃喃自語,“省委宣傳部秘書長李慧能、副秘書長胡振、市委宣傳部長張勁松、市公安廳綜治辦主任張必成……”
“鳳尾竹特别行動小組,”不多時,喬曉靜又自言自語道,“鳳尾竹成員喬曉靜,鳳尾竹成員翠玉、鳳尾竹成員阿紫、鳳尾竹成員大志、鳳尾竹成員大個兒……”
就這樣,喬曉靜就像錄音機裡卡殼的磁帶,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這幾句話。
大志和大個兒靠着飯桌,卻顯得很無聊很乏味的樣子,輪流打着哈欠。
翠玉和阿紫坐在床邊上,時而對視一下,時而看看喬曉靜,眼神之中充滿了焦慮,很明顯她倆正在替喬曉靜這個當組長的着急,當然也是替整個鳳尾竹特别行動小組着急---上級任務已經下達,這又是一次嚴峻的生死考驗,該怎麼辦,能怎麼辦……
就在喬曉靜、翠玉和阿紫冥思苦想該怎麼去完成任務的時候,大志和大個兒則陷入了極度困倦的狀态,他倆眼皮猶有千斤之重,腦袋就像藥杵一樣不停的點着,突然叮鈴咣當一串聲響,瞬時打破了屋内的寂靜,喬曉靜她們三人受驚不小,均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這才發現大個兒滿臉通紅,躺在地上,正吃力的想站起身來,身邊倒着一把凳子,原來這大個兒坐着坐着竟睡着了,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
同樣睡着的還有大志,大志雖未跌倒,但卻被大個兒突如其來的動靜吓得夠嗆,一時間不知所措,就像魔怔了一樣站着,充滿疑惑的眼神在大個兒和喬曉靜她們隻見遊移着。
“哎呀,”喬曉靜如夢方醒,拍了拍腦門,略帶慚色的說道,“隻顧着想事了,竟忘了時間,耽誤大家休息了,害得大個兒摔了一跤,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趕緊去睡吧!”
“我---”這大個兒已經站起身來,尴尬的笑着,有些難為情的說道,“其實我并沒有睡覺,隻是不小心坐偏了,這凳子歪倒了,我沒控制住也倒了……”
“睡了就睡了,”翠玉總是牙尖嘴利,“摔了就摔了,有什麼大不了的,還不好意思承認。你就是将這地下室再砸出來一層來,我們也沒有意見,不過就怕強叔嫌這地下室太深了。哈哈,哈哈……”
喬曉靜和阿紫也忍不住笑了,死氣沉沉的地下室頓時恢複了往昔的活力。
“你們笑什麼?”大志似乎睜着眼睛在做夢,大家的笑聲才将他吵醒似的。
“沒笑什麼。”阿紫略帶不解的說道,“這隻是幻覺,其實你眼前什麼都不存在。”
“我這是怎麼啦?”大志臉色凝重,皺着雙眉,如同得了失憶症的患者。
“看來真是魔怔了,”喬曉靜搖了搖頭道,“你剛才睡着了,大個兒不小心跌倒了,你什麼事都沒有,别胡思亂想了,讓大個兒帶你上去睡覺吧。”
“哦,我想起來了……”大志喃喃自語。
“走吧,”原本害臊的大個兒就想離開,無奈沒有理由,現在倒有了正當原因,遂不顧大志絮叨,拽着大志胳膊言道,“看你這樣兒,若是讓陌生人遇上還不把人家吓死,趕緊走吧,别再絮叨了,一覺睡醒你什麼毛病都會消失殆盡。”
喬曉靜、翠玉和阿紫看着大志和大個兒離開了地下室,三人相視而笑,打趣一番,已是後半夜,自覺身困體乏,便不再去想趙仕銘、李慧能等五人反水之事,倒頭睡了。
翌日清晨,喬曉靜便醒來了,看到翠玉和阿紫還在熟睡,不忍打攪她倆美夢,于是起身坐在了飯桌旁,倒了一杯熱水,還沒喝兩口,腦海裡很自然地浮現出了昨日阿祥的那塊手帕以及浸泡清水之中手帕上顯現出來的那段文字來。
喬曉靜又一次陷入了沉思,那趙仕銘、李慧能、胡振、張勁松及張必成五人此刻就像聊齋中的鬼怪一樣,一個接着一個在她腦海深處跳躍,露着猙獰的笑容和獠牙,還時不時向她揮手挑釁,使得她腦殼内的每根神經不斷變緊、發脹,漸漸覺得疼痛。
這五位喬曉靜從未謀面的斷脊之犬此時竟然成了一塊頑疾,長在了喬曉靜思想上和情緒裡的頑疾,攪得原本富有智慧和謀略的她思緒散亂、六神無主。
喬曉靜舒了一口長氣,猛喝了兩口水,仰着頭,既無奈且無助的望着天花闆。
“你沒有睡啊?”也不知過了多久,翠玉和阿紫已經醒來,她們看到坐在桌邊長籲短歎的喬曉靜無不關切的問道。
“剛起來不久。”喬曉靜有氣無力的答道。
“還在想那五個軟骨頭?”翠玉坐在了喬曉靜身邊。
喬曉靜沒有做聲,隻是點了點頭。
“怎麼樣?”阿紫也走了過來,拍了一下喬曉靜的肩膀,輕聲問道,“可否想到了什麼應對之法?”
