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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效勞

終宋 怪誕的表哥 3600 2024-01-31 01:10

  是夜,退堂之後,江春與僚幕詹綱又聊了一會。

  “今夜與房正書談得久、說得多,全是無用;與非瑜則不須說兩句,便可有默契,他才是實在人呐。”

  詹綱道:“是啊,李縣尉為人實在,守得住城、分得了功、做事也不須東翁多花費心。方才韓竟之還在與我聊天,說李縣尉絕不影響東翁升遷。”

  江春淡淡一笑,道:“等我升遷了,留房正書與李非瑜共執一縣,可不得憋屈死他?”

  “故而,房主簿不肯早些服輸。”

  “他一慣如此,若不跑來找我絮叨,我或許還能高看他一眼,卻偏要鬥到底。上次鬥劍也是,我都說了早些停下,以免輸得那般難看,不肯聽。”

  “房主簿心底也有傲氣嘛。”

  “還是非瑜謙遜、實在。有功就分,有事就扛。”

  詹綱道:“是,往後要如何做,學生明白了……”

  江春點點頭。

  這一個動作,代表他這縣令往後支持縣尉做事。

  他眯着眼向窗外望去,卻見李瑕與房言楷正在縣衙的前院中并肩散步。

  遠遠的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卻能看出房言楷的頹廢。

  詹綱順着江春的目光看去,問道:“這……房主簿與李縣尉?”

  “伯輔可知,是李非瑜邀的房正書,年紀輕輕,氣量真大。”江春擺了擺手,道:“不必管他們,歇了吧,累死了……”

  ~~

  “你不擔心張遠明的親朋故舊找來?”房言楷道,“隻怕你涉世未深,不知鄉紳士人之間抱團……”

  “房主簿擔心的真多。”李瑕道:“蒙軍都要打下川蜀了,為何不見你如此擔心?”

  “自是心憂戰事,但身為主簿,分内之職該做好。”

  “是,你确實沒做錯什麼。”

  房言楷一愣,負手歎惜,道:“倒未想到你會如此說。”

  “你沒做錯什麼,但守着舊規矩,隻會與大宋一起腐朽、滅亡……哦,這話不是我說的,是謝方叔說的。”

  房言楷沒有叱責李瑕,喃喃道:“‘兼并之習日滋,百姓日貧,經制日壞,上下煎迫,若有不可為之勢’……局勢至此,已如進退維谷之中,不正本必亡,正本必亂。”

  “原來你們都知道。”

  “原來非瑜是新黨?”

  “不,我是奸黨。”

  李瑕擺了擺手,道:“别總是給我貼這些标簽,何必非要劃出個三六九等來?”

  “哼,但要正本,也不是你這般擅自殺人,簡直是胡做非為!”

  話到這裡,房言楷臉色更加惆怅,道:“算了,多說無益。如你所願,我會謀求調任他方,此事不易,我盡力而為。”

  “好,但在這之前你我三人齊心協力,慶符縣才不會亂。”

  “還談齊心協力?”房言楷道:“你已有威望,又掌控了張家之田地家産,我鬥不過你了。”

  “還沒掌控,這事不急,我慢慢辦,但你确實鬥不過我。”

  “找我來,要我将縣裡的田冊交給你不成?”

  “嗯?”

  房言楷道:“你拿下張家,便相當于拿下大半的田冊,我認輸。”

  李瑕問道:“哦?我會怎麼做?”

  “太簡單了,譬如讓張家不繳田稅,我這主薄也便當不下去了。”

  “我倒沒想過這些。”李瑕道:“田冊之類的,房主簿繼續拿着吧。”

  “那便是……因我任鮑三、姜飯為公吏,你驅他們殺人,借此捏我把柄、逼我順服?”

  “房主簿想得太複雜了。不過是死了個張遠明,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這般憂慮。”

  “呵,是嗎?”

  李瑕道:“我對付張家、房主簿别管,此事就這麼簡單。”

  房言楷停下腳步,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信。

  李瑕又道:“我對主簿職權不感興趣,别礙着我做事就行。”

  “你不嫌給你的錢糧太少?”

  “那是為了讓你在能拿出來的範疇内努力擠。”李瑕道:“但我從未想過要把縣裡的錢糧全部掏空。縣中出納,還需你負責,不是我能亂來的。”

  房言楷瞳孔縮了縮,似有些觸動。

  李瑕道:“當然,你我可能還會有别的沖突,等戰事過去再說吧……先說眼前,我要擴兵抗蒙,你别搗亂,可好?”

