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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鬥劍

終宋 怪誕的表哥 3378 2024-01-31 01:10

  房言楷才出了縣衙,打算往城南巡房去。

  算時間,也該由他去給李瑕救場了。

  這是他作為主簿,展示格局和氣度的時候。

  才出縣衙不久,黃時快步迎上來,道:“主簿,成了。”

  房言楷點點頭,一派了然模樣,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去。

  “那還是該過去一趟,不能太讓非瑜失了面子。”他道,“邊走邊說吧,是何情況?”

  黃時小步跟上,刻意落後幾步,彎着腰低聲道:“伍班頭等人喊‘鮑哥哥不該瞎了一隻眼,撞到李縣尉’,李縣尉受不得激,說要與他們打賭。”

  “年輕人,心氣盛,沉不住氣啊。賭注?”

  “李縣尉若輸,自辭官離去。”

  “他若赢呢?”

  “他沒說。”

  房言楷一愣,笑了笑,道:“他所求者,無非是衆班聽他指派,自是不用說。”

  “小人不知為何不用說?”

  “這是縣尉職權,理所應當,豈能拿出來做賭注?不說,是彰他風度,且他若赢了,衆人自然服他。”

  黃時道:“但小人看來,他赢不了。”

  “如何賭?”

  “他說車輪戰,一人敵四十四人。”

  房言楷輕哂道:“堂堂命官,與武卒打鬥,成何體統?”

  “是,伍班頭也認為打起來會讓弓手們落了把柄,不妥當。”

  “李瑕給了這麼大的賭注,又以一敵衆,隻怕規矩要由他來定。”

  黃時道:“最後定了鬥劍,算是換了文雅的方式。”

  房言楷停下腳步,微微驚訝。

  “鬥劍?”

  ~~

  韓承緒父子帶劉金鎖沿着符江逛了好大一圈,又在碼頭上與幾家大商賈聊過,直到下午才回到縣城。

  “這地方竹子可真多。”劉金鎖道:“要是跟那些商賈談不攏,我們自己做竹筏不也成嗎?”

  “劉兄弟莫說沒用的,倒是你該練練水性才是,不然真打起水戰……”

  “對啊!我是該練練水了。”劉金鎖大聲道,“我娘說過,火克金、水克火,我得練練。”

  三人說着有的沒的,走進東城門,正見一群人吆喝着往城内跑去。

  “快去看,新來的縣尉要丢大臉了……”

  劉金鎖一聽,大步跑上去拎起一個瘦小漢子,問道:“出了何事?!”

  那漢子被拎起來,如同小雞一般,也有些茫然,喃喃應道:“新來的縣尉和弓班們比武,我們要去看。”

  “在哪比?”

  “戲台那邊。”

  “怎比?”

  “說是鬥劍,縣尉一人敵四十四人,誰先中了對方十五劍就算輸。”

  “哪個意思?鬥劍?”

  “當然不是真的劍,木劍上綁了個布袋,沾了面粉。”

  “那就好。”劉金鎖問道:“縣尉要刺四十四個十五劍?那得多少劍?”

  “六……六百?”

  “是六百六十劍。”韓祈安道。

  “是,但……不用刺那麼多,李縣尉隻須中十五劍也就輸了。”

  “啊?四十四人一共刺他十五劍也算?”

  “是咧。”

  “娘的,這多賴啊!好意思嗎?”

  劉金鎖大罵一聲,撓了撓頭,與韓家父子對視了一眼。

  “逞強了啊。”韓承緒歎息一聲,道:“阿郎沖動了,再如何受屈也不該如此。”

  “是啊,辛苦得來的官位……實該以更穩妥的方式解決沖突才是。”韓祈安有些疑惑道:“阿郎行事,向來謀定而後動,今日為何如此沖動?”

  “走吧,且去看看。”

  “哦。”

  劉金鎖将那瘦小漢子放下來,道:“帶路吧。”

  他依舊不解,兀自喃喃道:“也該帶上我啊,我拿槍捅三四百下不就好了嘛!”

