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重新梳妝打扮好的姚錦蓮,抿唇站在一棵柳樹下,繁茂的枝葉密密實實垂下來,擋住她大半個身影。
她親眼看到那粗壯的婆子抱着大罐子跑上了長橋,不要命似地撞上從長橋那一頭跑過來的姚錦慧,直接把姚錦慧撞下橋去。
聽到姚錦慧落水的“噗通”聲,姚錦蓮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本就生得豔麗妩媚,此時臉上綻放出燦爛奪目的笑容,恍惚間竟生出灼灼光輝,比盛開的姚黃魏紫都還要美麗,繞是旁邊見慣了她美貌的丫鬟也看得呆住了。
“走吧。”姚錦蓮收起臉上的笑,轉身往前院走去,她要去替姚錦慧完成那個沒有完成的安排。
……
此時,陳昱霖正坐在姚啟輝的書房裡,小厮進來換了一杯茶,姚啟輝帶着兒子姚錦睿出去了還沒回來,估計又是去長篇大論了。
陳昱霖好笑了一下,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茶。
人人都期望像他一樣,可是每個人都不盡相同,又怎麼會完全一樣?
姚啟輝望子成龍的心他理解,隻是太過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樣,還指望兒子能超過他?
好笑啊好笑!
陳昱霖繼續喝茶。
正垂下眼簾,忽然聽得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
他凝神靜聽。
“你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啊……”到後面已是耐不住的尖叫,是一個女子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而後有男子癡癡的聲音響起,“妹妹,妹妹,好妹妹……”
“抱抱,抱抱……”
這麼亂?
陳昱霖原本想出去看看,此刻聽到這裡,也打消了出去看的心思。隻是嘴角邊浮起了一抹譏諷的笑容。
這失聲尖叫的女子,也不知道是姚家哪位小姐被抱了?
自诩書香門第的姚家,青天白日的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可笑!
陳昱霖彈彈絲毫沒有灰塵的袍服,繼續坐回椅子上喝茶,等待着姚大老爺姚啟輝回來。
應該快了吧!
……
姚錦繡還坐在姚錦睿外院書房院子裡等着。
柳二很快就回來回話,笑着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姚錦繡,“我把旺哥兒領到了月亮門,給了他吃的東西,讓他乖乖在那裡等,差不多等了一刻多鐘,五小姐就來了,旺哥兒看到五小姐,歡喜地撲了上去,拉住五小姐的手就不肯放了。”
想起那混亂的情形,柳二就忍不住好笑,那旺哥兒是個傻子,一天到晚嘴裡都不幹不淨地叫着“妹妹,妹妹,好妹妹”,見到五小姐就撲上去,動作快得人攔都攔不住,抱住就不放手,吓得五小姐花容失色,明明那麼美麗妖娆的人兒,吓得面色如紙,失聲尖叫。完全不見了平日裡的優雅妩媚,完全沒有了形象可言。
隻是就這麼被一個傻子給抱了,也着實可憐。
不過旺哥兒和五小姐本來就是表兄妹,二太太應該會好生處理的吧。
哎,想遠了,這事兒也輪不到自個兒來想。
姚錦繡面色平靜,問柳二,“二哥什麼時候能回來?你去前院看一看。”
“好,奴婢這就去。”
柳二去前院找姚錦睿,院子裡隻剩下姚錦繡和珍珠。
姚錦繡和珍珠對視一眼,互相看清楚了對方眼中的神情,頓時就捧腹大笑起來。
“三小姐,你這是怎麼發現的?你怎麼知道她們要害你?”珍珠好奇地問。
姚錦繡笑着道:“我本來也不知道,你跟我說陳家公子要來,我也隻想到她們兩個肯定會千方百計地想法子去見陳家公子。在老太太那兒請安的時候,五妹妹說要去園子裡玩兒,四妹妹也要跟着去,我想我也就是去看戲,閑着也是閑着,也就跟着去了。”
“在和風亭裡,五妹妹故意把她腰間的蓮花荷包露給我看,她知道我一定會喜歡她的雙面繡,就故意引我說話,有意冷落了四妹妹。四妹妹心高氣傲,不屑與我們交談,可是她心中有事,急着想要去見陳昱霖,就沒有耐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如此控制不住脾氣,便與我們鬧了起來。”
“五妹妹借此機會哭了起來,然後裝作傷心跑掉,四妹妹察覺她可能是要去見陳昱霖,連忙也跟着跑了。本來往常五妹妹這樣跑掉,我肯定是要去追的,但我發覺不對勁兒,就沒有真的追出去。待五妹妹走後,我坐回去喝了一杯茶,腦子裡也冷靜了下來,就把前後的事情細細想了一遍,先前搞不明白的關節處豁然就想明白了。那時候時間緊迫,我也沒機會給你細說,隻好拉着你跑了。”
“如果我照往日裡那樣去追五妹妹,肯定會遇上旺哥兒,那樣被旺哥兒抱的人就不是五妹妹,而是變成了我。”說着這樣的話,姚錦繡的眼中泛着冷冷的光。
二太太曾氏是想把旺哥兒推給她呢!
