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陸鞑子南下襲擾大周邊關,開始隻是小股隊伍搶劫偏遠的小村小鎮,到後來聚集的北陸鞑子越來越多,向着更富足一些的大鎮入侵燒殺搶掠。
邊關告急的消息是在十天之後傳回京城的,朝中衆人一片嘩然,就戰事議論紛紛。
文官一派多數主和,理由是北陸鞑子之所以會南下搶劫,多是因為大周富足,多年風調雨順,地大物博。而北陸地方貧瘠,年初又遭了幹旱,民衆無法生活才要到大周搶劫。大周不如去跟他們議和,再跟他們商談一下雙方貿易之事,由朝廷負責運一些糧食到北陸去賣,既可以緩解北陸的生存危機化解此吃戰事,朝廷還可以借着貿易之事賺取金銀充實國庫。
對于用這種方式談和,便又牽扯出誰去談和?談好之後,誰又去主持貿易?要找一個能言善辯的人去談和,還要找一個懂得貿易之事的人去主持商貿。運去的糧食還必須要負責安全,就需要動用大量的兵士去負責運送,誰又來擔任押送之職。還有一個不确定的是,我們願意談和,北陸鞑子願不願意談?北陸鞑子生性野蠻,用搶的方式就可以獲得大量的糧食,他們會不會同意用金銀來購買?要是他們之事表面上同意,等我們把大量的糧食運送過去之後,他們翻臉不認,武力搶奪又該怎麼辦?又不是沒遇到過北陸鞑子在跟大周打仗的時候,抄大周運糧隊的後路把糧草搶了的事。
這些問題都很具體,一扯皮就沒個結果,對于一向喜歡武力解決難題,愛好簡單粗暴快捷方式的武将們來說,文官提出來的議和以及賣糧食純粹就是浪費時間和精力,直接迎戰也就好了,隻要把北陸鞑子打服了,打怕了,不怕北陸鞑子不投降,一旦北陸鞑子打輸了,他們肯定會來求和,到時候再讓他們進貢,大周朝不要賺得太多,還不用費神費力地搞什麼邊關貿易,一次性就解決問題了。武将還可以憑此立下軍功,獲得好處。
文官一派的官員一聽,十分不屑地嘲諷武将一派,難怪說武将都是莽漢粗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打殺殺殺,都是群沒腦子的傻大力。打戰要人上戰場,敢情那些上戰場的人都不用吃喝,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簡單算一下就知道打一仗要花多少銀子,如果很快打赢了北陸鞑子還好,如果沒能一鼓作氣打下來,戰事一拖延,花的軍費就跟流水一樣,這麼多的銀子上哪兒去找?國庫本來就不充裕,再這麼大手大腳的花銀子,估計連皇上的萬壽節都不能好好的過了。再說了,打戰是要死人的,上戰場的兵士也是有父母兄弟姐妹的,誰又願意看到自己的親人戰死沙場?夫妻離散?白發人送黑發人?
文官和武将為着議和還是宣戰吵得不可開交,互不相讓。文官罵武将沒腦子,武将就罵文官貪生怕死。朝堂上吵得烏煙瘴氣,差點兒沒把皇上的老毛病氣翻。
三天之後,又有邊關告急的消息傳回來,這一次皇上又問文武百官是議戰還是議和,結果文官派和武将派又吵起來,一些中立派則是坐山觀虎鬥,半句有用的話也不說。
皇上氣得大怒,直接把下面的人罵了一頓。他前面幾天沒有在議戰還是議和中做出決定,就是想看一下這些大臣們到底有沒有一個可用之人,誰知道他們除了扯皮還是扯皮。和平時期,用他們互相掣肘對方,有利于他集中權利,但是在戰時,他們還這樣扯皮,半點兒有用的對策都想不出來,拿他們有何用?
皇上一拍禦案,“北陸鞑子都已經打進門了,你們還一個個在這兒扯皮,想不出半點兒有用的法子。朕拿你們何用?”
“皇上息怒。”大臣們紛紛跪了下去,大殿裡跪了一地的人。
皇上氣得額頭青筋直冒,“北陸鞑子多野蠻,難以馴化,一味求和,隻會讓他們覺得我們大周朝好欺負,這一次一定要把他們打回去,不光是要把他們打赢,還要叫他們知道我們大周朝的厲害!”
