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章雙全之法(四)
命勢是過程,所以可以改變。
宿命是結局,所以不能改變。
我忽然不安:“那……我的宿命是什麼?”
了空大師凝視着我,緩緩吐出四個字:“不得善終。”
我愣怔了許久,有一刻感覺自己僵硬了。
艱難地扯動唇角,我緩慢地說:“所以,結局已經注定好,我現在選擇的,隻是要從什麼路走到這個結局面前?”
“不錯。”
也就是說,無論我選不選擇原諒傅厲琛,我和他到最後不得善終?
也就是說,無論我能不能找到那批貨、找出來後給了誰,我和傅厲琛、甯時修最後都是不得善終?
我低下頭,自嘲地勾起唇角。
了空大師注視着我,又說:“‘皆因一着知勝敗,須教自有好推宜’,便是喻世事如棋,一子莫錯。”
我聳肩:“按照大師的說法,我結局已定,錯不錯都無所謂,不是嗎?”
了空大師靜默了少頃,然後點頭。
不知道出于什麼,我忽然想笑。
罷了,罷了,我本就不是特别相信這種東西,會來問起簽文也隻是想要抛磚引玉,現在得出這種結論,也不必特别放在心上吧。
我微微屏氣,笑了:“多謝大師指點。如若這世上真的有宿命一說,且宿命不可改,那我就不折騰了,老天它要是安排得了我的人生,那它就愛怎麼安排怎麼安排,我無所畏懼。至于命勢,我且随心所欲,保證能讓我自己過得舒坦就是。”
“施主好心态。”了空大師凝視着我,眼底隐隐有些笑意,也含有一絲贊賞和别有深意。
我拿起那張簽文收入口袋,對他的誇獎回以一笑。
大概是看我沒有太多興趣在這個話題上多留,了空大師主動問起我來:“施主似乎不是特意來找老衲,是否還有别的緣故?”
“什麼都瞞不過大師。”我抿唇一笑,“我的确還有另一件事,想要問問大師。”
“施主所問何人何事?”
我停頓了一下,說:“家父,家父約莫二十年前曾來過貴寺。”
“噢,”了空大師眉心輕蹙,“施主想問什麼盡管問,老衲若是能答,必定知無不言。”
我動了動唇,發現根本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入口。
這件事本來就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給我追尋,韓西洲也隻告訴我甯老大親自來過兩次佛寺,來了之後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完全沒有告訴我,這樣叫我怎麼問?
我忽然有些後悔,怎麼這麼沖動,一點準備都沒有就過來。
“施主?”
了空大師大概發現我的遲疑,開口詢問了。
我略一思忖,從口袋裡手機,找到了我翻拍的甯老大的照片:“大師對此人是否有印象?”
了空大師仔細看了看,然後身體後傾,目光忽然間變得意味深長。
“認識。”
我被本來以為從照片入手一定沒有希望,畢竟時隔這麼多年,了空大師歲數也大了,就算曾經見過,現在也應該忘了,沒想到,他竟然說認識……
“這位施主早年曾為本寺添過不少香油。”
哦……對了,韓西洲說過,甯唐蘇傅四家都特别信奉佛,每年往各種佛寺捐的香油不少。也許甯老大之前捐過大額的香油錢,所以被了空大師記住了。
我捶捶額頭,我這腦袋把思路都想錯了。
韓西洲說的是那幾年甯老大單獨來過佛寺兩次,而不是甯老大隻來過佛寺兩次,他可能之前和甯夫人或者其他人來過。
我趕忙打蛇上棍:“那大師是否記得,約莫二十年前,他是否來過寺廟?”
了空而已點頭:“來過。”
“二十年前的事情您也記得這麼清楚?”我有點懷疑了,他怎麼稍微想想都沒有?
“施主有所不知。”了空大師笑笑道,“二十年前,本寺曾遭遇歹人襲擊,佛像被推倒、大殿被燒毀、僧人被打傷,可謂重創。甯施主得知本寺遭遇後,慷慨解囊,捐贈了巨額善款,本寺才得以重建。”
這件事我有點印象……那天和老佛爺一起擦拭菩薩殿,無意間聊起當年,老佛爺就曾提起此事。如果沒記錯的話,那些歹人還是沖躲在寺廟中的傅開元來的。(詳見179章)
我順勢追問:“他除了捐款,還有沒有留下别的什麼東西?”
“其他東西指的什麼?”
