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覺得奇怪,這倆人都快四十了,怎麼才隻有一個丫頭,後面有一次出去玩才聽見院子裡的老人說造孽,原來之前娘也生了三個丫頭,全部都被爹用各種名義賣了,有一個都養到13歲了,最後還是胳膊拗不過大腿,娘從那以後就不愛說話了,我聽着心疼,不過這身體的主人顯然聽不懂,我也很無奈。
回了家,各種東西狼藉一地,娘躺在地上十分虛弱的樣子,我憤怒極了,反射性的伸手去扶她,讓我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我居然好像能掌控這身體一下了,她的手真的按照我的意願朝着娘伸了過去。
躺在地上的娘見我回來了還會拉她第一次流下了眼淚,我這五年來從來沒有見她哭過,這是第一回。
後面聽她絮絮叨叨的話,我才整理出娘挨打的原因,又是因為我的緣故,爹最近沒錢花了,拖了一個人販子想要把我賣到山裡做童養媳,娘一下就像炸了毛的貓狠狠瞪了他幾眼。
這下可算是惹毛了爹,從來都不敢在他身邊說話的女人居然敢瞪他,活得不耐煩了吧!後面還撂下一句話,過兩天那人販子就來家裡看貨。
那個貨就是我,娘這才心如死灰,我這兩年也聽過他們的事,本來一開始爹還是挺能賺錢的,打獵采藥啥啥都做,娘也溫柔小鬼,可是溫柔賢惠怎麼比得過人家的兒子呢?山村人家有點事大家都知道了,就笑我爹沒兒子命,這一來二去爹就開始了吃喝嫖賭,家裡也才敗落了。
“小喜,娘帶你走,娘一定不讓你爹那個殺千刀的賣你!”我不知不覺已經抱住了哭岔氣的娘,她好像更加感動了,竟然說出了要帶我走的話。
我擡頭看向她,在昏黃的燈光中,女人的臉格外的柔和,鼻子酸酸的,小丫頭應該哭了。
到了晚上,娘就收拾了幾件衣服要帶我走,甚至連一點錢都沒有帶,還是我偷偷藏了一點錢以備不時之需。
娘本來也不是這山裡的人,平時也就做做農活,出過最遠的門就是如兩座山外的娘家,所以出了家門,聽着夜枭子凄厲的叫聲,娘就有點哆嗦。
我擡頭看向她,娘今年才四十來歲,頭上花白的頭發和生活的苦悶卻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為了不讓我受傷,我是斜站在她身後的,她背影有點削瘦,我吸了吸鼻子,低下了頭。
半夜走夜路是十分恐怖的,特别是在這上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但是娘卻十分激動,低聲和我這個不太會講話的女兒興沖沖地說着以後的規劃。
“小喜,聽村裡的張大娘說,外面的鎮子上有好多活做,到時候娘就去找個活養活你。”
“咱娘倆吃的少,生活肯定還過得去,興許還能攢點錢,到時候我們就去找你大姐,二姐和三姐,她們幾個跟着我這個窩囊娘盡受苦了,娘以後一定把你們仨好好拉扯大。”
“小喜,到時候娘賺了錢給你買柚子糖吃,你還沒吃過吧,那糖甜絲絲的,又軟和又好吃,到時候等你長大了你也買給娘吃好不好……”
她越說眼裡的光就越濃,平時低眉順眼的娘也有容光煥發的時候,聽着她對未來的憧憬,我不禁抿嘴一笑。
到了淩晨,娘實在走不動了,就把背上熟睡的我放了下來,我雖然附身在小丫頭身上但是根本沒有睡着,準确的說,我是不用睡覺的。
不過自從來了這個夢境中,我發現隻要我用身體時候越來越多,我就被同化的越來越厲害,就比如我現在感覺自己有的時候就是小喜,身邊這個女人也就是我娘。
往旁邊一看,我心下微沉,這個地方應該不太平啊,周圍的骨頭被雜草掩蓋住,甚至不遠處還有吃剩的骨肉殘渣,當然娘是看不見的。
