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徐彧壓根就沒在意其他人投來各種不解目光以及站在他身邊的邱東遠和夏俊楠那相互秒懂的眼神。
此時此刻,樹欲靜而風不止。
路燈,樓燈,警燈交替的打在了他的臉上,反倒是隐約模糊了他那立體的五官。
唯獨那雙如深海暗礁般無法測量深淺的雙眸,就這麼旁若無人的盯着蘇安希。
那聲‘哼’不是嘲笑,而是擔心,是打心底裡的不願意。
“徐隊長,你這是有什麼意見嗎?”副局長有些不明所以,開口詢問着徐彧。
徐彧轉過頭看了眼副局長,搖了搖頭,極不情願的回了聲‘沒意見’。
幾秒後,又才将目光重新投射到蘇安希的臉上,問她:“你想好了?”
蘇安希點了點頭,對上徐彧的雙眼,“想好了,徐隊長,你也很清楚沒有人比我更适合了。”
蘇安希說的是大實話,所以從她毛遂自薦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已經塵埃落定了。
所以,哪怕徐彧再擔心再不情願,也沒有辦法阻止她,因為她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也因為他們此刻肩負着軍人的身份和義務,定當義無反顧。
手臂上扛着鮮豔的國旗,為了無辜的老百姓,哪怕前方需要穿荊渡棘,或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也要一闖。
副局長和在場的幾位公安領導,以及參謀長韓開雲對于如此堅定的蘇安希,以及對她的勇敢和膽識紛紛投以欽佩的目光。
“那,準備吧!”副局長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一分鐘,連忙吩咐陳隊長和院長,“立即準備輪椅,把人推到大廳。”
“是,副局長。”陳隊長立即跟院長跑開。
韓開雲見徐彧沒動,抵唇咳了咳,“徐隊長,準備。”
“是。”
徐彧把夏俊楠招來,看了眼蘇安希,吩咐道:“幫蘇醫生安裝備。”
說完他把目光移開,且轉身離去。
夏俊楠把蘇安希領到指揮車裡,打開自己的百寶箱,給她佩戴監聽器入耳隐藏設備,一邊給她佩戴一邊說:“這個帶進去有點不适感,一會兒就好。”
“試試,搖搖頭,跳一跳,說說話。”夏俊楠快速給蘇安希安裝好監聽儀器,朝她笑了笑,讓她感受一下。
蘇安希照做,動作幅度很大,見夏俊楠接收器這邊信号很好,也就停了下來。
夏俊楠又摸出一個隐形眼鏡盒子,遞給蘇安希,“這個是隐形攝錄器,能讓我們看到裡面的情況。”
蘇安希接過來,湊着夏俊楠打開面對她的鏡子,把透明的隐形眼鏡戴好,眨了眨眼睛,點點頭,“可以了。”
“好了嗎?”徐彧上了指揮車,看向車裡的兩人,淡淡的問道。
夏俊楠比了個OK的手勢,左看看蘇安希,再擡頭看看徐彧,他的徐隊長正毫不掩飾的盯着蘇安希,這一來,顯得他異常的多餘。
他Duang的站起來,說道:“那……我先下去了。”
徐彧見夏俊楠從自己身邊如鬼魅一般飄了下去,也沒搭理,而是直直走向蘇安希,也不廢話,直接命令:“脫衣服。”
“啊?”蘇安希低頭看看自己僅此一件的手術服。
徐彧把手裡的防彈背心丢在桌子上,重量微微驚動了桌面。
他轉身背對着她,卻沒有下車,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讓人倍感安全。
“會穿吧?”他問。
“會。”蘇安希站起身,也不矯情,立即脫掉自己的手術服,把這件超薄的防彈背心穿上,再套上手術服,“好了。”
徐彧轉身,剛好瞥見蘇安希正擡手往下拉衣擺,白熾燈下,腰間那一小段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泛着光芒。
下一秒,就被綠色的手術服掩蓋的嚴嚴實實。
他走過去抖了抖手中的白大褂,聲音依然沒什麼起伏,“伸手。”
蘇安希照做,就像個木偶一樣被徐彧伺候着穿好了醫生袍,男人寬大修長的手在她的領子上一邊理了理,一邊沉聲:“我藏了一把槍在輪椅下面的凹槽裡,以備不時之需。”
“知道了。”
“會開槍嗎?”
