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作為京城的門戶,在北直隸有極其重要的位置。知府彭澤又是一個對政務非常上心,素有雄心壯志的人。所以保定府從去年開始,就在籌建貢院。到了今年的五月,貢院已基本建造出了雛形,隻不過還不能做為今年的道試考試之用。
在貢院外,一處十分空曠的場地,新搭建了一座規格很高的碩大考棚。在考棚外,搭建有一個高台,提學官楊一清此時正坐在高台之上,觀看着慢慢集合而來的考生。
楊一清本是一個十分較真的人,這又是他作為提學官的第一次道試,所以楊一清就非常重視。今日他醜時就起身來到了考棚。
楊一清起的早,保定知府彭澤自然也緊緊跟随,此時他就坐在楊一清旁邊,也是神采奕奕的看着考生們。在彭澤心裡他是很希望周緻能在道試中得中了案首。畢竟府試案首是彭澤親自定的,而且他對周緻也格外關注。再有,就在前幾日彭澤得到了一個消息,說周緻竟然和博野的劉龍有個賭約。
賭約涉及到禮縣的劉禹劉大儒的名聲。雖然說在府試的時候,周緻已得了案首,劉龍俨然是輸了。但他們二人的這次賭約,終歸是周緻還沒有赢。隻有周緻在道試考中案首,才可徹底赢了劉龍,從而狠狠打壓博野劉家的嚣張氣焰。更是能擴大劉禹的影響力,讓劉禹劉大儒的名聲更加響亮。
高台之下黑壓壓的擠滿了人,彭澤無從發現周緻。不過彭澤心裡很清楚,此時的周緻就在這些人中。他暗暗祈禱,周緻呐,你可要争氣,本官可是非常看好你的。
在彭澤身邊坐着的是保定府同知張永江,在張永江的下首是通判冉一水。
張永江和冉一水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他們在保定府衙雖都掌握着不小的權利,對知府彭澤也很是敬服,但終因上了些年歲,此時俨然在打瞌睡。足見他們對這次道試的結果并不是很挂心。
道試卯時開始點名,在點名的同時,便有擔保的兩名廪生站出來辨認考生身份,作了擔保。
點到了周緻的時候,周緻站出隊列,範進和車朗為他擔保後,周緻便随後去考棚門口臨時搭建的一間房屋内接受搜身。而後領了考号和考卷,進入考棚。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火紅的朝陽正從東方冉冉升起,範進和車朗凝望着周緻那略顯瘦削的背影,心裡都在為周緻加油打氣。周緻,道試若是得了案首,可就是中了小三元呐!我們高昌鎮的文會能出個小三元,文會的名氣可就大了。
範進和車朗雖和呂行川是莫逆之交,但兩人都很清楚,呂行川這些年讀書可謂下足了功夫,寫出的文章也着實不差了,但他們總是感覺呂行川和周緻比較起來,還是稍稍差了那麼一點點。
兩人為呂行川擔保之後,忽而聽到官差點到了陳文舉的名字,兩人均是一愣。二人早已聽說周緻出手,輕而易舉的就收拾了白嶽村的陳家,他們家童生陳文舉也就銷聲匿迹。
是呀,一個和李孜省的後人有交集的讀書人還能有什麼前途呀?就是考中了秀才還能怎麼樣?
果然見到陳文舉再也不是先前的樣子,這家夥的模樣憔悴了很多,穿着也破舊了很多,先前那種趾高氣揚,目空一起的神氣全無。。此時他無精打采的站出隊列,有兩名廪生為他做了擔保,這家夥低頭耷腦的走入搜身間。
範進和車朗兩人暗道,就這副德行還來參加什麼考試?就這樣的精神狀态也能考中秀才?看這小子此時俨然有些可憐,可是這樣的人值得同情嗎?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哼!活該!
他們哪裡知道,依照陳文舉的心思是不來參加道試的,可他的老爹陳宗鶴卻總懷着一絲希望,這才強迫他而來。
參加這次道試的考生足有一千人之衆。點名持續到了辰時末才算結束。弘治十年保定府的道試也就随之開始。
道試其實和府試差不多,也是考試兩場,第一天正場的考試尤為重要。在正場能順利通過,基本上就是秀才了。
範進和車朗兩人索性就在考棚外尋了一處稍稍安靜的所在坐下,等着周緻和呂行川考試結束。
場外的人等的很焦急,場内的人此時更是絞盡腦汁在思索着大題的破題之法。
時間就這樣慢慢過去,午時過後,考場放了頭牌。出來了約莫有兩百名考生,陳文舉赫然在其中。不過範進和車朗幾乎尋了個遍,也未曾見到周緻和呂行川的影子。
兩人的一顆心在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
怎麼?莫非這次考試他們兩人都不順手?不應該呀?依他們現在的才學,對付道試應該是十拿九穩的。尤其是周緻,他在府試的時候,是幾乎隻用了一個時辰就答完題交了考卷的。那一次周緻可是分外高調的離場啊。
這次是怎麼了?周緻這是犯了哪門子邪?
齊彥武更是心焦,此時他在範進和車朗身邊急的直跺腳,說道,“我家周緻哥哥是怎麼了?莫非這次道試将他難住了?”
範進和車朗面面相觑,卻也無話可說。
劉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範進和車朗身邊。他雖和範進車朗從沒有過任何接觸,但他卻認識範進車朗二人。
劉龍朝範進車朗微微拱手道,“在下是博野劉龍,呵呵!兩位這是在外面等待周緻吧?
不是在下多嘴,周緻在府試的時候高中了案首,可這次道試卻是難得他頭腦發昏,不知如何下手答題了。
此時的周緻一個字還沒有寫,卻是在考場内睡着了。
也不知道他怎麼就那麼愛睡覺,在考場内還能睡的下去,真是吃得飽睡得着,笑死個人呐!”
哼!以為府試能考中案首就能通過道試嗎?想的也太簡單了,這人呀,可是不能驕傲呐!‘滿招損,謙受益。’說的可是一點不假啊。依在下看來,府試是周緻勝過了我,可這次道試嘛,他可就完蛋了。”
範進車朗齊彥武聞聽,心裡就更加沒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