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昱緩緩搖下車窗,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很勉強的笑。“讓你下去就是不想告訴你,你認為我還會說嗎?真是傻女人。”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打開了後椅座的車門,朝藍珂勾了勾手指。“咱們坐後面,我怕是不能再開車了。”
“為什麼?”藍珂秀眉微擰,一雙精銳的琥珀色瞳孔定格在風昱那張依舊蒼白的臉上,醫生的直覺讓她感覺風昱身體有不對勁。
“你廢話越來越多,照做不就行了,我又不是二哥,難道做事之前還要看你臉色嗎?”風昱調侃地鑽進車,也不管藍珂後來坐不坐上來。
“我什麼時候讓宮亞爵看我臉色了?”藍珂絕美的臉微微泛紅,卻沒有被風昱這句話轉移話題。她坐上車後,時不時偏頭往風昱那邊看幾眼。
如此反複幾次過後,風昱終于是忍不住了。“你到底在看什麼?有了我二哥還不夠,先有一個炎景修,現在還想明目張膽勾.引我這個小叔子嗎!”
如果是平時,藍珂一定會被說的面紅耳赤,她一向聽不得拿她跟宮亞爵打趣。但現在風昱的狀況有問題,醫生内心潛藏的敏銳力讓她平靜如水。藍珂望着風昱的目光不但沒有因為他的話而轉開,反而看得更加認真。
“幹什麼你?”風昱身子微微向車門那邊傾斜一點,望着藍珂調笑道:“光天化日之下,你這是想和我幹什麼?要是被我二哥知道了,你可能安然無恙,但我可能就會被五馬分屍了。”
藍珂沒有說話,隻靜靜地看了風昱幾眼,才一言不發地重新坐好姿勢。風昱端倪她的側臉,見藍珂是真的不打算再說什麼,心也就放松了下來。
有些事情,并不是公布于衆。而他,從來也沒想到這件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他不像宮亞爵那麼神乎其神,也不像白水澤那樣有着救人的能力,相比宮亞爵和白水澤,他實在是灰塵中的一粒沙一般。
根據風昱得到的資料,他們很快就趕到了宮亞爵跟炎景修所在的地方。車子剛停穩,藍珂便迫不及待地下車。
藍珂走下車,才看清了面前的場景。此時她的眼前橫七豎八躺着好幾個屍體,雖然都是陌生的面孔,但她第一次面對如此血粼粼的場景。胃裡頓時一陣翻攪,她無意識地踉跄兩步,險些從摔倒。
“先進去,這裡都沒人了。”風昱攙扶着受驚的藍珂,觀察着四周。帶來的手下,也很迅速地分成兩排,就是蓄勢待發。
藍珂看到這些屍體,不禁想起了宮亞爵,她想也沒想,牽着婚紗往裡面跑。跑了才兩步,不小心踩到婚紗整個人往前栽了下去。
“藍珂,你小心點。”風昱及時将她拉住,卻還是慢了一步,藍珂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藍珂沒有去揉摔傷的傷口,反而将細高的婚鞋脫下,随手丢到一邊就繼續往裡面跑。沒人知道她有多害怕,宮亞爵的消失會讓她瘋狂。即使她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心的行為更快過以她的大腦。
“宮亞爵,你在哪!”她沖進廢棄工廠的大門,站在大門前,一襲婚紗的藍珂無疑是整個工廠裡最顯眼的。
宮亞爵跟炎景修同時聞聲看了過去,再看到穿着婚紗的藍珂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倆個敵對的男人難得默契的吼出同一句話:“快走!”