她看着熟睡的孩子慈愛的笑了,絲毫沒有察覺到環境的不對,也許這就是不出門女人的悲哀吧,時間會将她原本腦海中牢記的那些救命的東西全部抹去變成生活的殘渣。
休息了一會,娘又背着我上了路,她這一路還要翻過七八座山才能到外面,雖然那個爹平時要睡到日曬三竿,但是要追到我們也是很容易的,我有點氣餒,娘卻還是幹勁十足。
她穿的是平時的山茅纏的鞋,這種鞋的好處就是驅蟲,但是對一些大點的東西根本不起作用,好比吊在樹上的這條巨蟒,綠豆大小的眼睛裡閃過貪婪的光,小丫頭害怕的往娘的背裡縮了縮。
娘應該也很久沒有見過手臂粗細的蛇了,咽了一口口水就拔出了腰間的柴刀,那是平時爹用來劈柴的柴刀,被磨的十分鋒利,在清晨的陽光下閃着幽幽的寒光。
對峙了片刻,還是那蛇退縮了,緩緩從樹上下來遊進了草叢之中,娘腿有點軟,不過還是強撐着走出半裡地才倒下大口喘氣,我這才發現娘身上都濕透了,就連頭發都一縷一縷的粘在了臉上,十分狼狽。
這回我還沒動手,小丫頭就給倒在地上的她娘擦了汗,她笨拙的動作取悅了娘,娘笑了起來,平時毫無特色的五官笑起來意外的好看,就像林間的微風一般。
又走走停停了一會,娘帶着我找到了一條半山上流下的河,還在裡面抓到了幾條魚,我和娘躲在半山腰的山洞裡生火吃了幾條魚,睡了一會後天就黑了,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林中開始起霧,那霧也有生命一般,不接觸火而是将娘和小丫頭都罩住了,像是給她們蓋了一層被子。
可是隻有我看得清楚,這層被子是會要人命的,娘和小丫頭被霧籠罩之後就開始打哆嗦,渾身冒冷汗,像是遇到了最可怕的事情,這種情況持續了半小時,直到我強硬的奪了身體的支配權,搖醒了準備掐死自己的娘,這才罷休。
娘醒來後還有點發抖,可能是噩夢太真實了,小丫頭也一副被吓傻的樣子,那霧肯定有古怪!
我們從昨晚走到現在隻有下雨的時候才出現了霧,可能隻有下雨的時候這東西才會出現,現在雨還沒停,洞中被薄霧籠罩,火也不敢燒太大了,害怕被村裡的人看到,娘倆就隻能呆呆的坐在薄霧中,留下詭異的兩個背影。
到了傍晚雨終于停了,娘十分心急的出去摘了一大把新鮮馬茅綁在小丫頭身上,我心頭一軟,果然母親什麼時候都會先考慮女兒的。
又走了大半夜,天已經蒙蒙亮,樹林裡透過的微光剛好能夠讓娘不至于走岔,一棵小楊桃樹上結滿了果子,隻不過長在山邊,掉下去可能就是一個死字。
小丫頭呆呆的看着楊桃果流口水,楊桃果跟我們平時說的楊桃不一樣,這樹上的楊桃是類似猕猴桃一樣的小果子,酸中帶甜吃多了會倒牙才被人叫做楊桃。
娘看了小丫頭呆愣愣不肯走模樣就知道她是饞野果子了,狠狠心就停下來爬上了樹,山裡的女人,都會爬樹,隻不過她許久沒有進山,手有點生了,一顆顆大拇指粗細的小楊桃被娘從樹上扔了下來,小丫頭撿的不亦樂乎。
摘了大半棵樹,娘就準備下來了,下過雨的樹枝十分的濕滑,她小心翼翼的踩着每根樹枝走,‘咔嚓’一聲脆響,娘慘叫着滾落山崖。
目睹這一切的小丫頭似乎被吓呆了,好一會才邁着小短腿沿着娘摔下去的地方滑下去,快到山腳處見到了躺在地上渾身是泥的一個人。
萬幸山坡上沒有太大的尖銳的石頭所以娘身上沒有什麼嚴重的皮外傷,小丫頭就這樣呆呆的守着自己的娘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向疼愛自己的娘突然不理她了,再怎麼給她擦嘴邊的血都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