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後宮之中,慕容景天的妃嫔雖然并不算少,可是位份高的妃嫔,也就是身為皇貴妃、貴妃、四妃、夫人或者六妃的一宮主位的妃嫔并不多。
其實,若是細細地算起來,除了皇後之外,便是賢妃、德妃、嘉妃、粹妃身份尊貴了。
賢妃與德妃位列“賢良淑德”四妃,地位自然不一樣。隻是賢妃多年寵遇不斷,而德妃居住在陰冷的華陽宮裡,不過隻是空有一個“德妃”的名位在罷了。
至于嘉妃與粹妃,雖然位列六妃之中,可是卻也是主位妃嫔中的最低的。可是,饒是如此,粹妃驟然失寵,也在後宮之中掀起不小的波瀾。
隻是,因為如今是年下,且太皇太後身子不好,後宮裡的眼睛大多盯着有太皇太後撐腰的皇後身上,因此粹妃驟然被冷落貶黜的事情,也就漸漸沒有人再提及了。
在等待過年的日子裡,慕容景天因着要照顧着前朝的王公大臣的參拜,便與皇後時常在接見王公大臣的太極宮度過。若是一天結束之後,疲乏不堪的慕容景天便也是歇在了距離太極宮較近鳳寰宮或者永和宮中。如此,慕容景天大多是歇在皇後或者是賢妃的宮裡,蕭绾心的柔儀宮倒是少來了。
隻是,雖然慕容景天來的少了些,可是慕容景天總是少不了賞賜下來。看着手上的恩賜,蕭绾心雖然心中憂愁,可是好在知道慕容景天心中是有自己的,且自己與箫绾青、蘇夢笙、純嫔三人交好,如此姐妹之間說說話,日子便也就匆匆過去了。
除夕這一日,白天裡慕容景天與皇後早早就穿上了朝服,在太極宮接受百官、命婦還有王爺公主們參拜。此外,皇後作為後宮之主,還要接見朝廷命婦與公主的拜見。如此折騰了一天下來,直到是除夕宮宴上,蕭绾心才真切地見到了慕容景天與皇後。
隻是,那麼遠……
如今,雖然蕭绾心的位份已在昭容一位,可是卻也不過隻是低等宮嫔罷了。除夕宮宴上,除了皇後之外,便是隻有身為一宮主位的位份高的妃嫔可以随侍左右。例如蕭绾心這樣的低等妃嫔,即便是十分得寵的,也隻能随着其他的妃嫔一起坐得遠遠的。
宮宴上的歌舞,大多着華麗之态。蕭绾心一向不喜歡這樣奢華熱鬧的歌舞,看着那些舞伎頗為木讷的眼神舞步,更是沒有意思。宴席之中,蕭绾心便也隻與蘇夢笙、純嫔彼此說着話罷了。
蘇夢笙見着蕭绾心如此神傷,不禁開口道:“姐姐,今個兒是除夕新年的好日子,怎的姐姐還是如此愁眉不展的呢?”
為何會愁眉不展麼?難道自己能告訴蘇夢笙,自己看着自己心愛的男子與他真正的妻子站在一起,自己心酸嫉妒麼?
嫉妒,是妃嫔的大忌,饒是自己與蘇夢笙交好,也不能這麼直抒兇臆。蕭绾心勉強一笑,隻是道:“沒什麼,我隻是有些想家罷了――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家之外過除夕呢!”
聽了蕭绾心的話,蘇夢笙恬然一笑,溫然道:“原來是這樣。姐姐出身文安公府,身份尊貴,想必姐姐從前未出嫁時,在家中過除夕,一定是很熱鬧的吧?”
蕭绾心默默地飲了一口酒,點了點頭,笑着道:“其實也沒有什麼,隻不過是圖個熱鬧罷了。隻是,我那時年幼,父親又一向極為寬厚,知道我是個閑不住的,便讓我與姐妹們和一些适齡的婢女們一起玩耍守歲罷了,也不拘着什麼,和宮裡頭倒是差不多。隻是,我從前在文安公府時,沒有這些個規矩約束着,倒是更加舒心一些。”
蘇夢笙聽了蕭绾心的話,默默地垂下眼眸,道:“妹妹看到姐姐如此甜蜜的樣子,便知道姐姐從前的日子很幸福。”
蕭绾心略一挑眉,不禁問道:“那麼,妹妹從前在家是如何呢?”
聽了蕭绾心提及自己,蘇夢笙不禁咬了咬嘴唇,低低道:“妹妹就不如姐姐許多了。妹妹的母親雖然是父親的嫡妻正房,可是母親早已經是年老色衰了,父親也不大看得上眼。不僅如此,母親又一向不喜歡與姨娘們牽扯着那些事情,事事都是讓着,漸漸的,姨娘們也就不安分了。”
蘇夢笙頓了頓,繼續道:“姐姐,妹妹雖然是嫡親長女,可畢竟隻是個女兒,她們的孩子即便是庶子,可畢竟是兒子……妹妹也沒有辦法,隻能随着母親學習刺繡,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聽到蘇夢笙言語之中如此自傷,蕭绾心不禁輕輕地握住了蘇夢笙冰涼的雙手,溫然道:“好妹妹,别難過。如今妹妹你已經是皇上的寵妃,你的地位已經不同于從前了。或許從前你受了不少的委屈,可是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了,是不是?”
