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他話音剛落,門就開了,迫不及待又鬼鬼祟祟的身影鑽進來。
隻見她四處掃了掃,“咦?新娘子呢?”
顔錦繡看她鬓發微亂,像是趕路而來,好心給她倒了一杯茶水,“她走了,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來給錢啊。”
“給錢?”顔錦繡不解,“什麼錢?”
――――
樓千雪醒過來的時候,有些熱。
昏迷之際,她知道自己是中了招,所以,一醒過來,她下意識就想坐起身。
誰知,卻是動彈不了。
她被人緊緊抱住了。
一偏頭,就是熟悉的下巴。
再往上,是熟悉的面容,隻不過,多了一條錦布,蒙住了他的雙眼。
他下巴上有淡青色的胡茬。
樓千雪知道他是醒着的,她淡淡地道:“我醒了,你松手。”
蘇墨白當然不松手。
他将人抱得更緊了。
“我來晚了。”
“不,你來早了。”
樓千雪不和他生氣,沒什麼好生氣的,她看了看四周,認出這是慕容景的凰城别莊,這客房她來過。
蘇墨白竟把她弄到凰城來了。
“我還有事,你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有什麼事?你要回去找他?”
蘇墨白擡了一條腿将她壓住,“聽墨晚說,将你換出來的那個女人是顔錦繡的熟人?”
樓千雪下意識道:“是他的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蘇墨白彎了唇。
不是因為青梅竹馬本身,而是因為,這幾個字,是從樓千雪嘴裡說出來的。
“既然是青梅竹馬,你還擔心他做什麼?”
他的呼吸有點近,樓千雪躲了躲。
她看他,不怒,神色淡淡的,“青梅竹馬怎麼了?不妨礙我回去。”
偷梁換柱這種事,明日一早就會被發現,這種爛攤子,她不能隻扔給顔錦繡來承擔,她在場,會好解決很多。
蘇墨白卻會錯了意。
他整個人壓在了她身上,将她按得死緊,表達着他的不滿和醋意,“他娶了青梅竹馬的女人,這不是很好麼?你回去做什麼,給他做妾?”
即便他眼睛被蒙上了,半點也不妨礙他的氣勢。
樓千雪沒有任何掙紮。
“做妾我也願意。”
蘇墨白的氣息凝滞住。
這話,像是一柄利斧,往他心頭狠狠揮砍。
不知是生氣還是什麼,他按着她的手有些發顫,連聲音也是:“你說什麼。”
樓千雪如他所願,又說了一遍,還是補充版的:“我說,我願意給顔錦繡做妾。”
“樓千雪!你――”
蘇墨白控制着,将後面的話咽下去,換成了别的,“說這種話給我聽,你很痛快是不是?”
“我也不想說給你聽。”
樓千雪看着他的臉,聲音平穩:“蘇墨白,你不是放我走了嗎?如今是什麼意思,你又反悔了?”
這個‘又’字,又往蘇墨白心口上紮了一刀。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沒有顧及她的感受,他想說以後再也不會那樣,可他說不出口。
她已經不信他了。
“千雪。”
他換了個語氣,像是服軟,“不是反悔,我是後悔了。”
“所以呢?”
“所以我來找你和羽兒,千雪――”
“晚了。”
樓千雪打斷他,“蘇墨白,我喜歡上别人了,我們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江海,我有我的湖泊,我們――”
蘇墨白印上她的唇。
隻是輕輕印上,他成功地阻斷了後面的話。
幾個喘息之後,他蹭了蹭她鼻尖,“如果我願意放棄我的江海,來陪你,你待如何?”
這種話,是個女人聽了都會心動。
樓千雪也不例外。
心頭被震了一下,麻麻的。
好在,她很快就清醒了。
“沒有這種如果,蘇墨白,你哄女人的招數,一點都不高明。”
蘇墨白正要說話,趁他不備,樓千雪用力一搏,竟輕易地把他掀開了。
她愣了愣。
隻一瞬,就趕緊下了床,站在了安全距離之外。
“我不和你說了,清毒的解藥,我會盡快弄到手,讓墨晚帶給你,别再來找我。”
樓千雪到了客房門外,才将手裡拎着的鞋子放下。
碧蓮正好過來,就看見她在穿鞋。
“姑娘,你這是……急着去哪兒?”
去茅房嗎?
後面的幾個字有些不雅,碧蓮沒說出口。
樓千雪穿好鞋,直起身子問她:“有馬嗎?我要趕路。”
“有。”
碧蓮帶着她去了前院,找了洛管家,洛管家二話不說就讓護衛去了馬廄,牽了一匹駿馬來。
樓千雪等在側門處,她翻身上馬,卻看見遠處若隐若現的白色身影,朝着這邊走來。
都已經看不見了,還折騰什麼?
想讓她心軟?
