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領威烈軍大部南下,可長子城内尚留有司州武衛軍與威烈軍果毅校在,袁紹不大相信司州軍内讧而分兵。
不管張遼所圖何者,這都是袁紹取長子占上黨的難得機會,除鮮卑烏桓騎遊走于外防張遼殺回馬槍外,其餘各部人馬俱受命下死力攻城。
才兩日功夫,護城河便被屍體、泥石填滿,一排排的袁軍舉着雲梯,從原本的河面上踏過,撲向城牆。
城中黑山老弱,将滾木、巨石、滾水源源不斷地送上城牆。
此時此刻,長子幾面城牆上下,到處隻見慘烈的厮殺。
“砰!砰!砰!”
在被城樓上扔下的巨石砸毀之前,沖車一次又一次地撞擊着城門,發出聲聲巨響來。
城上城下箭矢如飛蝗,各處厮殺得激烈。東門城樓一角,卻有三四百卒兵不管戰況,安坐着休息。
雖然在休息,多數卒兵的注意力還是放在各處戰局上,唯有軍侯鄭稠曆經厮殺已多,不似下面的新兵,身子靠在牆上補覺,有鼾聲不斷傳出。
抓緊時間休息,才有更好的狀态去迎戰。
百人将羅直是從虎牙軍抽調過來的,也想學軍侯抓緊時間多休息下,隻是他麾下幾名什長、卒兵就在旁邊,對着戰局不時驚呼疑問,擾得他不得安甯。
不遠處城牆上,十幾名黑山軍剛将一架雲梯推翻,兩名袁軍士兵已從兩三步外另一架雲梯上攀上來,一名申姓什長心中吃緊,便驚呼:“百将!”
羅直瞟過那邊一眼。鎮定自若:“莫急!”
安慰無效,申姓什長隻顧焦急,緊盯着那處戰局,卻見黑山們已轉過身來,将攀上牆的兩名袁軍團團圍住。亂刃剁死,屍體又扔下牆去。
第三名袁軍剛在女牆邊露出頭,迎面就有一支長槍刺過去,那袁軍急往後仰身躲避,腳下卻立不住,驚呼着從雲梯上跌落。
兩名黑山躲閃着箭矢。合力擡起根原木,扔下城牆,砸得下面幾聲慘叫,剩下的人才用叉杆将這架雲梯推翻。
“砰!”
投石車扔上來一塊巨石,砸在裝滿滾水的大鼎上。一聲巨響後,大鼎頓時傾翻破損,滾燙的熱水四射開來,幾名在附近照看取水的黑山衆受創倒地哀嚎不停。
這面沒了滾水壓制,袁軍攻勢頓時更猛烈幾分,兩名使叉杆的黑山探身出去,都被流箭射中,身體軟軟趴在城牆上。
不多時。兩架雲梯上同時有袁軍攀上女牆。
申什長不語,另一位黃姓伍長卻又驚呼出聲:“百将!”
羅直眼睛也看着那裡,口裡還是耐心安撫:“不急!”
牆邊施射的武衛軍弓卒已有十餘人調頭對那邊支援。壓制城下弓兵,黑山軍頭目們則領着人,将女牆上袁軍趕下去、雲梯推翻。
又有人将燙傷者和破損大鼎擡走,再搬來新器,有老弱擔滾水來補滿,這邊守軍也就慢慢穩住。
羅直附近幾人得松口氣。旁邊卻有人插言道:“皆勿驚惶,備足氣力。自有用吾等處!”
羅直轉首看去,開口的也是一位百人将。
這位同僚尚還年輕。隻二十來歲,隻是身材巨魁,國字臉上的絡腮胡如毛刺般紮硬,乃是南陽襄鄉縣大族部曲出身,入軍不久,之前一直擔任什長,昨日才提拔為百人将,羅直并不熟悉,隻知道他姓魏。
其餘百人将麾下卒兵一驚一乍的很少,自家這屯中卻連連不斷,搞得新同僚都看不過眼來多口,讓羅直很不滿,狠狠地瞪了下屬們幾眼。
隻是羅直在軍中骁勇,擔任百人将的時間卻也不久,治下尚不足,幾名下屬都沒好眼色,他剛瞪眼過,又有兩人驚呼出聲。
羅直嫌他們丢人,頓時大怒,斥道:“閉嘴!”
回頭看城牆上,原來袁軍突然調集弓手壓制一處,待武衛軍弓卒們稍避,突然架起七八架雲梯,黑山軍們一時難得顧周全,又被人攀爬上來。
這次冒頭的幾名袁兵,所使器械俱是長戟,乃是精銳大戟士。
幾名大戟士上牆頭,附近黑山軍撲殺上去,盡逼不退,反倒死傷頗重,更多大戟士從爬了上來。
這一幕,讓城下袁軍歡呼如雷!
事到臨頭,羅直附近人們反倒不再驚呼出聲,許多卒兵叫醒同伴,自覺起身持械,該他們上場了!
留在東門應急的就鄭稠一曲人馬,要防備多處遇險,不可能一起去救急。
看攀上城牆的袁軍大戟士還不算多,也沒必要叫醒軍侯,羅直開口道:“我屯往救!”
