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廚房裡，平兒剝好一顆大蔥，遞給姚瑤：“娘，這樣行嗎？”

　　“好，兒子真乖。”姚瑤微笑着接過去，把大蔥洗了，切了一段，切成細碎的蔥花，盛在碗裡備用。

　　四個人，姚瑤打了四個雞蛋，往裡面撒了些鹽。安兒興緻勃勃地說要幫忙攪拌，姚瑤就把碗放在小凳子上，安兒拿着筷子攪了起來，很賣力的樣子：“好好玩兒呀！”

　　“好了，可以了。”姚瑤笑着端起來，放在一邊，安兒攪雞蛋的功夫，姚瑤已經把番茄切成了小塊，盛在一個白瓷盤子裡。

　　安兒偷偷捏了一塊，放到嘴裡，見姚瑤沒看見，又捏了一塊，遞到平兒嘴邊，平兒張嘴吃了。

　　見姚瑤還是沒看見，安兒笑嘻嘻地主動招認：“娘，我跟哥哥偷吃了果子，一小小塊兒！”

　　“别着急，等做好了，你們肯定會喜歡的。”姚瑤微笑。

　　平兒看着姚瑤在鍋裡倒了油，燒起來，皺了皺小眉頭：“娘，這是甜甜的果子，怎麼能當菜炒了吃呢？”

　　平兒覺得不能理解，直覺這是黑暗料理。從小姚瑤和秦玥經常做飯的時候帶着兩個孩子在一邊，教他們辨認蔬菜糧食，有時候還讓他們幫忙洗菜摘菜。在平兒的認知裡面，果子就是果子，菜就是菜，不一樣的。

　　姚瑤挑眉：“兒子，你問到了一個有争議的問題，這東西到底是水果還是蔬菜。”

　　“那到底是什麼呢？”安兒好奇地問。

　　姚瑤笑了：“它呀，是水果裡的蔬菜，蔬菜裡的水果。”

　　“啊？”安兒小臉懵懵的。

　　“娘的意思是，又是蔬菜，又是水果，可以生吃，也可以炒着吃。”平兒跟安兒解釋。

　　“哦！”安兒點了點頭，“娘快做吧，我都餓了！”

　　兩個孩子挨着坐在一個小凳上，幫姚瑤燒火，姚瑤看油熱了，先把雞蛋下進去，很快香味就出來了。

　　把雞蛋在鍋裡打散，炒熟，快速盛出來。

　　“好了嗎？”安兒眼睛亮晶晶地問。

　　平兒搖頭：“妹妹别急，娘還沒炒果子呢！”

　　姚瑤用炒雞蛋剩下的油，把切碎的番茄塊倒進去，快速翻炒。

　　很快，熟透的番茄出了紅紅的汁，在鍋裡慢慢融化。姚瑤用鏟子翻着，避免糊底，看番茄炒得差不多的時候，把炒好的雞蛋再倒進去，加入少許的糖提鮮，又加了一點點的鹽，攪拌均勻，因為雞蛋裡面本身已經加過鹽了。

　　“起鍋。”姚瑤把番茄炒蛋盛出來，熱騰騰的，切好的蔥花往上面撒了一點。

　　兩個孩子都湊了過來，紅彤彤的番茄，金燦燦的雞蛋，翠綠嫩白的蔥花，顔色看起來煞是好看。

　　姚瑤端着盤子，拿了四個勺子出來，兩個孩子拉着手跟在後面，準備到院子裡去享用美味。

　　正好這個時候秦玥回來了，姚瑤笑着招呼他：“阿玥快來，我都把菜做好了，不過不多，先嘗嘗，等會再吃飯。”

　　秦玥看到姚瑤放在院中石桌上的東西，皺了眉，問姚瑤：“丫丫，你确定這個東西沒有毒？你以前吃過？”

　　姚瑤點頭：“我确定，吃過，這當然沒有毒，你去打聽到這是從哪兒來的了嗎？”

