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來,萬物競綠,群山環繞下的小山村猶如世外挑源,顯得格外美麗和恬靜。??
天地萬物似乎都伸着懶腰打着哈欠,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蔓延不絕的山脈披上了新裝,在陽光照射下泛着綠油油的亮光。
化凍不久的小河就像長不大的孩子,在溝底肆意忘我地嬉鬧着,一邊曼舞一邊歌唱。
時不時高揚的裙擺,輕柔地撫動着身邊的河道,跳躍的浪花就像美人臉上的酒窩,任何一次翕動都令人心馳神往。它哼着清脆的歌謠沿着曲折的山溝慢慢遠去,清亮的肌膚在明媚的陽光下,顯得楚楚動人。
溫暖伴随着空氣,沐浴着萬物,生靈盡情地享受着春天的氣息。
這是一個欣欣向榮的季節,也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季節。
喬曉靜就像這其中生命力最強的那種生物,在春天裡又一次迸了勃勃生機。
按照野戰醫院黃醫生的說法,喬曉靜要完全康複至少需要兩年的時間,然而,黃醫生沒有親眼看到這位曆經了太多苦痛的生靈是怎麼戰勝厄運的,她的意志和信念蘊藏着何等巨大的力量,短短數月時間就已經可以在小山村任意轉悠,毫無病态。
如果不知道喬曉靜受傷這件事的人,那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眼前的這位性情開朗的女人曾經距離死神,或者說距離植物人是那麼的近!
有一天,喬曉靜在翠玉的伴随下,坐在土台上觀看了遊擊隊新兵培訓,當看到稚氣未脫的新兵在訓練場上銳意拼搏,一個個都像小戰士,激動不已,贊歎不已。
“戰争改變了很多,像他們這個年齡,要是往常,誰家父母願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到戰場上去?”喬曉靜雙手托着下巴,略顯哀怨的說道。
“是啊,戰争就是野心家不顧生靈的遊戲,遊戲操控在野心家的手裡,普通百姓卻成了他們完成遊戲的棋子,能不苦了百姓嗎?”翠玉有點兒憤怒。
“真是悲哀,興,百姓苦;忘,百姓苦。”
“我想你說的這種生活已經不複存在了。”
“到什麼時候都一樣,怎麼會一去不複還?”
“别扯遠了,咱就隻說這小山村,你見過遊擊隊員欺負過老百姓嗎?你見過遊擊隊隊長和政委以權壓人了嗎?你見過老百姓在背後罵遊擊隊了嗎?沒有吧。我想八路軍的士兵也是如此,他們就是咱們這些可憐人的隊伍,他們的付出才真正是為了咱們這樣的人。”
“說的倒也是,但難保長遠啊?”
“如果遊擊隊、八路軍他們得了天下,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就你樂觀。”喬曉靜笑了笑,指了翠玉一下,接着說道,“我告訴你,遊擊隊和八路軍都是**領導下的革命隊伍,奪取政權後,掌握政權的也不是這些個當兵的。”
“那又怎樣?反正都一樣,都是為窮人做主的。”
“說了半天,你到底想說啥?”喬曉靜有點兒不解。
“我有一種沖動,一種想獻身她們這種革命的沖動。”翠玉說這話的時候雙眼放光。
“你又想幹啥?”喬曉靜聽了翠玉的話,臉色變得嚴肅了很多,忽地站起身來,盯着翠玉說,“這兒是遊擊隊,是個講究規矩的地方,你可千萬别亂來!”
“知道!”翠玉很認真很真誠的說道,“我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會亂來呢?我就是想---想加入遊擊隊,也跟她們一樣成為一名革命軍人,像一個時刻準備沖鋒的戰士。”
“我不同意。”喬曉靜突然闆起了臉。
“為啥?”
“不為啥,就是不同意。”
“不是,不是你也想加入遊擊隊的嗎?為什麼這會兒又不願意了呢?”
“你知道槍怎麼用嗎?你知道子彈不長眼睛嗎?你知道打仗會死人的嗎?醒醒吧,我的大姐,别把打仗當成過年放炮仗,它是用生命玩的一種最冷酷無情的遊戲,毫無人性可言,更别談什麼感情了。你要當兵,還想要沖鋒陷陣,你以為這是玩玩的事情啊?”
“先别激動嘛!”翠玉連忙平複喬曉靜的情緒,淡淡的說道,“來到這兒時間久了,耳濡目染,深受到他們的熏陶和影響,覺得他們這種活法才有價值,我們就應該像他們這樣,為了受苦受難的貧苦百姓,就算是死,那也是死得其所。不是嗎?
我知道戰争的殘酷,也曾親眼看到遊擊隊員倒在了鬼子的槍炮之下……泱泱中華,為了驅除倭寇,有多少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投身進了這場浩浩蕩蕩的革命事業,甚至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他們很多都比你我年齡還小……總之,我也想成為了他們之中的一份子。”
“咱們從長計議,好不好?”