  房言楷負着手,“哼”了一聲,也不說話。

  “還忙,就這樣。”李瑕擡了擡手,轉身走了。

  房言楷負手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得了便宜還賣乖。”

  話雖如此,但他那種頹廢感……忽然消減了許多。

  ~~

  張遠明知道,若不對付李瑕,家産就沒了;房言楷知道,若不對付李瑕,權力就少了。

  他們不是傻,隻是看到了事情的根本,李瑕就是要搶他們的錢和權。

  嚴雲雲卻覺得他們傻。

  在她看來,現在是戰亂啊,蒙古人打過來都吓死個人了,誰有能耐保住安穩日子她投靠誰,多簡單的事。

  反正除了這身子,她什麼也沒有。

  張家父子一個個色迷迷的這本沒什麼,問題是找人去殺李縣尉,都被人盯上了,還在那昧下近半雇兇之錢。

  好日子過得久了,腦滿腸肥糊了心竅,那就休怪她嚴雲雲也上去踩一腳了。

  “說老娘婊子無情也罷,老娘就是這麼婊子無情。”

  另外,雖說是當娼妓的,嚴雲雲也覺得每日被張家父子那般盯着不太舒服。

  李瑕與韓祈安的眼神就讓她心安得多,至少讓人有種“這兩人說話算話”的感覺。

  今夜在大堂上,他們的表現也是如此,說護住她就護住她。

  退堂之後,嚴雲雲被帶到一間公房中。

  “坐吧。”韓祈安正端着一碗藥在喝,道:“答應你的事我們會做到,你先在縣城中住下,等戰事過去,縣尉會派人送你到臨安,在臨安的大青樓裡當媽媽。”

  “先生在喝什麼藥?聞着好苦哦。”

  “黨參黃芪湯。”

  嚴雲雲道:“先生得的是痨病哦?”

  “嗯。”

  “那先生若是與奴家好一場,怕是能累死在榻上,想想也好風流呢。”

  韓祈安頭也不擡,道:“是,我惜命,不敢與你好。”

  嚴雲雲捧着帕子嬌笑。

  “最後再交代你一句,嘴閉嚴……去吧。”

  “等等嘛,奴家想見見縣尉。”

  “沒有必要。”

  “但奴家又不想去臨安當媽媽了,人生地不熟的。”

  韓祈安擡起頭,有些不悅,道:“我做事守信,但你若反反複複,就是取死之道了。”

  “别生氣嘛,先生想控制張家孤兒寡母,奴家有個辦法。”嚴雲雲道,“奴家也想給縣尉效勞,求先生引見。”

  “為何反悔?”

  “沒反悔,一開始就不太想遠走他鄉,奴家是叙州人,爹娘的墳在這邊……”

  ~~

  李瑕走進公房,見嚴雲雲還在,問道:“條件還沒談妥?”

  “是。”韓祈安道:“這女人反悔了,她想找死。”

  嚴雲雲一揮帕子,嬌嗔道:“瞧韓先生說的,奴家都說了不是反悔。”

  她故作含羞狀,看向李瑕,柔聲又道:“縣尉,奴家有個法子,能替縣尉控制張家母子呢。”

  “是嗎?”

  嚴雲雲咬唇道:“今夜,張世卓強污了奴家,奴家懷了張家的孩子。往後……張家這些産業,該是這孩子的……”

  李瑕轉頭看向韓祈安,問道:“怎麼回事?”

  “阿郎莫聽她胡說,張世卓才脫褲子就被捅死了。”

  嚴雲雲低下頭,輕聲道:“縣尉可以給奴家一個孩子嘛,奴家忠心,遠比張家母子好掌控。”

  她絞着手帕,努力擺出最勾人的姿勢……

  “覺得自己很聰明?”李瑕問道。

  “奴家……奴家隻是想替縣尉做事……”

  “不需要,老老實實去臨安。”

  “為何?”嚴雲雲擡起頭,道:“奴家真心想為縣尉盡微薄之力,求縣尉應允。”

  “你以前來錢太容易,心浮。又自以為能玩弄男人,氣傲。早晚要搞砸事情,我不敢用你。”

  嚴雲雲一愣。

  李瑕已揮了揮手,道:“去吧。”

  他語氣不容置喙,嚴雲雲有些怕他,不敢再多嘴,終于老老實實退下去,自有人領着她去安置。

  韓祈安搖了搖頭,道:“這女人不知收斂,阿郎不用她是對的。”

  “說說張家之事吧。”李瑕在他對面坐下來,道:“你倒是可以拿嚴雲雲說的辦法,吓吓那楊氏。”

  “明白,人在我們手裡,出不了岔子,我們趁着戰亂之際把事情做實。”

  韓祈安話到這裡,忽壓低聲音問道:“阿郎想不想先看看張家的賬冊?一定會很驚喜。”

  “嗯?”

  “張家這般有錢,卻隻花五千貫雇兇刺殺阿郎,還吞下兩千貫,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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