　　秦玥搖頭：“既然是能吃的，那就晚點再說吧。”秦玥想着，姚瑤說她吃過，剛剛全家人都吃了，現在也沒事，應該是沒問題的，雖然秦玥打聽到的這東西的來源，有點蹊跷。

　　姚瑤分了勺子，一人一把，笑着說：“開動了！番茄炒蛋，嘗嘗我的手藝！”

　　盤子就放在兩個孩子面前，安兒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眼睛一亮：“好好吃哦！”

　　平兒嘗了嘗，一本正經地說：“我本來以為味道會很奇怪，雖然真的發甜，但是很好吃。”

　　秦玥嘗了一口，的确是很特别的味道，因為以前做的菜，要麼是甜品，要麼就是鹹的辣的，第一次碰上這種，食材本身是甜的，但菜總體又是鹹的，卻不覺得怪異，反而很好吃，很想就着這菜吃點白飯。

　　姚瑤嘗了一口，天然無污染的食材，隻加了一點糖和鹽，别的什麼調味料都沒有，就很好吃，是家裡的味道，就倆字兒，舒服。

　　四個雞蛋，兩個番茄，一盤番茄炒蛋一家四口分，見兩個孩子喜歡，秦玥和姚瑤沒吃幾口，不過很快就吃完了。

　　“果然又是果子又是菜。”平兒擦擦嘴，做了個總結。

　　兩個孩子這會兒暫時不餓了，又跑去逗鹦鹉玩兒了，姚瑤笑着問秦玥：“打聽到了嗎？這是醉仙樓上的新品？誰家種的？”

　　秦玥搖頭：“丫丫，若不是你一開始就像是見過這東西，又确定地說曾經吃過，我會把剛剛那盤菜給倒掉。”

　　姚瑤愣了一下：“為何？是那東西的來曆有問題？”

　　“送果子來的夥計，是醉仙樓的幫廚，名字叫柳金。他送來那盤果子，醉仙樓的掌櫃都不知道。我去尋他，他交代，說是他妹妹今日一早送來的，指明了要給我們吃的。”秦玥說。

　　姚瑤蹙眉：“柳金？他妹妹是誰？我不認識姓柳的。”

　　“他妹妹叫柳紅，是金源縣黃家小姐黃錦繡身邊的大丫鬟。”秦玥眼底閃過一道寒光。

　　額……姚瑤懵了一下：“什麼意思？這果子，是黃錦繡讓她的丫鬟送來的？”

　　秦玥點頭，把柳金交代的，柳紅跟他說的話，跟姚瑤轉述了一遍。

　　姚瑤臉色怪異：“見鬼了，我跟那個黃錦繡可是有仇的，她會這麼好心，專門派人送果子過來給我吃，還不留名？根本不可能！”

　　“所以，這中間定然有蹊跷。黃錦繡隻會送毒果子過來給你吃。”秦玥說。

　　“但這東西沒毒啊。”姚瑤蹙眉。

　　“我都沒見過這種果子，或許，有些人認為它有毒呢。”秦玥目光幽深。

　　姚瑤面色微沉。想起前世看過的，關于番茄這種東西的一個典故，說的就是第一個吃狼桃的人。沒人敢吃的時候，都認為是有毒的，第一個人嘗試了之後沒死，才知道這東西沒有毒，可以吃。

　　“黃錦繡是姚修文的未婚妻。”姚瑤冷聲說。

　　“不出意外的話，四金今日就會帶人回來了。”秦玥說。

　　“我該去會會黃錦繡，這果子就是我一直想找的，既然她有，那我要找她好好聊聊，問問從哪兒來的，怎麼到我手裡的。”姚瑤眼底閃過一道寒光，“不過，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你們都先不要出門，我悄悄過去。你留在這兒看着孩子。”

　　秦玥皺了皺眉：“那丫丫你小心一點。”

　　“沒事，除非黃家人都瘋了，才敢對我不利。不過我想，黃錦繡主仆做的事，黃家其他人大抵是不知道的。”姚瑤說。

　　中午飯是秦玥做的，榨菜肉絲面。

　　安兒就問姚瑤：“那個果子炒蛋蛋，是不是也能做面條吃呀？”

