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進臘月,早上姚錦繡起來,看到翡翠帶着幾個小丫鬟在選紅棗、花生、桂圓、百合、枸杞等物,一問之下才知道,過幾天就是臘月初八了,她們正在準備熬臘八粥的東西,雖然到了臘月初八那天,大廚房裡也會統一熬制臘八粥,不過要給全府的人熬,大廚房忙不過來,做的臘八粥味道就沒有自己熬的好,翡翠和幾個小丫鬟就想着自己熬一些自己吃,自己做的也放心。
姚錦繡吃過早膳,又去給老太太謝氏請安,老太太謝氏依舊跟原來一樣癱瘓在床,口眼歪斜,說不得話。大老爺姚啟輝跟姚錦繡說過,讓她給老太太謝氏看看病,外面傳她醫術那麼高明,讓她想想法子治一治老太太謝氏。姚錦繡當面答應了,偶爾過來看一看,施一下針,就當練手了。隻是癱瘓這種病,在現代都沒有什麼良藥可醫,老太太謝氏的病也就這麼不好不壞的拖着,眼見着她瘦下去,眼見着她活得難受,估計到死也差不多就這樣了。
從福安堂裡出來,姚錦繡回到錦繡小築,就收到惠安長公主讓屈管事傳來的消息。
屈管事道:“惠安長公主在宮裡先是去拜見了太後,又去拜見了皇上,太後也幫着五爺說了些好話,太後憐惜五爺畢竟是個沒有了母妃的可憐孩子,這些年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立了功,萬不可讓下面的将領也寒了心,皇上倒是沒有很嚴厲的拒絕,隻是說會再考慮一下,以惠安長公主的揣測,不出三五日,應該就能讓五爺進京了,姚三小姐大可放心。”
陸瑾明說他不會有事,過幾日就能順利進京,惠安長公主也這麼說,想來這事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能順順利利過去就好。姚錦繡也放下心來,對屈管事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又拿了些禮物讓他帶回去給惠安長公主,就讓珍珠送他出去了。
接下來事情的進展就如同事先預料的那樣,第二日皇上就下旨傳召陸瑾明于第三日上午入京,但要求他隻能帶五百兵馬,其餘上萬人馬都必須要留在營地。
陸瑾明接了聖旨,也沒有任何異議,隻這樣的要求,依然還是讓跟随的幾個将領有怨言,不過都還是讓陸瑾明安撫下去了,自行回去準備進京事宜。
到了夜裡,天就下起雪來,鵝毛般的大學飄飄灑灑落下來,今年是暖冬,一直都沒見下雪,這是今年第一場雪。
下雪天路滑,要趕着時間進京,陸瑾明和幾位副将以及進京的五百人都提前了一個時辰出發,一百多裡地,冒着大風雪,一行人一路飛馳,準時到了京城。
進了京才發現,朝中居然沒有安排人來迎接,除了少數一些老百姓發現有隊伍進京才駐足觀看,眼前的狀況是有多凄涼就有多凄涼,引起五百位将士一肚子的不滿,好在惠安長公主和驸馬屈晉及時趕到,她在朝中頗有些威望,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能力不一般,文臣武将對她都佩服有加,她的出現适時化解了一些尴尬。
惠安長公主挺着大肚子從馬車廂裡出來,站在對着五百位将士說了一通感謝的話,“歡迎各位将士剿倭凱旋歸來,各位将士保家衛國不易,在此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各位将士辛苦了。”她的言辭也不見多麼激烈,卻說到了衆位将士的心坎裡,五百人紛紛端起大海碗滿飲了一碗酒。
酒碗摔在地上,發出霹靂巴拉的聲響,痛飲了這一碗酒,又摔了這一場碗,既驅散了冬日裡冒着大風雪奔行一百多裡的寒冷,又發洩了心中連日來因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而積攢的滿腹怨氣,溫暖了一顆飽受委屈的内心。
姚錦繡來得遲了一些,她到的時候,正好看到衆将士喝完酒砸碗,遠遠的看到那氣壯山河的一幕,内心裡一陣激蕩,眼裡心裡都是最前端那個穿着銀白色铠甲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子,他器宇軒昂,神采奕奕,仿佛從天而降的天神一般,渾身上下在白雪的光芒襯托下,萦繞着一層灼灼光輝,令得看起來越發的高大挺拔。
騎在馬上的陸瑾明回頭,視線正好也對上了姚錦繡的視線,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彙,陸瑾明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仿佛在說我回來了。姚錦繡的目光一直一瞬也不瞬地注視着他,似乎在說回來就好,我等着你。彼此無須多言語就能看懂對方的心意,一切盡在不言中。
宮中來傳旨的太監姗姗來遲,太監捏着嗓音宣讀聖旨,一衆人等跪地聽旨,“宣五皇子陸瑾明及五百将士進宮面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後,陸瑾明率領将士一路往宮中行去,進了宮還算順利,皇上前來接見各位有功的将士,賜宴,論功行賞。
……
回到姚府,姚錦繡剛進了錦繡小築,翡翠把姚錦繡沾了雪花的披風脫下去,換上幹淨暖和的衣物,又把新燙好的湯婆子拿來給姚錦繡捂手,又端來一杯熱茶,“這天可真冷啊,三小姐快喝些熱水暖一暖身子。”
姚錦繡接過熱茶喝了兩口,擡頭看翡翠,“這裡面加了姜?”
