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蕲春縣。
這是江夏郡東邊和廬江郡接壤的縣,地理位置很關鍵,也是江夏郡乃至于楚國東面的門戶,原本在蕲春縣,就有軍隊駐紮,以便于确保蕲春縣的安全,确保楚國東面的安全。
在城外,軍營中。
中軍大帳内。
熊槐這個楚王,坐在主位上,神情肅然。熊槐這輩子勵精圖治,一直希望的,就是要為楚國開疆拓土,使得楚國東出、北上,拿下大周的疆土。
這一次,是熊槐唯一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
齊國近幾年的發展,越來越強,繼續拖下去,齊國的實力會進一步增強。到時候,近乎于會演變到不可遏止的地步。值此之際,熊槐舉全國之力,調集十萬大軍到蕲春縣來。
熊槐看向坐在下方的屈平,正色道:“丞相,如今已經二月開春,可有魏國的消息傳來?要知道,他們是和王奇開戰的主力。他們如今還不行動,等到何時呢?”
屈平正色道:“大王,曹玄不是短智的人,他知道這一戰的關鍵。更何況,據最新得到的消息,齊國方面也在出兵。”
“如今這一戰,勢在必行,不可能受到影響。我們如今,隻需要等曹玄的消息,然後一起行動即可。單純是我們出兵,甚至我們率先出兵,都不合适。”
屈平解釋道:“一旦我們先出手,消息傳入齊國境内,齊國會調集重兵對付我們。這樣一來,就等于我們扛下了所有的壓力。”
熊槐道:“丞相言之有理。”
“報!”
就在此時,卻有士兵進入,禀報道:“大王,有關于齊國的消息。”
熊槐道:“遞上來。”
士兵遞上書信後,便轉身退下。熊槐拆開書信,迅速看了一遍,開口道:“丞相,齊國方面,駐紮在揚州的大将燕赤行,率領近五萬精兵抵達。如今廬江郡的兵力,已經是最大限度的增強。雖說兵力人數,比我們略遜一籌,但也不遑多讓。”
這是最容易打探到的消息。
隻是楚國方面,卻不曾打探到王奇一行人的行蹤,畢竟隻有百餘人。日常的軍隊進出,都是很正常的。
屈平繼續道:“看樣子齊國做了充足的準備,這一戰是大戰,更是生死之戰。”
熊槐道:“即便是大戰,我們也必勝。我們如今,有蠻神教的襄助。這一次蠻神教方面,兩個大宗師境的高手,還有六千五溪蠻精兵,這樣的一股力量,足以擊敗齊國大軍。”
屈平眼附和道:“大王,即便我們實力強,也必須謹慎小心,萬萬不能大意。一旦大意,後果不堪設想。”
熊槐道:“本王自是明白這個道理,丞相,戰事臨近,我們如今如何安排呢?”
屈平回答道:“臣已經考慮好,我們這一戰兵分三路。”
熊槐卻是皺起了眉頭。
涉及到用兵,他也是明白的。
熊槐道:“丞相,我們兵分三路,會不會削弱自身的兵力?如果組成一路大軍進攻,我們一定能取得勝利。一旦分兵,就不好說了。”
屈平沉聲道:“大王,并非組成一路大軍,就真的好。對方的兵力,也不弱。一旦形成僵持的局面,對我們反而不利。再者我分兵出擊,也不是大規模分兵。”
熊槐道:“丞相你怎麼考慮的?”
屈平回答道:“臣考慮的分兵,是充分利用五溪蠻的特征,他們擅長山地作戰。所以,我們安排五溪蠻的六千精兵,再由兩個大宗師帶隊,橫穿大别山進入廬江郡境内,然後殺到廬江郡齊國大軍的背後,切斷齊國大軍的後方。”
“如此一來,前線尋陽縣的廬江郡兵力,就成了孤軍。”
“此前卑職就安排人,了解大别山的情況。如今,卑職已經找到了熟悉山路的人,雖說走山路很麻煩,消耗的時間也長,對我們來說,卻是一個機會。”
屈平緩緩道:“隻是調走了六千五溪蠻,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其實之所以安排五溪蠻,臣還有一個考慮。”
熊槐問道:“什麼考慮?”