  一行人向縣城中間的戲台走去,越走,隻見周圍人越多,議論紛紛。

  也有不少攤販将攤子移到這附近的道路上,與臨安不同,慶符縣的攤子上賣的多是筍幹、柑橘、竹筐之類,生意也都不大好。

  戲台前人頭攢動。

  韓承緒見了這架勢,眼中憂慮更甚,低聲喃喃道:“隻怕這些武卒是故意放出風聲,要讓阿郎出個大醜。”

  他放目看去,隻見台上李瑕正卓然而立,已解了幞頭,紮起袖子,一身青色官服衣袂飄飛,氣質超群。

  韓承緒看了良久,聊以自寬地喃喃道:“好在,阿郎看起來不像是受了激……”

  台上,李瑕執起手中的木劍。

  他閉上眼,感受着衆人的目光,感受着手掌中劍柄從冰涼漸漸有了溫度。

  心裡,其實也隻有一個念頭。

  “終于能比賽了。”

  “咣當!”

  鑼聲響起。

  李瑕睜開眼,迎着對面的漢子,一劍刺出……

  ~~

  韓巧兒并着腳坐在台子邊看着,目光望去一時竟似癡了。

  李瑕這一劍之間的風采,仿佛驚鴻從她心間飛起……

  等到又一聲鑼響,有人喊了一聲“李縣尉勝,下一個”,韓巧兒才回過神來。

  “哎呀,今日記的那些……好像全忘記了……”

  ~~

  “什麼?”

  江春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句:“你說已挑了幾個?”

  “十一個。”

  “他中了十下?”

  “是四下。”

  “四下?”江春踱了幾步,又問道:“房主簿過去了嗎?”

  “過去了。”

  江春撫須沉吟了一會,道:“我也該過去了。”

  “不錯。”詹綱點點頭,道:“此事東翁也不能裝作不知情,是該出面了。”

  “隻是,這說辭?”

  詹綱猶豫片刻,沉吟道:“李縣尉若是輸了……”

  “他若輸了,房正書自會說得妥當,當衆假意為他解圍,實則架空而已。”江春道:“可他若赢了……”

  “赢了?既敢提出鬥劍,李縣尉之劍法想必是高,依眼下這情形看來也是如此。不過,挑十一人中四劍……多半還是要輸的,畢竟越往後他體力越差。”

  “萬一他赢了呢?”

  主幕二人對視一眼,默然了一會。

  詹綱道:“到時,東翁若覺李縣尉要赢,可中止這賭局。”

  江春自明白其中意思,隻是猶難相信李瑕一人能赢四十四人。

  他轉身向公房外走去。

  身後,詹綱又說了一句。

  “東翁發現了嗎?李縣尉才上任第一日,這縣衙裡已有許多人無心公務。”

  江春歎息一聲,沒說什麼。

  他走到衙門前,又是一愣。

  “轎子呢?”

  “禀縣令,夫人帶着小衙内和小娘子出門了,小人正在備轎。”

  “動作快。”江春皺了皺眉。

  那李瑕僅須再中十一下就敗了,若趕不上,難免顯得他這縣令故意避事……

  ~~

  “咣當!”又是一聲鑼響。

  “李縣尉勝,下一個!”

  伍昂擡頭看去,眼中帶着些震驚之色,喃喃道:“幾個了?”

  “幾個了?”

  “十……十八個?”

  “不會吧?”

  “我真不信。”

  “我也不信,但他娘的,事情就擺在這裡。”

  “狗栓,你說,怎回事?!”姜飯罵道:“你個慫貨,見他是個官,讓他了?”

  “哥哥,又不是我一人沒刺到啊,真就刺不到啊。又不能劈,又不能斬,我不習慣啊,還沒反應過來呢,就中了十五下。”

  “對,我也是,娘的,一沖過去就被他刺了……”

  “姜哥哥,你先去。”伍昂道:“但他腳步太快了,我們換種打法,拖他的體力。”

  “懂了,我個殘廢也不求刺中他,就拖他。”

  “注意步伐,留意到了嗎?”

  “嗯……”

  姜飯應着,大步往台上走去。

  他聽着周圍的吆喝,隻覺在衆人的注視下有種莫名的緊張感。

  他握着那木劍,劍柄上濕漉漉的。

  先前敗的十八人手心裡都出了不少汗。

  姜飯舔了舔唇,開口想說些話,提提威風。

  然而目光看去,隻見那李縣尉依舊是面沉如水,嘴裡那“瓜娃子”幾個字到嘴邊,終究是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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