雖然藍珂沒有看到宮亞爵跟炎景修,但還是當即反應過來。對他們的喊話毫無懷疑,她掉頭就想往外跑。但早在那架着狙擊槍的蘇乙晴也看到了那抹白色身影,嬰兒的哭泣聲還在身邊環繞,蘇乙晴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冷笑着扣動了扳機。
子彈飛快地從槍管内飛出去,方向正是藍珂所站的門口。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強大的危險讓藍珂露出驚恐的表情。
“小珂!”(藍珂!)宮亞爵跟炎景修都是一驚,倆個人從不同的方向同時沖向了藍珂那邊。
炎景修奮不顧身地抱緊了藍珂,子彈穿過肉.體一聲悶響,鮮血頓時從他白色禮服上溢出一灘血漬。從後面追進來的風昱剛要跑進來,忽然腦袋一沉,眼前一黑,身體毫無預兆地向前栽下去。
身後的手下數把槍朝着蘇乙晴射子彈的方向打過去,全然顧不上昏倒的風昱。宮亞爵先前身上也中了好幾槍,剛才從躲藏的地方跑出來時,也是使出了全身的意志力。
他踉跄着走向藍珂,沒有了前一秒跟死神争奪的毅力,他腳下沉重的像灌了鉛,單膝痛苦地跪在地上。
“宮亞爵!”藍珂剛要跑過去,可面前的炎景修卻先一步緩緩倒了下去。全身的白色禮服早已被鮮血染紅,藍珂順着他倒下去的身體跪在地上,艱難地扶着他的頭,望着炎景修奄奄一息的模樣,一股陰冷由上到下讓藍珂發寒。
“你先在這待着,我很快就回來。”宮亞爵用着最後一絲力氣,帶人跟着蘇乙晴的方向追出去。藍珂在後面拼命叫喊,卻依舊喚不回他的身影。
後來趕來的江離也見到宮亞爵跑了出去也連忙帶着人追了出去,藍珂這才想到了懷裡的景修。
“景修,你怎麼了?”藍珂眼眶瞬間泛紅,就連她也沒注意自己的聲音幾時變得顫抖。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知道是為了宮亞爵,還是為了炎景修。
炎景修露出一個凄厲的笑,他艱難地伸手想要去撫.摸藍珂的臉頰,手伸到一半卻發現自己無力擡上去。藍珂見狀,忙握住他的手,眼淚無聲地從她眼眶落在了炎景修俊雅的臉上。
“我就知道你是裝傻,真高興,小珂你終于為我掉了眼淚。我知道自己要死了,以後你也不用再擔心我對你糾纏不休了。”
“有人已經打電話去叫救護車了,你會沒事的。”藍珂一顆心變得無比沉重,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去接炎景修的話。面對即将死去的炎景修,她也不再忍心說殘忍的話。
炎景修似是看穿了藍珂心中所想,他想露出平常的笑容,可嘴角一牽動,就牽動着他全身的筋脈,疼得他幾乎下一秒就要死去。他自嘲的唏噓道:“看來我現在真是沒用了,我在這隻想問你一件事。”
他粗喘着,每一句話都牽動着他身上傷口,鮮血一直源源不斷地往外溢。藍珂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開口問:“什麼事?”
“如果……沒有宮亞爵你……”說到這,炎景修痛苦地呻.吟出聲,停頓了一會兒,他才又繼續道:“沒有宮亞爵的話,你……你會不會願意嫁給我?”
問完這句話的時候,炎景修褐色的眸子死死盯在藍珂那張臉上,似是不得到答案不閉眼一樣。
藍珂睫毛在她臉上留下一層眼斂的陰影,炎景修傳來劇烈的咳嗽,她才忙道:“我――并不讨厭你。”
炎景修微微一笑,被藍珂先前握住的那隻手終于撫在了她臉上,鮮血淋漓的手将藍珂那白皙細嫩的臉頰染紅。他咳嗽一聲,一口鮮血從他嘴角再次溢出。
“我知道為了你我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可我……,可我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即使……到了今天我也不會認錯,也許……你會覺得……我無可救藥,但我愛你不是錯。我愛你并不像我父親說的那樣,是……因為不甘和别的因素,如果下輩子我們還能相遇,我依舊會等着你,依舊會情到深處而不折手段的去争搶。”
藍珂眼淚一顆顆往下落,執念如此深的炎景修,她除了愧疚還是愧疚。這樣的景修都是為了她才改變,如果她不曾失憶,他們或許會真的結婚。“景修,你其實是個好人,如果真有下輩子,我不用你再搶了,對不起――”
炎景修艱難地從褲兜裡掏出一個首飾盒,他使勁全身的力氣将首飾盒塞到藍珂手中,俊雅的臉上露出一個凄然的笑。“可能――我沒法再替你戴上了,這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不過……真好,我終于可以……不用去傷害你了――”
當裝有戒指的首飾盒塞到藍珂手中時,他的手終于無力地垂落下去。雙眼緩緩合上,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紅色的鮮血在他身上綻放出一朵朵火紅的玫瑰。
“景修――”藍珂不敢置信地搖晃着懷裡的身體,這一切都看着這麼不真實。前兩個小時還握着她的手,深情款款說一輩子在一起的男人,這一秒卻沒了知覺。
一個手下走了過來,手放在炎景修鼻息下,感覺到還有呼吸,才道:“藍珂小姐,炎公子隻是昏迷了過去,外面救護車已經到了,再拖下去的話很可能會真的死去。”
藍珂後知後覺地望着說話的保镖,她木然地将炎景修交到那個人手裡。心中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她恨炎景修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卻并不願意炎景修真的死去。
在這段感情中,如果真要追究,她才是那個罪惡的深淵。炎景修不過是中毒太深,才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