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選秀少女》成團夜,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度，得去年所有選秀綜藝的熱度加起來，才能和它有得一拼。

　　本來還心有不滿的節目組,這下倒也不說話了。

　　“網上罵歸罵嘛，這董影後的錯，又不是咱們的錯？”

　　“誰還沒被罵過呢？你看這現在，連不追綜藝的人，都忍不住跑來蹲最後結果了……”

　　“嘿，不就是想看,最後咱們節目組會不會坑江簌她們嘛？”

　　這話一出，大家都忍不住沉默了下,半晌,才又響起了聲音。

　　“誰敢坑她啊？”

　　“她要參加一年的限定團,咱們平台方也是要分成的……弄沒了這麼大一棵搖錢樹，平台老總能把我們活活掐死。”

　　“姜老師和節目組提過幾次,說将來想培養她出專輯了……姜老師的面子也要給的。”

　　“W态度也……挺特别的。”

　　“但是，你們不覺得董佳玉很奇怪嗎？”女制片插聲道。

　　“啊？她和江簌的事有什麼關系？”

　　“董佳玉和江簌……之前好像認識，至少，董佳玉單方面認識江簌,甚至,很不喜歡江簌。我們很清楚,董佳玉并不是受了我們節目組的暗示。那她能是為了什麼？真為了丁璇？你們男的是真傻還是假傻？這點把戲都看不出來？？？”

　　大家一下又沉默了。

　　半晌才響起聲音：“那可就……麻煩了啊。董佳玉和江簌拉鋸,為難的可是節目組了啊。”

　　這邊高興的氣氛蕩然無存。

　　那邊有人進來,敲了敲門。

　　他們扭頭一看，才發現是平台的大老闆。

　　大老闆面上挂着溫和的笑意,問了問最近節目的近況。

　　“哦，熱度很高嘛。”

　　說完,大老闆就又大膽打了個電話去程氏。

　　程氏龐大，名下産業涉及的領域，更多是在實業、生物醫藥和科技這一塊兒。世人隻當娛樂圈光鮮，賺錢容易，年度财報高得驚人。卻不知道拍電影、電視劇，和程氏的主要産業相比較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程氏一年光靠實驗室專利，就不知道要從全球賺走多少個億。

　　而微光平台是程氏旗下，唯一一個和娛樂圈挂鈎的産業。它起步其實比較晚，隻是因為背靠程氏這個大招牌，才飛快地做起來了。

　　但微光的财報，至今都還不夠格能親自得到程粵的獎賞。

　　所以他一年其實見不了程粵幾面，也就這，眼看着平台熱度又往上高高竄了一截了，才鬥膽想邀請程粵莅臨。

　　沒多少人知道程粵的喜好，他也就隻能想出一個死辦法――送女人！

　　滿舞台的漂亮少女，總有那麼一個，能讓程總看上眼的吧？

　　平台老闆的電話被接通，那頭傳出的是秘書的聲音。

　　老闆大緻将想要邀請程粵的事說了。

　　那頭頓了頓，說：“程先生知道了。”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老闆捧着手機，心底微微忐忑。

　　知道了是個什麼意思？

　　……唉，多半是又不會來。

　　但就算是這樣，等到成團夜這天，老闆也還是讓助理修改了自己的行程，然後先一步抵達現場，等了起來。

　　成團夜選在了一個更大的場館，現場可同時容納三千多人。

　　節目組直接邀請了打投花錢比較多的粉絲入場。

　　現在已經是四公，成團的熱門人選，都各自有成熟的粉絲後援會了。

　　這些粉絲各自懷抱燈牌，高舉着彩色熒光棒，激動地落了座。

　　程粵的車低調地到了場館外，他隻帶了兩個保镖，畢竟多了也沒用。

　　連小恐龍都打不過。

　　程粵耿耿于懷。

　　微光的老闆聽說程粵來了，驚了一大跳，連忙起身，匆匆迎出去了。

　　董佳玉剛做完造型出來，她微一皺眉：“他跑得這麼急幹什麼？”

　　她和王姐對視一眼：“……程粵來了？”“不可能，這不是他的風格。他為什麼會來？”

　　“發現江簌在這裡了？”

　　“不可能！”董佳玉飛快地否決道。比起這個可能，她更願意相信，是因為她在這裡……

　　董佳玉一提裙擺，緩緩朝門口走去。

　　場館裡早就守好不少媒體了，他們注意到動靜，也不由悄悄跟了過去。

　　反正這會兒練習生和導師都還沒入席呢，化妝還得一陣兒。

　　這一過去，可就不得了了。

　　“靠！那是程粵是吧？”

　　“是，是！之前一個峰會上抓拍過照片，就是還沒發新聞程氏就聯系删掉了！”