“三小姐在外面呆了這麼久,奴婢想着給三小姐驅驅寒,免得染上了風寒。”
“這茶還挺好喝的。”姚錦繡笑了笑,又喝了兩口,陸瑾明沒事了,她心情也好了許多。
珍珠收拾好了進來,她先前跟着姚錦繡一起出的門,也是吹了風,姚錦繡就叫翡翠也給珍珠倒了一杯熱茶,珍珠捧着熱茶喝了幾口,一直從口裡暖到心裡,身子也跟着暖和起來。
喝完茶,珍珠把剛才小丫鬟打聽到的消息告訴姚錦繡,“今天陳閣老家的陳大太太和吏部侍郎的趙夫人還有小姐來了,三個人去大太太那兒略坐了坐,就去了二太太的房裡,幾個人聊了許久,兩刻鐘之前才離開,走的時候二太太親自把她們送上馬車,幾個人都是眉開眼笑一臉喜悅的樣子。”
珍珠的特點就是擅長打聽消息,她現在手底下管着幾個小丫鬟,那幾個小丫鬟也是有樣學樣,專門喜歡去打聽府裡的各種消息,即使姚錦繡不過問,但凡府裡有一點兒不同尋常的動靜,都能第一時間傳到姚錦繡的耳朵裡。
姚錦繡摩挲着手裡的湯婆子,聯想到前幾日遇到二老爺姚啟順的情形,當時二老爺姚啟順也是高興得很,聽他那會兒講就是跟陳閣老有聯系,今日陳大太太又帶着吏部侍郎的趙夫人和小姐主動過來與二太太曾氏談天,幾人又相談甚歡,難道說幾人是有意結親?
姚錦繡問珍珠道:“她們是不是來跟二太太談大哥的親事的?”
“哎喲,三小姐,你怎麼一猜一個準啊!”珍珠頓時朝姚錦繡豎起了大拇指,一臉崇拜地看着姚錦繡。
姚錦繡伸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輕斥一句,“正經點兒。”
珍珠嘿嘿一笑,假裝咳嗽一聲道:“還真讓三小姐你給猜對了,那陳大太太過來就是給大少爺說親的,說的就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今日是特意帶着趙夫人和小姐過來與二太太相見的呢!”
這麼積極主動?
陳家一家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類型,陳閣老主動與二老爺姚啟順結交,陳大太太又這麼積極主動地給姚錦鴻說親,才剛提起的親事就迫不及待地領着趙夫人和小姐過來與二太太見面,那就是一心想要促成這門親事了。
這裡面鐵定有鬼!
總覺得光是給姚錦鴻說親還沒那麼簡單,二老爺姚啟順現任吏部員外郎,官位離吏部侍郎還差了好幾級,吏部侍郎會那麼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姚錦鴻?且不說姚錦鴻現在就是個普通舉人,還要等來年參加了會試才知道結果如何,即使他再聰明,在姚錦繡看來那也是耍滑頭罷了,能不能真考上還不一定,就這麼也能讓人家看上眼?
姚錦繡便對珍珠道:“繼續多留意一下二房那邊,如果能讓人從二老爺那裡探聽到消息更好。”
“嗳,三小姐放心交給奴婢好了,奴婢一定把這件事辦好。”珍珠眼珠子一轉溜,笑嘻嘻地問道:“三小姐覺得這婚事能成嗎?”
姚錦繡看了她一眼,珍珠忙說自己好奇,姚錦繡好笑搖頭,道:“不出意外,這親事能成。”
“什麼叫不出意外這親事能成?”珍珠狐疑地道:“親事定了就定了,還能有意外?”
“你且等着看吧。”姚錦繡道:“隻要沒成親入洞房親事也能變,就算生了娃不是還能和離麼?”
珍珠恍然大悟,“奴婢懂了。”
事情果然如姚錦繡預料的那樣,五日之後,二太太曾氏喜滋滋地當着衆人的面宣布了一件大喜事,“錦鴻和吏部侍郎家的趙小姐的親事定下來了,如今已經換了兩人的庚帖,也請大師算過了,說兩人是郎才女貌,美滿良緣,天作之合。”
能娶到吏部侍郎家的嫡出小姐作兒媳婦,二太太曾氏和二老爺姚啟順都高興得不得了,那感覺就跟喜從天降一樣,好長時間兩個人都面帶紅光,喜不自勝,走路虎虎生風。
隻是沒過兩日,二老爺姚啟順卻和大老爺姚啟輝鬧了起來,原因不為其他,而是二老爺姚啟順鬧着要分家,理由是姚錦鴻要娶妻了,他們二房住的地方太小了,姚錦鴻也沒個像樣的院子,娶人家吏部侍郎的女兒,委屈人家住那麼偏那麼小的院子,這種事他姚啟順幹不來。
大老爺姚啟輝則以母親尚在不分家為理由不同意分家,怕分了家被别人說閑話,如果姚錦鴻娶妻,住的院子小了,可以再整修整修,把旁邊的那個院牆給推了,重新修個大院子也可以,就算銀兩不夠,公中願意出三分之二的錢,剩下的二房自己出。
這一說,二太太曾氏就跳出來不幹了,“哪有修院子公中出三分之二,我們自己出三分之一的,公中的銀子本來就有我們的一半,我前段時間也是管過家的,公中到底有多少銀子,我心裡一清二楚,你們唬不了我。這麼多年,我們二房在這個家裡,吃的用的住的都比你們大房差遠了,這本來就不公平,我現在提出來,不為别的,錦鴻要娶趙家小姐,我們不能委屈了人家,這個家必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