喬曉靜略顯失望的搖了搖頭,微微閉上了眼睛。
翠玉和阿紫看到那喬曉靜憂心忡忡、滿腹愁腸、情緒低落、愁眉不展的樣子,兩人對視的瞬間都無奈的搖着頭,無不覺得心疼和憐惜。
當然,翠玉和阿紫很清楚此時無法幫上喬曉靜什麼幫,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喬曉靜一個人安靜地去思考,于是便輕手輕腳離開了喬曉靜,靜靜的坐在不遠處,默默的望着她。
“沒别的辦法,”喬曉靜長歎了一聲,淡淡的說道,“這五個狗東西雖然身處五個不同的地方,但面對危機如同一人,我們要麼不動,要動就必須同時進行,若分先後,勢必會出現漏網之魚,最終很難全面而又徹底的完成任務。”
“你的意思是……”翠玉和阿紫又來到了喬曉靜身邊,異口同聲道。
“标靶目标五人,”喬曉靜說道,“我們恰好隻有五人,隻能一對一,一人盯一人,沒有别的辦法。一旦時機成熟,同時出手,也不是不可能完成這項任務。”
“标靶僅有五人不假,”翠玉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但咱們都知道,這五個标靶要麼是省委宣傳部副部長,要麼是省宣傳部秘書長、副秘書長,級别最低的也是公安廳綜治辦主任。他們每人都有一大幫鷹犬爪牙,各個都是欺軟怕硬、心狠手辣之輩。表面上我們對付的隻有五人,但實際上要對付此五人,首先我們必須要對付為數不少的鷹犬爪牙。”
“翠玉說的不錯,”阿紫歎道,“我們确實要對付數倍,甚至數十倍于我的敵人。然而現實已然如此,我們無能為力做出改變---不管要面對多少敵人,不管要遭遇多大困難,對鳳尾竹特别行動小組來說,我們隻能五人攜手同行,勇往直前。”
“妹妹,”翠玉說道,“我們面對的可是狡猾且危險的敵人,過度自信、狂妄自大和極度熱情都無法讓我們的敵人主動繳械投降,還是冷靜和理智一些好。”
“那你說怎麼辦?”翠玉反問翠玉道。
“我……”翠玉停頓了一下,随說道,“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但起碼我知道凡事都應該量力而行,要有自知之明,拿雞蛋去碰石頭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我再說一遍,”阿紫冷冷的說道,“我們要面對數十倍于我的敵人,這就是現實;然而我們有且隻有五個人,這也是現實。在沒有别的辦法的情況下,我認為曉靜的辦法是可行的,起碼我們在行動,沒有停步不前。”
翠玉無言以對,隻得闆着臉。
“這鳳尾竹特别行動小組的情況上級是清楚的,”喬曉靜随後說道,“既然上級将這個任務交給我們,肯定考慮到了這一點,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完全有能力完成這項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也許在我們行動的過程中,可能就會發現很多機會,也可能當我們行動起來的時候,就會發現這項任務并非我們想象的這麼複雜和困難……”
“随你們便吧,”翠玉說道,“我現在說服不了你們,我保留我的意見。”
“我還是那句話,”喬曉靜說道,“隻要堅持早起,總會看到日出。”
話音剛落,睡在店鋪後堂的大志和大個兒通過炕洞來到了地下室。
大志恰好聽到喬曉靜的話,邊鼓掌邊贊道:“好精辟啊!隻要堅持早起,也許今日會下雨,也許明日會陰天,也許後天會有霧,但總有雲霧散去的時候,那輪噴薄初升的太陽遲早都會進入早起者的眼簾。的确,勝利就在能否恒久堅持,人生又豈不是如此呢?”
“雖然我聽不懂你們的話,”大個兒笑道,“但我覺得你們說的确有道理。”
“你倆來的正好,”喬曉靜招呼衆人坐下,平靜的說道,“我思前想後,萬般無奈之下,有了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僅供讨論。希望諸位暢所欲言,盡情表達想法和意見……”
喬曉靜将自己的想法給大志和大個兒講了一遍。
随後翠玉再一次重複了她的顧慮。
最後阿紫跟此前一樣表達了她的見解。
“咱們五人都可獨當一面,”大志和大個兒思慮了一番,大志最先說道,“雖不敢說以一當百,但以一當十綽綽有餘,那幾個投機鑽營的家夥及其走狗不過酒囊飯袋而已,隻要我們協調同步、步調一緻,定然無礙。”
“幹!”大個兒的态度很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