　　姚瑤笑着點頭：“嗯，等娘再找些來，就給你們做番茄雞蛋面，還有番茄蛋花湯，糖拌番茄，番茄炖肉。”

　　“聽着都好好吃的樣子！”安兒小臉期待。

　　秦玥再次聽姚瑤說起“番茄”這個名字，好奇地問姚瑤：“丫丫是什麼時候見過這東西？還吃過的？”

　　姚瑤笑了笑：“天機不可洩露。”

　　秦玥眸光微閃，笑了笑，沒有再追問。姚瑤的秘密，跟秦玥早就說過的，所以秦玥可以接受姚瑤身上出現的任何他不了解的東西。

　　吃過飯，姚瑤換了身男裝，也沒作易容，光明正大地搖着折扇從醉仙樓前門出去，走進了人群之中。

　　姚修文派來在前門後門盯着的人，都沒有發現姚瑤出來。

　　不過姚修文已經接到柳紅的信兒，說東西送到了。姚修文想着，不管吃不吃，總該有個反應的，或許是時候沒到，也或許人已經都被毒死在房間裡，但是還沒人發現？

　　姚修文覺得，再耐心等一等，他不能自亂陣腳，貿然跑過去，他必須假裝根本不知道秦玥和姚瑤來了金源縣。

　　姚瑤路上打聽了一下黃家在何處，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繞到黃家後門外的巷子裡，姚瑤又往旁邊走了走，看了看四周沒人，收起折扇，輕松翻上牆，往下看，是黃家後花園的一個小樹林，她縱身跳下來，穩穩地落地。

　　已經過了飯點，黃府裡并沒有多少下人在走動，姚瑤小心翼翼地避開黃家的下人，不多時就找到了一個叫做錦繡居的院子，應該就是黃錦繡的住處了。

　　黃錦繡此時神色不悅地坐在房中，柳紅低着頭跪在她面前。

　　因為昨天傍晚姚修文過來吃飯，一直在說什麼狼桃有毒最好不要養，不安全之類的話，黃錦繡就讓柳紅把狼桃先搬到了她的下人房裡，省得姚修文看着礙眼。

　　方才想起來，讓柳紅把狼桃搬回來，結果黃錦繡一看，上面少了四個熟透的果子，當即就沉了臉，問柳紅是怎麼回事。

　　柳紅解釋說，是因為她一早起來，發現熟透的果子落了四顆，掉在地上摔爛了，她就給扔掉了。

　　“起來吧！”黃錦繡看着柳紅凹凸有緻的身段兒，想着得趕緊找個小厮，把這丫鬟給打發了，可不能帶着她嫁到姚家去，萬一姚修文對柳紅動了心思，那可不好收場了。

　　院子裡靜悄悄的，黃錦繡其他的丫鬟都幫她采花去了。成親在即，她每天都要泡花瓣浴。

　　姚瑤悄悄進了院子，到門口，貼在門上聽了聽，确定黃錦繡在裡面，直接把門推開了。

　　“誰……”黃錦繡以為是哪個下人沒規矩，不經禀報就進來，正想發火，定睛一看，神色大變，“你……姚二丫！你怎麼進來的？”

　　柳紅才剛從地上起來，看到姚瑤，再聽到黃錦繡的聲音，瞬間神色慌亂，臉色發白，低了頭去。

　　黃錦繡和柳紅的面色變化，姚瑤都看在眼中，她微微一笑，伸手把房門關上了：“黃小姐，好久不見，别來無恙？我是專程來看你的。”

　　“奴婢……奴婢先退下了。”柳紅的聲音都在顫抖。她聽姚修文的話，送了有毒的果子去醉仙樓給姚瑤，如今姚瑤找了過來，柳紅心中怎麼能不害怕？

　　“站那兒别動，我跟黃小姐有話要聊，你不在旁邊兒伺候，想去哪兒啊？”姚瑤笑着說。

　　柳紅聞言，臉色更白了，頭都快垂到了兇口去。

　　黃錦繡神色不悅：“姚二丫，不，我應該叫你安王妃！雖然如今你高高在上，但也不能一聲招呼都不打，偷偷闖入我家吧？光天化日，你想做什麼？大盛國是有律法的！”