屈平歎息一聲道:“這些五溪蠻,實在過于野蠻兇狠。即便如今,是六千五溪蠻單獨作為一支軍隊駐紮,有單獨休息的營地。”
“可是,他們如今時常挑釁。甚至我們的軍中将士外出時,時有被毆打的。輕傷也就罷了,甚至有被打得奄奄一息,險些死亡的人。”
“這一情況,我找五溪蠻的蠻神教祭祀沙荼那,他說誰讓我們的私兵招惹他們的人?實際上,臣了解過,哪裡是我們的人挑釁,是這些五溪蠻人挑釁,以至于我們的人出手被打。”
“這些五溪蠻人,是如野獸一般,桀骜難訓,而且不受管束。”
“他們本身六千人,時常毆鬥。所以如今最好的辦法,還是把他們調離,避免進一步影響到自身。即便是如今,軍中許多将士,都已經議論紛紛。”
屈平歎息道:“将士們,都說大王為了打仗,不管自己士兵的死活,偏袒五溪蠻。”
熊槐聽到後撓了撓頭,驟起眉頭道:“本王算是明白,為什麼昔年要禁止蠻神教在百姓中傳教。這蠻神教,實在野性難訓,才容易發生問題。”
屈平說道:“所以啊,把他們調離行動,也是合情合理的。所有的五溪蠻,擅長山地行動,就讓他們去行動,這是最合适的安排,沙荼那也難以拒絕。”
熊槐道:“可以這麼安排。”
這個時候,熊槐也不反對分兵,他繼續道:“你說的是三路大軍,如今第一路是大别山一線,第二路呢?”
屈平道:“第二路,是我們自身的大軍,卑職拟定八萬大軍足夠。至于第三路,抽調兩萬大軍,乘坐戰船自長江東進。水路一旦取得突破,可以長驅直入,殺到揚州腹地去。到時候,更是能幫助我們掣肘齊國。現如今,隻要魏國方面,牽制了王奇的大軍,這一次我們,必然是會取得勝利。”
熊槐點了點頭道:“丞相深謀遠慮,的确合理。這一切,就按照你說的辦。你去找沙荼那,讓他協調安排。”
“是!”
屈平笑着回答。
對于勸服沙荼那,屈平還是比較有信心的。他起身出了中軍大帳,往營地外走去。畢竟五溪蠻的營盤,隔着楚國大軍營盤有點距離的。
屈平進入五溪蠻的營盤,來到沙荼那的營帳中,他點頭緻意,道:“沙荼那祭祀!”
沙荼那道:“丞相請坐。”
屈平坐下來道:“沙荼那祭祀,我這次來,是大王和将領議定了攻打齊國的策略。涉及到五溪勇士的安排,我來和沙荼那祭祀商議一番。”
沙荼那道:“丞相請說。”
屈平道:“如今這一戰,我們打算兵分三路。其中一路,從蕲春縣東北方向,橫穿大别山,進入廬江郡腹地。”
“五溪部落的勇士,擅長山地作戰,所以我們商議的,是希望沙荼那祭祀,安排兩位蠻神教的大宗師,帶着六千五溪勇士,走大别山進入廬江郡境内。”
屈平說道:“我已經找好了熟悉道路的人,有人專門給你們帶路。”
“呵呵呵……”
沙荼那低沉的笑聲,在營帳中回蕩起來。
聲音,怪異,
更讓人覺得詭異,讓人的心頭,生出一些森寒的感覺。
屈平神色平靜,沒有半點驚慌,說道:“沙荼那祭祀,這一安排實際上,也是最合理的。畢竟在當下,五溪勇士擅長山中行走。我們的士兵,根本沒有這樣的經驗。”
沙荼那渾濁的眼神,漸漸銳利,他捋着颌下灰白淩亂的胡須,道:“丞相,你想讓我五溪兒郎前往山中吃苦,但有條件。”
屈平道:“什麼條件呢?”
沙荼那微笑道:“我們進入廬江郡,所劫掠到的一切,盡皆歸屬于五溪部落和蠻神教。另外,我們這次的行動,楚國方面必須要給予優待。至少楚國朝廷公開宣布,免除五溪部落的賦稅,永不加賦。隻要達到這一要求,我五溪部落照辦。”
屈平一下皺起眉頭,他又看了眼沙荼那,單單從沙荼那的條件看,這就是所圖不小的。
免除賦稅,永不加賦。
這等于是國中之國。
沙荼那呵呵一笑,繼續道:“丞相,不要把所有人都當作傻子。你又要我五溪兒郎赴死一戰,又要我們為你們拼命,卻不願給好處,誰願意幹呢?”