皇上一席話,主戰的基調是定下來了,文官那邊大半人咽了氣,奄嗒嗒地沒了先前吵架時那口若懸河擲地有聲氣勢。而武将這邊則氣勢磅礴起來,一副撸袖子就要上前線去幹一場的架勢。
有三個武将站出來主動請纓,陸瑾明瞟了一下,在他安排的人裡面,站出來了一個,這人本來就是負責打頭陣的,能不能選上倒是其次,主要是探一下風向,率先站出來,隻要被選上,即使不能做主帥,争個要職還是可能的。
最後又為着主帥的人選扯了兩天皮,最後定了已經有十多年帶兵經驗的孫将軍為主帥,孫将軍是屬于中立派,隻以皇上的意思為主,一向獨來獨往,誰的邊都不站。在帶兵打戰一事上,公正嚴明,有勇有謀,是個非常合适的人選。
人選定下來,朝中大臣也都沒意見。一些覺得自己摻和不了的便繼續安如雞,一些有意在其中撈一把的就開始往隊伍裡面塞人。陸瑾明事先安排的那幾個将領也都在入選名單中。這些将領都是上一世跟着他在邊城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将士。這一世有帶兵作戰經驗豐富的孫将軍在,他相信他們會比前一世做得更好。
然而,就在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還有五天大軍就要開拔的關鍵時刻,孫将軍卻出事了。
那日,孫将軍如平日一樣早起在家中的校場練習騎射的時候,居然驚了馬,那匹跟随了他五六年的黑風突然發了狂,瘋了一般在校場裡拔足狂奔,眼見就要撞到校場的圍牆,來一個馬死人亡,孫将軍情急之下,慌忙從黑風背上跳了下來,再順勢就地一滾,避開被瘋馬踩踏的危險。
盡管躲開了這一場生死浩劫,孫将軍還是受了傷,他從馬背上跳下來的時候着力不穩,右腳正好踩在一塊石頭上拐了一下,力道過大緻大腿骨折,上不了馬了。
上不了馬,就帶不了兵,孫将軍總不能以四十有五還斷了腿的架勢為主帥,率領大隊将士前往邊城,這沒有說服力,别說沒辦法給大周朝的衆将士交代,還讓北陸鞑子以為大周朝找不出個有用的主帥,以為隻能缺胳膊斷腿的人才上戰場呢!
孫将軍受傷,辭了主帥一職。
陸瑾明當日下午就被皇上傳召進宮,皇上在禦書房單獨見了他一面,語重心長地道:“孫将軍受傷,不能再任主帥,朕問他誰可擔任此重任,他向朕保舉了你。他說你能肩負起此職的重擔,不會叫朕失望。你可願意?”
陸瑾明跪在地上,光可鑒人的地面映出他緊皺眉頭的模樣,當皇上問他願不願意接替孫将軍帶兵出征的時候,他有那麼一瞬間都在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甚至猜測整件事根本就是皇上一手策劃的。一是孫将軍早不摔斷腿,晚不摔斷腿,偏偏在這個時候摔斷腿,未免太湊巧了。二是他跟孫将軍平日裡沒有過多往來,孫将軍喜歡獨來獨往,隻效忠皇上一人。即使他在之前的政事上辦得好,那也跟孫将軍沒有關系,斷沒到孫将軍保舉他的地步。這裡面透着古怪。
一雙明黃色的鞋子移到他的眼前,繡着祥雲飛龍的明黃色龍袍晃了晃,皇上威嚴地聲音傳入耳中,“吾兒,你可想好了?”
令陸瑾明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上一世派去邊城的是廢物于将軍,他機緣巧合遊曆到邊城才接了于将軍的活兒,這一世于将軍沒被派去邊城,換成了孫将軍,他還以為這一戰能順利了,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是出了岔子,兜兜轉轉一大圈兒,還是轉回到了他這兒。
事到如今,皇上都這樣問了,哪裡還有陸瑾明拒絕的份兒,隻能順了皇上的意思答應下來,“兒臣領命。”
見他答應,皇上的語氣也緩和了一些,爽快地把兵符交給了他,便叫他回府去安排,五日之後按原計劃帶兵出征。
出征的重任就這麼落在了他的身上,五日,時間不長不短,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浪費,出了宮就開始着手準備各項事宜。
一直到晚上月上中天,陸瑾明才得了空,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主院,見姚錦繡的房裡還亮着燈,推門進去,姚錦繡果然還沒睡,還坐在桌邊等着他。
他蹙起眉頭,“怎麼還沒睡?”
“我在等你。”姚錦繡站起身朝他走過去,“皇上讓你接替孫将軍出征了?”
“嗯。今天下午定下來的。聖旨明天就會下來。”這件事天亮之後就會傳遍全京城,陸瑾明也沒什麼好隐瞞姚錦繡的了。
“那我也要去。”姚錦繡拉住了陸瑾明的衣襟,仰頭看着他,“我說認真的,我也要去。”
陸瑾明愣了一下,氣怒地拂開姚錦繡抓住他衣襟的手,“你去什麼去?我去是打仗,你去幹什麼?添亂!”他煩躁地往前走了幾步,避開了姚錦繡的視線,他不敢跟她對視。
不得不說,當他聽到姚錦繡說她也要去的話的時候,他的心跳差點兒停止了跳動。上一世姚錦繡就是跑到邊城去找姚錦睿的時候遇上他,最後出的意外,這一世姚錦睿沒去成邊城,他卻依然要去,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姚錦繡,說什麼也是不能讓她去的。
“瑾明。”姚錦繡站在他的身後拉着他的衣服求道:“我不放心你,我想跟你一起去。我會醫術,可以去當軍醫。”
她這個想法跟上一世的情形完全是不謀而合啊!陸瑾明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他背對着姚錦繡,聲音裡透着嚴厲和決絕,“我說不準去就不準去。你覺得我帶兵出征,皇上會讓你跟着一起去?太天真了!除非你是不想要嶽父大人和你二哥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