　　因為程氏涉足的部分行業具有特殊性，再加上程粵本人的性格，導緻了他很少在大衆面前曝光。

　　他出席的場合，要麼是談生意，要麼是實驗室……還真沒到過這樣的場合。

　　他們就曾經私底下讨論過，像程粵他們這樣的大忙人，是不是每天都腳不沾地的？更别提什麼追劇打遊戲基本的娛樂了。這人顯然也不會追星。

　　可他來這裡了！

　　記者們也不管事後會不會删除了，先扛着攝像機就是一頓拍。

　　程粵踏足進來，掃過現場熱鬧嘈雜的景象。

　　“程粵！”董佳玉的聲音響起，她一提裙擺，小跑着到了近前。蒼白的面容上，微微泛起一點紅。

　　記者一看，心說喔！

　　程粵沒開口，但他身邊的秘書先張嘴了，驚異道：“哎呀，董影後怎麼還活蹦亂跳的？呸，我這嘴！……我這意思就是，您前段時間不是天天打電話到秘書部，說在醫院裡住着嗎？結果您在這兒呢？看着還是挺全乎人的！”

　　董佳玉：“……”

　　王姐：“……”

　　媒體們：！

　　嚯，這是什麼？這不就是瓜的味道嗎？

　　這是裝病？還打電話到程氏秘書部？怎麼？沒程總的聯系方式嗎？不對啊。這和以前董影後透露的消息，對不上啊！

　　媒體們暗暗念叨。

　　秘書也在心底暗自嘀咕，我這獎金起碼得六萬吧？

　　程粵目光冰冷地掃過，也不多看董佳玉一眼，隻在平台老闆的迎接下，走了進去。

　　“您竟然真的來了，沒想到啊，太受寵若驚了。”老闆說。

　　大家一聽聲也就明白了。

　　原來程總不是沖着董佳玉來的啊，而是平台特地邀請的……

　　董佳玉怔在了那裡。

　　那一瞬間撲面而來的羞恥感太過濃厚，導緻她差點失去了随機應變。

　　董佳玉定了定心，打起笑容，轉身跟了上去：“是啊，這不是要多謝程總出資，讓我做了手術嗎？之後就恢複得快多了。”

　　程粵淡淡道：“四千萬。”他說：“錢不多。”

　　董佳玉抿唇笑了下。

　　程粵漫不經心地道：“程氏最近做了一個助學兒童的項目是嗎？就捐過去吧。”

　　董佳玉一聽這話，突然就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記者們倒是忍不住咂舌，心說對有錢人來說……這都算小錢啊。

　　那頭秘書低聲道：“董老師那筆錢，好像還沒還回來呢……”

　　還？

　　這個詞可太關鍵了！

　　記者們一下興奮了。

　　搞半天，董佳玉做手術的錢，還是問程粵借的？

　　董佳玉心底不好的預感，這一下成了真。

　　她臉上微燙，心跳怦怦，無數思緒從腦中飛快劃過。

　　她用話術故意營造的那些绯聞，其實是很好戳破的。隻要程粵本人站出來說上幾句話……但這從來不是程粵的性格。

　　程粵對娛樂圈不感興趣，他更多關心的是他名下實驗室的進程，程氏的某個專利又牽扯到哪國政策，他對他的仇家，都比對董佳玉的興趣高出三百倍……

　　這讓董佳玉感覺到挫敗的同時，也不由變得更加大膽了。

　　怕程粵的人太多，沒人敢把自己和他扯到一塊兒。隻有董佳玉敢。更何況，她真的和他一起同框過呢。

　　于是沒有半個人懷疑她，她的話術也讓人很難抓住把柄。

　　直到今天……

　　董佳玉已經沒工夫去思考，他是怎麼發現的了。

　　她心跳加快，不自覺地呼吸急促，臉色發白，額頭冒汗。

　　她幾乎無法自控。

　　程粵是可怕的……他這個人極其的小心眼兒，睚眦必報。

　　他記得别人的好，更記得别人的壞。

　　這才隻是一個開頭……他今天來，是要徹徹底底撕毀我舉起的程氏大旗，不，也許還不止……他還會做什麼？

　　王姐從後面捏了下她的手背，低聲道：“穩住。”

　　穩住？穩得住嗎？

　　董佳玉一下想起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江簌！江簌她一會兒就要上台公演了！

　　程粵會看見她的！

　　以前的江簌，董佳玉拿不準……可現在的江簌，也許是會向程粵告狀的……她會徹底揭穿我的面目！

　　董佳玉捂住兇口，朝王姐身上歪了歪，還沒等她說自己心口疼呢。

　　程粵就回過頭來，眼眸冰冷，陰沉沉的，他不緊不慢地反問：“你借着四千萬，連個DeVega成形都做不好？你在國外請的哪個醫生？嗯？我讓老許打電話，把人從國外帶過來。華國人的錢，這麼好騙嗎？”

　　這話聽着像是在指責國外醫生，但記者們一激靈，心說是啊。

　　您這拿這麼多錢，做這麼個手術，還做不好？現在還叫心口疼？過分了吧。

　　董佳玉滿頭大汗：“不，不用。……可能是我體質太弱了。”

　　真讓這個電話打出去，她就徹底丢了臉了。

　　王姐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小心翼翼地瞥一眼程粵的背影，總覺得他好像……好像是特地，要當着所有人的面，将董佳玉撕扯得無所遁形。