“走大别山,可是和五溪山中不一樣的。大别山的山中,猛獸蛇蟲多得很,更是難行。不如這樣,你的人願意前往,那就誰去。”
“這一點,我不反對。”
沙荼那說道:“而且你可以給對方免除賦稅,我們也沒有意見。”
屈平面頰抽了抽,這個沙荼那是一個人精,很是不好忽悠。
屈平道:“沙荼那祭祀,你的條件,我答應了。”
沙荼那道:“丞相,但願你不要違背約定。一旦你違背約定,欺騙蠻神教的後果,你承擔不起。你的家人,你的安全,都會堪憂。”
屈平心頭一冷。
這些蠻神教的人,真是無法無天,甚至當着他的面威脅。
屈平心頭已經打定主意,等滅了齊國,楚國大勢已成,且北上拿下大周疆土後,到時候再直接調兵鎮壓五溪蠻,覆滅蠻神教。
不滅了蠻神教,等蠻神教坐大後,楚國必然會動蕩。
屈平心中所想,臉上卻沒有任何的流露,緩緩道:“沙荼那祭祀不必擔心,大王身為一國之主,一言既出,便不會反悔的。”
沙荼那擺手道:“丞相可以回去了,我會立刻安排大軍啟程。你安排領路的人,準備帶路就是。”
“告辭!”
屈平轉身就離開。
沙荼那喊來營帳外面的侍從,吩咐人去請蠻神教的兩個大宗師。
蠻神教的兩個大宗師,一個是蠻神左使巫鹹,一個是蠻神右使百裡長甲,兩個人都是八十餘歲的人,不過這年紀的大宗師,仍是身強力壯。
不論是巫鹹,亦或是百裡長甲,都聽從沙荼那的,因為沙荼是祭祀,是溝通蠻神的人。
蠻神教不設教主,祭祀就是最大的人。
巫鹹身材精瘦,個子也不高,一百七十公分左右。反倒百裡長甲,則是虎背熊腰,一個典型的彪形大漢。
兩個人身着獸皮衣服,頭發梳成了一根根辮子。
兩人進入營帳,躬身行禮。
沙荼那說道:“剛剛楚王方面傳來了消息,讓你們兩人,帶着人走大别山進入廬江郡後方,突襲齊國腹地。”
巫鹹小眼睛中精光一閃,沉聲道:“大祭司,楚國沒安好心。誰都知道山中有猛獸蛇蟲,讓我們的人走大别山,不是去最辛苦的一路嗎?”
百裡長甲附和道:“大祭司,我也認為是這樣的。楚王不是什麼好東西,咱們出來幫助他,他卻是這麼算計我們,太不是東西了。”
沙荼那緩緩道:“楚王是什麼心思,我自然知道。可是,我争取的好處也不少。第一,是我們殺入廬江郡腹地,可以随意劫掠。第二,楚王親自下令,免除五溪兒郎的賦稅,永不加賦。”
“對我們來說,這是值得的,自此以後,我們五溪部落的兒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生存,不必再擔心楚國的賦稅。”
沙荼那道:“用一戰換來這麼多好處,是值得的。”
巫鹹聽到後也是笑了起來,道:“祭祀大人深謀遠慮,這條件是真好。”
百裡長甲說道:“咱們蠻神教,有祭司大人在,五溪兒郎才能過上好日子。”
沙荼那的眼中有一抹憧憬,說道:“如今,不過是一個開端。我們未來,要建立屬于蠻神的國度。唯有如此,才能使得蠻神教的教義,廣為傳播。讓無數人知道蠻神,讓無數人沐浴到蠻神的光輝。”
巫鹹道:“祭祀大人,我這就和百裡師兄帶兵,啟程前往大别山。這一次,我們會多多的劫掠,确保大賺一筆。”
沙荼那道:“糧食不需要,這一次隻需要錢。你們這一次去,劫掠更多的錢回來就可以,其餘的不需要。”
“是!”
巫鹹、百裡長甲點頭就回答。
兩人躬身行了一禮後,便起身離開,去調集士兵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