雖然職位都平等,羅直卻出自虎牙軍,資曆比其餘三位百人将要高,他這一聲後,便沒人反對出聲。
“屯下,随我破敵!”
一路分開擁擠的黑山軍,羅直屯直撲城牆邊的三十餘名大戟士!
片刻之後,兩下短兵相接!
刀來戟往,盾擋戟砸,攻守雙方都在拼死力,慘叫聲不斷。
河南卒兵本不輸大戟士精銳,隻是武衛、磐石兩軍中多為刀盾卒與弓卒,長器械較少,武衛軍又多南陽新卒,人數雖占優,兩下交手起來,卻也不能立即就将對方趕下城牆。
大戟士們雖狼狽,卻死死守住身後雲梯。
羅直使長戟,連殺三名大戟士,未來得及歇口氣,城牆上又爬上來一人,甲胄鮮明,非普通軍士模樣,便舍了他人,挺戟去刺這新上牆的将領。
對方立足未穩,他這一刺本占足便宜,隻是那将領提戟來迎,“砰”一聲響後,羅直手臂發麻,長戟幾乎脫手。
對方力大,身手亦快,撞開羅直長戟,反手一戟又向他咽喉刺來。
羅直吃驚,幸好他應變也快,急低頭避開,拽回的戟柄急上揚,再擋住對面接下來的一記回鈎。
這人厲害,羅直心頭一沉,往後退開兩步,對方已跳下女牆,與大戟士們站到一起。
得此人加入,大戟士士氣大漲!接下來,這名将領左沖右擋,連殺數名卒兵,羅直屯竟然戰他不過,此地被牢牢守住,背後大戟士又源源不斷地攀爬上來,補充其中。
城外歡聲更盛!
這袁軍将領便是張郃,今日親領大戟士登城牆!
羅直并不甘心,奮力上前,卻幾次遇險,肩上被刺中一次,若不是幾名下屬鐵盾幫忙招架,連性命都要被張郃取去。
“羅直屯,退!”
羅直越來越焦躁憤怒,突聽身後鄭稠喝令,知是軍侯領其餘幾屯來援助,才送口氣,令麾下暫退。
兩百餘新參戰卒兵補上羅直屯位置,圍着牆頭近百大戟士猛砍猛殺,鄭稠則提刀盾上前迎戰張郃,不三合,被張郃一戟鈎翻倒地,反手刺中腦顱,親衛皆救護不及。
張郃骁勇難敵,軍侯鄭稠戰死,雙方絞纏得緊,手戟、弓箭亦難建功,幾位百人将全大急。
莫不成今日城陷?
“呀!”
卻是魏姓百人将一聲怒喝,甩開長戟上挂着的屍體,轉身去迎戰張郃。
張郃武勇難敵,尚可群毆,羅直亦挺傷軀,欲與另兩名百人将同上前助戰,突聽那魏姓百人将急喊:“此人我自拖住,汝等勿顧,且先殺敗袁軍兵士!”
這不是辯說的時候,聽他這麼一喊,三位百人将皆轉身,領下屬亡命先撲殺四周大戟士。
魏姓百人将力氣上倒不輸張郃,隻是改槍練長戟時間不長,尚不得精要,張郃先前不屑,隻是幾次殺手皆被對方亡命驚險化解開去。
大戟士人少,一時拿不下這百人将,便是自家不利,張郃亦急。
隻是越急,對方這小将越守得穩,臉上、臂膀、腿上已被割傷數道口子,卻也不退絲毫,隻死死将張郃拖在一旁,無暇顧及其餘。
羅直等亡命反撲下,其餘大戟士人少難敵,終于被一一砍倒,外圍黑山軍亦趁機推倒多架雲梯。
再過一會,新爬上的大戟士便沒有倒地的速度快,張郃身邊隻剩下四五十人。
遠處黑山軍們開始歡呼,有人在叫:“臧将軍至矣!”
聽聞臧霸親至,張郃料再無機會,不想陷在此地,隻好歎息一聲,令大戟士們退卻。
張郃親自提戟斷後,守住兩架雲梯,魏姓百人将多處受創,亦不敢再緊逼,城牆上幸存的大戟士多得攀梯逃命。
最後,張郃長戟掃開周圍卒兵,急翻身跳上女牆,兩腿夾住雲梯邊沿原木,順着滑下。
此時取滾木落石來不及,留不下人,惱怒的羅直急搶上前,以長戟猛推雲梯。
雲梯倒時,張郃剛下到一半,接着便跌下去,膝蓋磕傷,大戟士們急扶他走。
周邊幾名弓卒彎弓疾射,亦被張郃左右人等格擋開去,終得逃出。
這次交鋒雖短暫,卻極慘烈,武衛軍軍侯鄭稠以下卒兵死傷近百!
待臧霸趕到,已有黑山衆認出張郃,告知臧霸。
臧霸以魏姓百人将武勇,退敵有功,拔為軍侯,領原鄭稠曲卒兵。
軍中校尉一級需得鄧季才可任命,臧霸所能任免将領最高也就是軍侯,以後還得向雒陽行文報備。
問這隻做了一日百人将便得升為軍侯的壯士姓名,方知其名為延,字文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