喬曉靜和翠玉慢慢朝宿舍走去,清脆的訓練聲飄蕩在她們的頭頂。
如果是過去,翠玉有加入遊擊隊的想法,喬曉靜一定會大力支持的,她們剛到遊擊隊不久便萌生了想當遊擊隊戰士的想法,後來還偷偷參加了遊擊隊解救鬼子強抓去修築工事的老百姓的戰鬥。
但當經曆了生死考驗之後,喬曉靜的想法生了微妙的變化,她不是害怕自己死在戰場上,而是擔心翠玉,擔心自己最好的姐妹會因為戰争而失去生命,擔心自己有一天永遠失去翠玉,成為這個世上連一個親近之人都沒有的孤獨者。
自從喬曉靜有了這一擔心,對翠玉任何關于革命的想法均持反對态度,這才有了翠玉想參加遊擊隊而遭到喬曉靜強烈反對的一番争論。
由于遭到喬曉靜的強烈反對,翠玉便沒有再次與她争論什麼,也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反對自己加入革命的隊伍,隻是安安靜靜地躲在一邊想着自己的心思。
第二天一大早,翠玉聽到遊擊隊起床哨便穿衣服下床了,她看了一眼還閉着眼睛的喬曉靜,沒有做聲便出了宿舍,來到了作戰室。
作戰室裡除過兩個繪圖作業的士兵外沒有别人,翠玉想打聽王隊長和政委的下落,可兩個士兵什麼話不說,隻是搖了搖頭。
翠玉在作戰室門口焦急的等待着,直到新兵班出操了,也沒有等到王隊長和政委的身影,狠狠地跺了一下腳,歎了一句“哎,等不住他們,我不管了”,便朝新兵班跑去,跟在新兵的最後,朝訓練場去了,一路上還随着她們高喊着“一二三四”。
新兵班最後面的士兵現了翠玉,有幾個小戰士邊笑邊議論道:“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會有一位阿姨跟在後面,是不是她腦袋受過刺激?”
“說不定他兒子就在其中,她是來找兒子的。”另一個小士兵話音剛落便笑了起來。
“瞎說,我們這些孩子都沒有親人,遊擊隊就是我們的家,遊擊隊員就是我們的親人,怎麼會出現一個母親來呢?”排在中間的小孩反駁了身後孩子的猜測。
“……”
翠玉神情嚴肅,沒有理睬小孩子們的反應。
很快,新兵們都知道了翠玉的存在,都時不時扭過身來朝後看着,隊伍裡時不時出現小聲議論的窸窣之聲,時不時出現輕輕的笑聲,隊形變得亂了很多。
負責訓練的是老戰士猴子,他走在前頭,不經意間看到隊伍散亂,也看到了縮頭縮腦的翠玉,起初并未想太多,隻要隊伍能夠正常訓練,誰跟着也無妨,可事與願違。
“老看我幹什麼?我的身上有花嗎?”翠玉實在忍不住小士兵們無休止的回頭看她,便生氣地責問了一句。
“沒花,就是感覺好笑。”一個小兵邊笑邊說。
“你在我們身後,就像大學生跑到了小學來當學生了一樣。”另一個小兵說到。
緊接着所有的新兵都笑了起來,隊形徹底散亂了。
“翠玉,你忙你的事情去好吧,别總跟在新兵後面。”猴子瞪了一眼前仰後合的小兵們,來到了翠玉跟前,要求翠玉離開。
“我,我不離開,從現在起,我也是一名新兵了。”翠玉态度很堅決。
新兵看到翠玉歪着頭、闆着臉的樣子,又哄堂大笑起來。
“你搗什麼亂啊?我正在訓練新兵,如果你想參加訓練,就去其他組吧。”猴子很無奈很氣憤,但在新兵面前強壓着心中的怒火,和顔悅色地說着。
“我是一名新兵,不在新兵班,跑人家别的組幹啥?”
“我不管,你抓緊時間給我離開這兒。”
“我不離開,我就要呆在新兵班。”
争吵不斷升級,孩子們就像看表演一樣将翠玉和猴子圍在隊伍中間,目光在猴子和翠玉之間遊移着……
“我找了你大半天,你怎麼跑這兒來吵架來了,快跟我回去。”喬曉靜現翠玉不見了,便在院子裡四處尋找,沒想到在新兵訓練場找到了她。
“我不回去,我就在這兒了。”不管喬曉靜怎麼勸說,翠玉是王八吃稱砣鐵了心。
“好,你不走,我走!”無可奈何之下,猴子從頭上抓下了帽子,撂了句氣話,朝作戰室方向走了。
當王隊長和政委聽了猴子的彙報,兩人都很生氣,不停在屋子裡踱着步。
後來,王隊長歎了口氣,盯着政委說道:“曉靜的傷也算好得差不多了,我們這裡也不安生,為啥不早點兒将她們送走呢?”
“放心,”政委點頭道,“這事我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