蘇夢笙眼眸一動,卻是隐隐含淚道:“妹妹知道姐姐是在寬慰我。隻是,妹妹從前在家的時候,是一向不得父親寵愛的。若不是因為妹妹身為女兒身,有幾分姿色,又恰好趕上了皇上舉辦選秀大典――唉,否則,妹妹便是不能入宮了。”
蘇夢笙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心酸道:“可是,這終究是見不得人的去處……”
蕭绾心聽得蘇夢笙這話說的不對,剛要開口,卻是純嫔在一邊淡然道:“蘇姐姐性子倒是直爽呢!隻是,蘇姐姐的這話兒啊,咱們姐妹之間說說也就罷了,可不能讓旁的人聽了去――若是被旁的人聽了去,說不定呀,又是多少是非紛争呢!”
聽了純嫔的話,蕭绾心不禁贊許地點了點頭,開口道:“純嫔妹妹倒是活得剔透。”
而純嫔卻仿佛是全然不在乎似的,隻是淡淡地開口道:“妹妹既然已經入了宮,自己若是不活得剔透伶俐一些,那便真的是隻有死路一條了。妹妹再如何年輕不懂事,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說到底,不過是人活一口氣罷了――如今的日子,雖然是退而求其次,可是妹妹也算是知足了。”
純嫔夾了一筷子酥梨卷吃了,這才道:“對了,姐姐,怎的不見蕭貴人呢?”
蕭绾心雖然面上是笑着,可是心中卻是有些陰郁,隻是低低道:“近日風大,姐姐患了咳疾,不宜出宮。皇上與皇後特别賜了恩典,準許姐姐不出宮赴宴。”
“哦?是這樣麼?”純嫔又緩緩地飲了一口酒,淡淡道,“說起來,蕭貴人的這病倒還真是時候――姐姐啊,妹妹多嘴提醒一句,姐姐的眼光也該長遠一些,别被輕易蒙蔽了才好。”
純嫔自然是不會知道的,蕭绾心在乎的,并不是姐姐箫绾青與自己争奪寵愛,而是姐姐執意要兵行險招,要依靠着模仿仁孝皇後而獲得皇上的寵愛。
蕭绾心無比憂心地遙遙地看了一眼坐在龍鳳寶座之上的慕容景天,不知怎麼的,心裡頭竟劃過一絲莫名的驚恐――不知為何,蕭绾心總是覺得,慕容景天城府深沉不可揣測,并不像是自己所見到的那般仁厚。
可是,蕭绾心又有什麼辦法呢?自己原本是與大周最不相幹的人,可是卻陰錯陽差,一朝入宮,成為宮妃,又頗得慕容景天寵愛。
最開始,蕭绾心不能接受如今自己的身份,又來勉強接受了,又想安穩度過此生。後來此計不成,成為宮妃,便隻想着完成仁孝皇後的心願,不作他想――
誰能料到呢?蕭绾心的那顆心,就這樣被那個坐在寶座之上的英俊男子給俘獲了。蕭绾心撫了撫耳垂,似乎,慕容景天溫柔的鼻息還為褪去。那些纏綿的情話,還回響在自己的耳邊。
罷了,罷了。慕容景天的身份是大周皇帝。既然身為帝王,便注定不能一心相守。如今,慕容景天雖然多有内寵,可是對自己卻也算上有情――自己,還有什麼不是不滿足的呢?
如此幾杯酒下肚,蕭绾心已經面色泛紅了。蕭绾心眼神迷離,遙遙地眺望着慕容景天明黃色的身影――
這一日,慕容景天與皇後穿着的是恰好相配的龍鳳朝服。也是,隻有皇後才是他慕容景天名正言順的妻子。而自己,又能算得上是什麼呢?不過隻是一個寵妃罷了。
所謂寵妃,除了眼前虛無缥缈的寵愛,又有什麼呢?哪怕是在李淑媛心中最重要的位份,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論起恩寵,德妃乃是四妃之尊,可是她居住在那樣陰冷的華陽宮裡,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慕容景天一面呢?
或許,皇帝對一個女人用情,便是對另一個女人的負心吧――
想到此處,蕭绾心不禁又飲了一口酒。
純嫔活得通透,是因為她并不愛慕容景天。即便純嫔頗得皇帝恩寵,可是純嫔的心,卻依舊顯得遙遠而迷離,仿佛是誰也抓不住似的――
“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那一日初見純嫔,她便是說過這樣的話。
隻是,到底誰才是她的蕭郎呢?
想到此處,蕭绾心不禁覺得有些眩暈,隻是用一隻手撐着自己,勉強不讓自己倒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