二太太曾氏可真聰明!
她知道走正規的途徑不行,就算真的說動了大太太謝氏,老太太謝氏和父親姚啟輝為了姚家面子好看也不會同意。因為不會有哪家會把嫡長女會嫁給一個傻子!
二太太曾氏才會想出這樣惡毒的法子,把她當成了傻子。隻是二太太曾是沒有想到,最後食惡果的人會是她的親生女兒。
珍珠明白過來,“所以三小姐就讓柳二把旺哥兒帶去了月亮門。”
“嗯。”姚錦繡點頭,冷冷地笑着,“不管她們兩個人中誰勝誰負,都不可能見到陳昱霖,見到的隻會是旺哥兒。”
“三小姐,你可真厲害!”珍珠拍手誇贊,報這樣的仇,真爽!
“我這隻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姚錦繡淡淡地道。
“呵呵,好一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半空裡突兀地傳來一道戲谑的男聲,嗓音魅惑,帶着一絲調笑的意味。
“誰?”姚錦繡和珍珠都吓了一跳,不約而同地擡起頭,齊齊看向書房的屋頂。
就見一個穿着青色暗紋直綴的男子坐在書房頂上,微微上揚的嘴角,笑意盈盈地打量着院中的姚錦繡和珍珠兩人。
他飛揚的眉毛下面,是一雙微微向上勾着的丹鳳眼,似笑非笑的眼眸中,輕晃着一絲詭異的光芒,蕩漾着蕩漾着,似奪魂攝魄一般。
妖孽,這肯定是妖孽!
姚錦繡活了兩世,也沒有見過如此好看妖媚的男人。
“你是誰?”姚錦繡緊盯住他,目光一瞬也不瞬。
這人知道了她剛才都幹了什麼,該怎麼辦?
“我,呵呵……”男人輕笑一聲,笑聲輕靈悅耳,好聽得不得了,像是帶着魔力。
他站起身從書房頂上輕飄飄就跳下來,朝着姚錦繡走過去,吓得姚錦繡趕緊從石凳上站起來,“你,站住!”
男人聽話的站住,目光依舊落在姚錦繡的臉上,含笑的桃花眼越發勾人,“我聽到了你的秘密,你說該怎麼辦了?”
這人似乎能猜到她的想法!
姚錦繡警惕地看着他。
“不如……”男人身形一動,快得如閃電一般,姚錦繡還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動的,就隻覺得耳朵上一疼,伸手一摸,右耳上的玉石耳墜子就已經沒有了。
男人抛抛手中的玉石耳墜子,勾起嘴角,“把這個給我,我就不把你的秘密說出去。”
“你……”姚錦繡要被氣死了,“卑鄙無恥!”
“怎麼?不願意?”男人似乎一點兒也不在乎,仿佛隻要姚錦繡說一聲不願意,他就會把這個玉石耳墜子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姚錦繡咬着牙,憤恨地瞪着他,透着怒火的眼睛,幾乎要把他焚滅。
“生氣的樣子真可愛!”男人抿嘴笑,望着她往後退出幾步,轉身推開背後的書房門,在姚錦繡還沒反應過來時,施施然地就走了進去。
“你……”姚錦繡想要阻止他進去書房,話還沒說出來,院子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接着姚錦睿高挑的身影出現在了院子門口。
姚錦睿看到姚錦繡,快步走上前去,臉上露出寵溺的笑,“阿繡。”
“二哥。”姚錦繡委屈地叫了一聲,眼角泛紅。
“等久了吧。”姚錦睿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剛才我看到有人進了你的書房。”姚錦繡手指向書房的大門,着急地道,巴不得姚錦睿趕緊進去把那個妖孽男人拖出來打一頓。
姚錦睿看向書房的方向,笑起來,摸摸姚錦繡的頭,“沒關系的,那是我的朋友。”
“朋友?”姚錦繡的臉皮抖了一下。那是什麼狗屁朋友啊?一見面就莫名其妙地搶她的耳墜子,分明就是登徒子!
“嗯。”姚錦睿點頭,“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忽然想起什麼,“你們沒怎麼樣吧?”
看姚錦睿的樣子就知道他跟那個妖孽男人的交情匪淺。
“沒什麼。”姚錦繡洩氣得很,一跺腳,“我先走了。”
耳墜子肯定是沒辦法當着二哥的面要回來的,那人要是在二哥面前不承認他拿了,或者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反倒讓兩人越發扯不清楚。還是算了,找機會再拿回來吧。如果實在拿不回來,那就當喂了狗!這麼想着,姚錦繡就帶着珍珠走了。也沒聽到姚錦睿叫她的聲音。
陸瑾明站在書房的窗前往外望去,看着姚錦繡氣鼓鼓地轉身離開。
他的手裡握着那顆玉石耳墜子,冰冰的耳墜子,被他的手心都焐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