“會。”
徐彧給她扣上中扣,掀眸定定的瞧着她,指揮車裡燈光很亮,男人的眸色卻更黑更亮,他淡淡的開口:“你還有機會反悔。”
“還有兩分鐘。”蘇安希舉起徐彧的手腕,蔥白的指尖戳了戳表盤,“我沒這個機會了。”
“見機行事,不準沖動。”徐彧這八個字聽上去挺淺的,可是蘇安希卻聽出了這字裡行間的凝重。
“徐彧。”蘇安希雙手插在醫生袍兜裡,擡起頭看向他,燈光勾着她的頭發,絨毛慵懶,她勾唇一笑,燦爛堅定,“這次,換你等我回來。”
說完她斂了眉目,快步往指揮車下走去。
一切準備就緒,由陳隊長一路護送她上了電梯,等待電梯門合上的前一刻,他朝她敬了個禮,“保重。”
蘇安希松開輪椅扶手回以軍禮,電梯門倒映着她的義無反顧,和輪椅上昏迷不醒的定時炸/彈。
……
蘇安希走到綁架人質的病房門口,敲門,語氣顫抖,“我……我送你弟弟……過來了。”
指揮車裡,所有人都緊緊盯着監聽設備,看着屏幕,一刻也不敢放松。
這是蘇安希的視角,她剛說完話沒一會兒,門鎖很輕的一響,開了一道縫,一把槍口對準蘇安希,擺了擺槍身,男人粗暴的聲音響起,“進來。”
耳邊是關門和反鎖的聲音,快速掃了一圈,大家準确捕捉到右前方病床邊坐着穿着病服的兩個男人,再旁邊是穿着醫生袍的女醫生,還有一個男人站在一邊拿槍指着三人,手臂上滿是血迹。
最終,蘇安希把目光對準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大平頭,長相就是那種看你一眼你都不敢看回去的兇相,特别是從眉毛上方斜至顴骨的那道蜿蜒的疤痕,醜陋而猙獰。
“别動。”男人的槍口一直對着蘇安希,随即對同伴吩咐:“搜搜她。”
那手上有傷的男人噙着讓人惡心的笑走了過來,拿槍頂了頂她的下巴,警告:“我這玩意兒可不長眼,千萬别動。”
然後他伸出沒受傷的那隻手從上至下,從前至後的搜尋了一遍。
最終,那隻賤手停留在她的屁股上,不受控制的抓了抓,卻被刀疤男看到,嚴聲喝止:“你他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女人。”
“對不起,大哥。”男人極不情願的收回手,反正過了手瘾心滿意足,這觸感是真爽,待他回神後,繼續說:“身上沒武器。”
蘇安希心裡那團火都快燒到嗓子眼了,就差噴發出來燒死這個匪徒。
心裡這麼想,可是臉上依然得表現的楚楚可憐,十分害怕的模樣,這才能讓他們不那麼防備她。
“我……我能走了嗎?”她問的小心翼翼。
刀疤男見這女醫生吓得都快哭了,冷冷的一笑,偏了偏槍口,“滾過去。”
蘇安希料到了他們是不會放自己走的,于是照做,舉着雙手小心翼翼的挪到了其他三名人質的旁邊蹲下。
刀疤男蹲下來看着自己坐在輪椅上的弟弟,見自己的弟弟昏迷不醒,憤憤不平的說道:“放心,哥一定替你報仇,他打你一槍,老子就在他身上先開十個窟窿。”
……
徐彧派突擊一組上天台索降至五樓和六樓之間等待,突擊二組将醫院團團圍住,而他帶領突擊三組走消防通道在四樓後樓梯處待命,狙擊手依然在高位尋求最佳射擊位置,确保一招制敵。
剛聽到耳機裡那句‘你他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女人’的時候,他的面色更冷了,拳頭也握緊了,手背乃至于整隻手臂青筋爆顯。
“狙擊手,能否瞄準?”徐彧打開對講機,問道。
“不能。”幾名狙擊手依次回答。
指揮車上,副局長他們聽到這一切,不由得開口對蘇安希說:“蘇醫生,能不能找機會拉開一點窗簾,讓狙擊手有機會瞄準。”
徐彧一聽,立即補充:“蘇醫生,安全為上。”
蘇安希一聽,擡眼看了看還在跟昏迷的疑犯說話的刀疤男,還有站在一邊看着她色眯眯的匪徒,垂眸看了眼身邊吓得瑟瑟發抖的三人,不敢出聲。
“怎麼了?”刀疤男看到自己弟弟突然呼吸困難,轉眸看向蘇安希,直接用槍指着她,怒目:“我弟弟怎麼了?”
蘇安希站起身來,看向對方,“應該是并發症,需要急救。”
刀疤男用槍指着蘇安希和另一個女醫生,“你們倆過來,我弟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全部陪葬。”
女醫生已經被吓得有些臨近崩潰的邊緣,面色慘白,站都站不起來。
蘇安希拉着她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很是專業的進行了快速的檢查,随即看向刀疤男,“得推他去病床,那有監測儀器。”
“警告你,别耍花樣。”刀疤男直接把槍抵在蘇安希的頭頂,堅硬而冰涼的觸感,還有那陰測測的語氣都能讓人頭皮發麻。
蘇安希抖着嗓子,埋着頭,擺出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我……我不敢,我隻是醫生,我不分好人壞人,我隻會負責救人,你弟弟的情況真的很不好……”
與此同時,像是特地跟蘇安希配合似的,輪椅上的男人還真是抽搐了起來,愛弟心切的刀疤男一看趕緊吼道:“你他媽還給老子愣着,快點,救不活老子第一個斃了你。”
另外那名女醫生已經被此刻綁匪的兇狠吓得淚流滿面,不知所措。
蘇安希特想給她兩巴掌讓她冷靜一下,奈何情況不允許,她隻能伸手拉着女醫生的手,朝她點點頭:“别緊張,我們先救人。”
說着,蘇安希推着輪椅到病床邊,跟女醫生合力去扶起輪椅上的疑犯,故意反複脫手,刀疤男一急,上前粗暴的拽開蘇安希,自己把弟弟抱上病床。
蘇安希被突如其來的力道往後一扯,一個翻身,重心往下栽倒,直接摔在窗口邊,額頭撞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順手扯了一把窗簾,眼前一花,腦子嗡嗡的響了起來,暈頭轉向。
與此同時,刀疤男轉身快步走過來,盯着摔在地上捂着額頭的蘇安希,絲毫不憐香惜玉的拽起她的領子,冰涼的槍口毫不客氣的抵在她的太陽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