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蘇柏澤約的時間是十點半，簡單吃了早餐便能出發。

　　出門前，我看到金子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電視，那隻是一個藥品廣告，她卻看得很入神，我跟她說話都沒聽見。

　　繞到她面前一看，才發現她的瞳孔裡根本沒有焦距。

　　又走神了。

　　這幾天我時不時看到她走神，有時候能一走神就是一個下午。

　　她這個樣子我實在放不下心，回過頭問傅厲琛：“能讓金子跟我們一起去嗎？她也去過那個小島，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早就都知道了，沒關系吧？”

　　傅厲琛站在門邊點燃一根煙，煙霧缭繞後他的眼睛我看不太清楚，隻是他很久沒有回答我的話。

　　我稍一反思，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可能有些不妥。

　　這是一個特殊的就任儀式，并不是什麼公司年會或酒會，去參加的人身份都極其敏感，不可能想帶誰去就帶誰去，我這種要求，會給他添麻煩吧？

　　想到這裡，正想收回剛才話，傅厲琛反倒是先開口說：“如果她想一起去，那就一起走吧。”

　　我臉上一喜，回過頭來看金子時，卻在她眼裡捕捉到了淚光。

　　可是一眨眼，又是毫無焦距的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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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機場，遠遠的就有人朝我揮手，走近一看才發現是木兮兮，蘇柏澤竟然把她也帶來了。

　　更讓我詫異的是，蘇雲也在。

　　之前沒聽說蘇雲要一起去，毫無疑問，他也是臨時起意，而讓他有這個想法的，除了金子我想不出第二個人。

　　傅厲琛牽着我的手，徑直朝一輛停候在跑道上的飛機走去。

　　私人飛機機身呈純白色，相間紅色條紋，約莫三四個人高，機身一側開十二個窗，尾翼上印着英文字母，八個身穿制服的機組人員等候已久。

　　這架飛機不是之前兩次我們乘坐的那架，這架顯然要更加高級，心頭一動，側頭問蘇柏澤：“想必這也是柏少的私産吧？”

　　蘇柏澤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我誇贊：“柏少豪氣，名不虛傳。”

　　蘇柏澤朝我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嶽小姐别誇我，我怕挨二哥揍。二哥不比我遜色，拉斯維加斯的娛樂城二哥一買就是三個，隻能說我喜歡把錢花在不務正業上，而二哥的錢都花在刀刃上。”

　　我下意識朝傅厲琛看了一眼：“你怎麼沒跟我說過你在拉斯維加斯有娛樂城？”

　　“抱歉，是我忘記了，回頭我讓阿林整理一份我的私産名單給你。”傅厲琛彎起嘴角。

　　“不用，我隻是好奇，随便問問。”再說了，他的私産為什麼要給我看？

　　傅厲琛跟我咬耳朵：“這可不能随便，歆歆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傅太太，這些是我也是你的，你難道不想算清楚自己的錢？”

　　我頓了頓，正想跟他普及一下婚前财産和婚後頭共同财産的區别，走在我們前面的兩個人忽然停下腳步。

　　“名正言順？傅太太？”蘇柏澤耳朵很靈敏，隔着那麼遠的距離也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眯着眼睛看着傅厲琛，“看來二哥又瞞着我們做了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傅厲琛不以為意：“順理成章罷了。”

　　蘇柏澤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别有深意：“這麼說，現在無論我願不願意，都得叫嶽小姐一聲‘二嫂’？”

　　我怔了怔，斟酌道：“柏少随意。”

　　蘇柏澤丢掉煙頭，笑笑，攬着木兮兮率先上飛機。

　　飛機航行四個小時，最後在小島上的停機坪降落，從車窗望出去，和上次見時沒什麼兩樣。

　　傅厲琛牽着我的手下飛機，朱雀和玄武兩堂的兄弟早已恭候多時，見我們出現，整齊又有力地喊：“二爺，夫人。”

　　我看着這個場面，覺得有些好笑，于是低頭輕笑起來。

　　傅厲琛捏捏我的手指，等走出包圍圈，才觑着我問：“笑什麼？”

　　我輕咳一聲，止住笑：“沒什麼，隻是覺得二哥越來越有黑社.會大.佬的風範，這麼多人列隊迎接，好大的排場。要是換成一般女人跟在你身邊，那虛榮心得膨脹成什麼樣。”

　　“嗯？”傅厲琛擅長于抓住關鍵字，“這麼說，歆歆并沒有因此感到虛榮？”

　　我從容地接過話：“我上任唐氏集團總裁的那天，數千員工在大廈門口恭迎，那種排場不比你這個低，更不要說我還時常去各地分公司視察，類似的畫面沒見過一百也見過八十，要還能因此有虛榮心，才是奇哉怪也。”

　　“這麼說，我這個排場還滿足不了歆歆？”

　　我睨了他一眼，小傲嬌地說：“那是自然。”

　　本以為他下一句會說什麼‘下次讓你看更大排場’之類的話，哪知道，他竟是說：“這些虛的滿不滿足得了無所謂，隻要床上能讓歆歆供大于求就行。”