“比如物品,或者字條之類的?”見了空大師面上疑色,我才發覺自己可能問得太直接了。
稍作停頓,我補充着解釋一句:“我對家父所知甚少,他留下的東西又不多,所以我才想來仔細接觸他的生平,最好能有遺物什麼留個念想。”
“東西?”了空大師貌似還是覺得我的問話有些不對勁。
我籲出口氣,繼續循循善誘:“了空大師與家父曾有過什麼特别的對話嗎?”
了空大師微微眯眸,像在回憶,然後道:“鮮少。甯先生鮮少親自來本寺上香,多是甯夫人強來。重建寺廟時,老衲也隻見過甯先生一次,那次他來去匆匆,老衲也隻來得及表達感謝,僅此而已。至于施主說的‘留東西’,恕老衲真的不清楚。”
也就是說,他不知道甯老大有沒有留東西,也沒有和甯老大交談過什麼。
了空看着我,有些感慨:“初見施主便覺得施主倍感眼熟,原來施主是甯施主和甯夫人的女兒。”
他會這麼說,應該是想起了甯夫人的相貌,發現我和她長得特别像吧。
他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清楚,我再多加追問似乎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恰好這時候有小和尚過來,要對了空大師說什麼話,我順勢起身告辭:“既然大師還有别的事情要忙,那我就不打擾了。希望下次還能有機會再見大師。”
了空師颔首:“施主慢走。施主若是下次還有什麼需要找老衲解惑,盡管來此處尋我。”
我在他最後那句話上琢磨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離開了竹舍。
我沒有立即前去和甯時修彙合,而是去了功德碑面前,仔細找了一圈,上次我隻留意了傅家人的名字,沒怎麼去注意其他人。
找了幾分鐘,找到了。
第三行,第七個名字――甯坤。
原來,甯老大的名字叫甯坤。
我默默記下這個名字。
回頭時,我找個小和尚,問了他哪幾殿是在二十年前重建的。小和尚特别熱心,邊給我帶路,邊跟我講當時寺廟的燒毀程度。
我奇怪了,這個小和尚看起來也就十幾二十歲,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這麼想着我也就這麼問了。
小和尚摸摸自己的關頭,不好意思地笑說:“小僧前年入寺,這些都是聽師兄師叔他們說的,小僧特别愛聽這些,還特意去找了原大殿的建築設計圖來對比。”
我‘噢’了一下,随之跨入一個佛殿。
這裡供奉着文殊菩薩。
我在廟裡仔仔細細找了一圈,别說是可疑之處,就是連重建過的的痕迹都找不到。
接下去我又看了幾個佛殿,同樣什麼都沒有找出來。
我擰眉,尋思着難到我的方向錯了?
甯老大真的隻是單純做善事捐錢重建個寺廟而已?
可是不太對啊,那個時間甯老大已經被SAG的上面所質疑,他處境很微妙,可以說是自身難保,哪來的閑心做這種事?
雖說我沒覺得那兩百公斤海.洛因藏在這裡,隻是……怎麼說呢?心裡隐隐有種感覺,這裡一定還藏有别的秘密。
左右想不出來,甯時修的電話也剛好撥來,我隻得放棄尋找,和小和尚告别,走去寺廟門口和他們彙合。
我過去的時候,甯時修正放下電話,臉色不算好看。我猜他那邊可能出什麼事了。
“你的事情辦完了?”甯時修已經猜出來我來佛寺不是單純來上香,隻是我沒有要說意思,他也就沒有多加追問。
我道:“辦完了。”
“那就走吧。”
“好。”
……
回市區的路上,我目光落在車窗外,無意間從後視鏡裡看到了坐在副駕駛走的甯時修的臉,他薄唇緊抿,眸子微冷。
盡管我現在還不是太樂意承認,但我和甯家的确是存在斷不掉的血緣關系,這一點從基因上就能看得出來,否則傅厲琛也不會單從我的長相上就認定我的身份。
說起樣貌,無論是甯老大還是甯夫人,長相都是偏文質,所以我和嶽曉的性格雖然天差地别,但面容都還算秀氣,而甯時修是我們三人之中長得最好看的。
那種好看區别于傅厲琛的英、唐昊的潤還有韓西洲的豔,是一種别具一格的邪,偏陰柔的邪,俗稱男生女相。
他特别喜歡用劉海遮住半隻眼睛,這種發型一般男人駕馭不起來,稍有不慎就會讓人覺得很‘殺馬特’,但是他的話,卻意外的順眼。
不過,他的‘男生女相’比起韓西洲那張長得比女人還漂亮的臉,還是要更Man一點。
當然,比起傅厲琛,這些都不能算是Man了。
在我百無聊賴的無聲吐槽中,車子停在了我的住處門口。
甯時修放我下車,囑咐我有什麼事盡管給他打電話,然後就帶着金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