　　董佳玉有點急，她不想程粵見到江簌。

　　其他的，她還可以向程粵解釋。大不了，直接暴.露自己的目的，大方表白，再叙一叙幼年時的情誼……

　　唯獨不能見江簌！

　　董佳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緊張……其實告狀了也還有轉圜的餘地。

　　但更重要的是……她不得不承認，現在的江簌，有吸引力了太多！

　　眼看着程粵落座，董佳玉再次開了口：“您最近幾天不累嗎？這樣的場合，您沒必要親自來的。”

　　程粵笑了下：“你提醒了我。”

　　他叫住微光平台的老闆：“董佳玉身體不适，你們還找她擔任嘉賓？”

　　老闆結巴了一下：“這……”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比較好。

　　這時候導師們已經開始入座了。

　　程粵淡淡道：“以後都别給董小姐安排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了……”

　　不是很喜歡打他的旗号嗎？

　　他現在就給她用。

　　程粵開口，字字冰冷，正正戳中董佳玉的心：“不要浪費了這四千萬。……你們知道山區邊城，還有多少人念不上書，吃不上飯嗎？”

　　周圍的人聽得一激靈。

　　這意思……不就是，以後誰再給董影後安排通告，那就等同于浪費了那四千萬，讓山區兒童少吃了兩碗飯嗎？

　　那誰還敢？！

　　董佳玉坐在那裡，頓時從頭涼到了底，她一手捂着兇口，耳邊嗡嗡作響。

　　……這樣的場合，她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平台老闆：“哎，是是，您說得對。我知道程氏每年要往山區捐不少錢……咱們以後，肯定也得跟上集團的步伐！”

　　程粵似乎還嫌不夠，他輕咂了下嘴，淡淡道：“你們知道嗎，我小時候，可是在山區裡住了一年的。”

　　衆人一愣，一時沒人敢接這個話。

　　董佳玉聞聲，卻是眼皮狂跳。

　　不，不要說。

　　她為什麼能攥着那點關系，對外裝成是莫大的恩情。因為她知道，程粵在山區住的那一年，對程家來說是天大的醜聞！程粵這樣驕傲的人，也絕不會自己提起來！

　　所以她可以盡情美化自己在其中的作用……

　　“山區裡有多苦，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程粵微眯起眼，“董小姐應該是最有體會的。”

　　一時，所有人都朝董佳玉看了過去。

　　不。我不是。

　　董佳玉死死咬住牙。

　　已經沒有人知道，她是山區裡長大的女孩兒了啊！

　　其他人目光閃爍，低聲道：“那董小姐肯定也很珍惜這樣一筆錢了……”

　　董佳玉勉強擠出點笑容，卻不知道該怎麼應聲。

　　今天過後，還有誰敢來找她工作？

　　平台老闆這時候才怔怔道：“那時候，董小姐就和程總認識了？”

　　程粵淡淡道：“那一年掃黑除惡，有個亡命之徒，把我綁了，躲進了董家村。想換下半生的财富。”

　　董家村，董佳玉，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秘書都聽傻了。

　　他都不知道程先生過去還吃過這樣的苦！

　　程粵淡淡道：“這不是巧嗎？我就被綁在董小姐家裡呢。”

　　“……”大家驚愕地張大了嘴。

　　董佳玉很快也被勾起了記憶。

　　然而記憶越清晰，她的臉色就越忍不住發白。

　　她所謂的幫過程粵，其實就是，當時她媽給她生了個弟弟，什麼好東西都緊着弟弟。

　　她氣上頭，抓了碗裡留的半個窩頭，扔了也不給弟弟。

　　她就拿那半個窩頭，和三天沒進水米的程粵，換了一塊玉。

　　程家來抓人的時候，她吓暈了。那時候醫學還不夠發達，程母見了她，還以為她是頂着大人的看管，悄悄把自己的食物分給程粵，才導緻自己餓病了。

　　山區糧食多可貴，于是程母感念恩情，親自把人帶到了醫院，小心看護。過了幾年，才知道，她臉色蒼白是因為先天性心髒瓣膜畸形。

　　可她的确救了程粵啊。

　　隻是她不敢說為什麼救了他。

　　但這有什麼緊要呢？她的父母入獄，她的弟弟被送往孤兒院。可她卻因為那半個窩頭，從此走上了不一樣的人生。

　　她從泥潭裡掙紮了出來，她獲得了一個攀附程家的機會。

　　現在程粵重提這件事……是他不打算再記着恩情了嗎？

　　董佳玉身形微微顫動，喉頭發哽。

　　他為什麼這麼憤怒？他要堵死我的後路？

　　就在這時候，場館裡突然爆出一陣尖叫歡呼聲。

　　粉絲們熱烈地呼喊着一個名字：“江簌！啊啊啊！江簌！”

　　和董佳玉的狼狽、如險絕境，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時候，程粵終于确定，這個名字還真不是幻聽。

　　他目光微微一轉：“江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