　　“……”

　　順進他的話裡被他下套，果然是我做過最蠢的事。

　　忍不住怼他：“二哥馬上就是四堂之主，你應該學着穩重點了。”

　　“穩重是給别人看的，在歆歆面前，我自然是想怎麼釋放天性怎麼釋放天性。”傅厲琛暧昧輕笑。

　　“……”

　　我說：“看來你心情真的很好。”

　　蘇柏澤調侃的笑聲這時候也插了進來：“二哥和二嫂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秀恩愛，個人建議你們下次秀恩愛選在中午。”

　　木兮兮和他一唱一和：“小心早晚有報應。”

　　我回過頭看走慢我們兩步的兩人。

　　“二哥二嫂天天秀恩愛，我都要習慣成自然了。”木兮兮今天化了一個笑眼妝，一笑真有點巧笑倩兮的感覺。

　　“讓你們看笑話了。”我笑笑。

　　蘇柏澤叼着煙，笑得痞壞痞壞的：“哪能啊，二哥二嫂以身示範，我們先學着點，下次也跟風來一發。”

　　笑語間，我聽見身後有兩聲壓抑的咳嗽聲，不由得微側過頭，意外聽見楊東說：“阿林哥，你要不先去休息？你看你的臉色，都白紙似的。”

　　阿林聲音很低，還有點沙啞：“我沒事，剛才吃了兩顆藥好多了。二哥剛上島，多的是事情要安排，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可是你早上站都站不起來……”

　　“閉嘴。”略顯惱怒的呵斥。

　　我又把頭更加偏了偏，看到站在傅厲琛身後的阿林，臉色果然很差，眼睛都有些睜不開，明顯是在強撐，身體搖搖欲墜，仿佛随時可能昏厥。他還刻意壓抑咳嗽，把臉憋得紅白紅白的。

　　早上從公寓出發時，開車的人是九月，阿林應該是從别的地方趕去機場，私人飛機内部空間很大，我也沒和他打照面，現在才發現他的狀态這麼差。

　　阿林察覺我在看他，抿了抿唇，闆直腰，像是在表示自己沒事。

　　他既然不想讓人發現他身體不适，我也就沒再看，扭回頭，才發現他們這邊的話題聊到了甯時修身上。

　　蘇柏澤朝着遠處擡擡下巴：“那就是甯時修的飛機，德國産的，原先我看上的就是那一架，全球限量三架，那是最後一個名額，當時還覺得冤家路窄。”

　　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就見甯時修從一架私人飛機上走下來，他堂口的兄弟也等候多時，整齊有序地喊‘堂主’，氣勢不比我們這邊弱。

　　甯時修朝我們這邊瞥了一眼，目光和傅厲琛對上，互相一颔首算是客套完，随後他在他手下們的擁護下，離開了沙灘。

　　“裝腔作勢。”蘇柏澤語氣裡滿是鄙夷，轉而又是冷笑，“也裝不了幾天了。”

　　木兮兮噘嘴說：“我看你這架飛機也不比他的差，限量款？那麼稀缺，要是有哪個部件壞了，沒法修，隻能報廢。”

　　蘇柏澤被她逗笑了，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傻姑娘。”但心情明顯比剛才好很多。

　　我琢磨着他剛才那句‘裝不了多久’的話，腰上的手忽然一緊，擡頭看傅厲琛，他淡淡地和我對視了一眼，似乎在暗示我不要多話。

　　這時一個手下跑過來，附到蘇柏澤耳邊說了什麼話，蘇柏澤眉心一松，看向傅厲琛：“二哥，我爸和元叔比我們早一步到了，我要過去跟他們碰個面，你要去嗎？”

　　傅厲琛微微颔首，低頭看着我說：“我去看看我爸那邊怎麼安排，歆歆可以去看看玫瑰花園，上次不是很喜歡？如果累了，也可以去房間休息。”

　　“不用管我，你去吧。”我随手把他被海風吹得有點亂的頭發整了整，掃了他身後的三個心腹，“阿林留給我吧。”

　　傅厲琛挑眉，眼角掃過身後：“隻要阿林？九月也留給你？”

　　“不用，我不去哪裡。”

　　一旁的蘇柏澤打了個冷戰，跟受不了似的：“說真的，你們夠了，就是分開一小會兒，怎麼還要鄭重其事地道别？”

　　傅厲琛也就沒有再多說，把阿林留下給我，帶着楊東和九月随蘇柏澤走開。

　　阿林又低低咳嗽兩聲，走上前兩步：“嫂子，你要回房休息，還是去玫瑰園走走？”

　　“我想走走也能自己去走走，倒是你，趕緊回房休息吧。”我從他手裡接過行李，“你真該照個鏡子看看，你的臉色都成什麼樣了。是上次的傷還沒好嗎？還是生病了？”

　　阿林怔了怔，随後抿唇：“謝謝嫂子關心，我沒事，可能是昨晚吹風着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