樓千雪收回視線,與洛管家等人告辭,策馬奔往門外。
冬日的夜色漆黑。
好在,這條街上,都是富貴人家,門前都挂有燈籠。
哒哒的馬蹄聲在夜裡格外地清晰響亮,寒風拂面,抓着缰繩的手有些涼。
城門處高高亮着火把。
這幾年,樓千雪進出得多,守城士兵都認得她,利落将她放行。
城外風更大。
樓千雪撿了條比較近的小路,不是官道,有些不太好走。
很快,她到了小鎮上,從小鎮到顔錦繡的山莊,騎馬大約需要半個時辰,她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繼續上路。
山野間沒有蟲鳴,隻有陰風陣陣。
樓千雪腦海裡忽然冒出個念頭,顔錦繡的那個青梅竹馬,是不是和蘇墨白認識?
他太會算計了,她不得不懷疑。
不知行了多遠,她隐約聽見有馬車從遠處往這邊來。
一般人家是不會在夜裡行車的,她勒馬停下,牽着馬避讓到了路旁的幹草叢裡。
很快,馬車就近了。
奇怪的是,馬車前檐兩邊,各挂了一個燈籠。
所以,樓千雪就看清了趕車人的面容,有點面熟,想了想,她終于想起來了,是蘇墨晚曾帶在身邊的一個侍衛!
“墨晚!是你嗎?”
樓千雪揚聲喊道。
果然,裡面立即傳出蘇墨晚的聲音:“快停車!”
馬車穩住,窗葉被蘇墨晚單手撐起來。
“千雪?人呢?”
樓千雪松了缰繩,大步靠近了馬車,前檐的燈籠映亮了蘇墨晚的半張臉,“墨晚,你是來找我的?”
“……是、是啊。”
蘇墨晚一聽她這話,就明白她還不知情。
看來蘇墨白沒有賣她。
蘇墨晚滿意地笑了笑,又道:“我還帶了羽兒,他已經睡着了。”
樓千雪一聽羽兒也在,就想先和蘇墨晚找個近一點的地方落腳,顔錦繡那裡,明早再趕過去也不遲。
她從窗口往裡看了看,馬車裡很暗,她看不清羽兒的眉眼,但能聽見緩緩的呼吸聲。
真睡着了。
“找個地方落腳,鎮上有家客棧,很近。”
蘇墨晚沒敢說去别莊,她商量着問:“要不要去凰城?小鎮上的客棧不太幹淨。”
樓千雪道:“沒事,就湊合一晚。”
蘇墨晚隻能依她。
小鎮上的客棧,不僅不太幹淨,而且還冷,蘇墨晚要了盆炭火,居然還要加銀子。
趕車的侍衛皺眉,就要上前,蘇墨晚先一步掏了銀子扔過去。
樓千雪将被子烘暖之後,蘇墨晚将羽兒放到了床上。
她們肯定是不睡的。
幾乎同時,兩人開口。
“顔錦繡那邊怎麼樣了?”
“我哥他現在在哪兒?”
蘇墨晚笑了笑,先回答她:“山莊裡很平靜,等明日一早客人都走光,就算糊弄過去了。隻不過,新娘子跑了。”
樓千雪愣住。
“跑了?”
蘇墨晚扒了扒炭火,以調侃的口吻道:“也不算跑了,顔錦繡說,是他放走的。”
樓千雪忙問:“你見過他了?”
蘇墨晚倒是不避諱,老實道:“當然,我直接去的新房,裡面就他一個人。”
那姑娘走了?
樓千雪神色怔怔的,她當時那樣做,到底對不對?
見她面色有異,蘇墨晚拉了拉她的袖子。
兩人開始談心模式。
“千雪,你不是說想嫁給顔錦繡嗎?怎麼那女人一出現,你就讓位了?”
“因為……”
她停住,仔細斟酌措辭。
蘇墨晚眨眼,“你是不是不喜歡顔錦繡?”
“不是,我喜歡他。”
樓千雪實在找不到合适的說辭,隻能用最簡樸的話來說:“隻是,我很清楚那個姑娘在他心裡的地位,我比不過的,而且……我了解顔錦繡,不想讓他為難。”
就好像當初,顔錦繡也不想讓她為難一樣。
有的感情不講究早晚,而有的感情,分先來後到。
樓千雪輕輕一歎,她有點擔心顔錦繡。
看了看床上的兒子,她起身道:“墨晚,羽兒托給你照顧,我出去一趟。”
蘇墨晚沒想阻止,隻是,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寒風夜裡,有些詭異。
蘇墨晚和樓千雪對視了一眼,她壓低嗓音,戒備出聲:“誰?”
外面傳來個聲音。
“是秦王妃嗎?”
乍一聽,很陌生,再一回想,好像有點熟悉。
樓千雪比蘇墨晚先想起這個聲音,她快步朝門口走去。
門外,那道聲音還在繼續:“我是……我是來讨債的,你說了會給我十萬――”
門扇打開,屋裡的暖光透出去,照亮了門外人的眉眼。
同時,門外人也看清了樓千雪的臉。
“怎、怎麼是你?”門外的姑娘驚詫地看着樓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