　　姚瑤微笑，在黃錦繡對面坐了下來：“黃小姐怕什麼？我說了，來找你叙叙舊，沒打算對你怎麼樣。不過，這是什麼東西，看着很好吃的樣子。”

　　姚瑤看着旁邊花盆裡面的番茄，伸手就摘了一個紅的下來。

　　黃錦繡冷哼了一聲：“安王妃，那東西有毒，你可别亂吃，死在我這裡，我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雖然黃錦繡很恨姚瑤，但她腦子沒進水，知道姚瑤是她不能動的人，可不想惹火燒身。

　　姚瑤聞言，微微挑眉，神色有些玩味，把玩着手中的番茄，問黃錦繡：“黃小姐，這東西叫什麼？真的有毒？”

　　黃錦繡臉色難看，沒好氣地說：“我騙你幹什麼？有膽子你就吃，吃死了别怪我！”

　　結果，黃錦繡話落，就見姚瑤把番茄在袖子上擦了擦，遞到嘴邊，咬了一口。

　　黃錦繡神色大變，撲過來就把姚瑤手中的番茄給打掉在了地上：“你幹什麼？你瘋了！快吐出來！有毒的！會死人的！”

　　姚瑤看着落在地上的番茄，有些可惜地搖搖頭，不過并沒有把入口的吐出來，而是咽了下去，對黃錦繡說：“果然很好吃。”

　　黃錦繡臉色發白，慌亂起來：“你……你瘋了！你真的瘋了！我都跟你說了有毒的！你死了可别賴上我！不是我讓你吃的！”

　　姚瑤知道黃錦繡不是在演戲，因為她演技沒有這麼爐火純青。看來，給醉仙樓送番茄這件事，不是黃錦繡安排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否則，她不該是這種反應。

　　“黃小姐，坐下，有些事，咱們慢慢聊。你這丫鬟，叫什麼名字？長得倒是不錯。”姚瑤說着，看向了柳紅。

　　柳紅對上姚瑤的目光，神色一驚，膝蓋發軟，跪倒在了地上。

　　“你跪什麼？你抖什麼？”姚瑤起身，走到了柳紅面前，低頭看着她問，“柳紅是吧？你給你哥柳金送了四個果子，說是黃小姐送給我吃的，這件事，黃小姐知道嗎？”

　　黃錦繡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姚瑤：“什麼？”

　　“你的丫鬟給我送了四個這種果子，說是你作為我的朋友，專門送去給我嘗鮮的。但你說這東西有毒。你們倒是跟我解釋一下，到底怎麼回事？”姚瑤冷聲問。

　　黃錦繡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了柳紅，猛然起身過去，一腳把她踢在了地上：“你！賤人！你背着我幹了什麼？”

　　“小姐，奴婢不知道那果子有毒，是小姐讓奴婢送過去的，奴婢什麼都不知道……”柳紅顫抖着聲音說。

　　“你這個賤婢！我沒有讓你去送什麼果子！”黃錦繡氣得渾身顫抖，猛然轉頭，看着姚瑤說，“我發誓，我沒有！我知道這東西有毒，就是養着圖個好看，養了好幾年了！我沒有讓人給你送！”

　　姚瑤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兒，看着黃錦繡：“但你的貼身大丫鬟，的确送了你們認為有毒的東西去給我吃，她自己的哥哥就是證人，她剛剛也承認了。而且她說，是你授意的。黃錦繡，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否則……”

　　姚瑤話沒說完，黃錦繡身子一顫，猛然扯住了柳紅的頭發，狠狠地朝着她的臉扇了過去：“你這個賤婢！誰讓你做的？你為什麼污蔑我？你說呀！說呀！”

　　柳紅不肯出賣姚修文，因為她覺得，保住姚修文，姚修文才能保護她，所以不論黃錦繡怎麼打怎麼罵，柳紅咬死都說是黃錦繡派她去送的果子，她根本不知道有毒。

　　黃錦繡氣得眼睛都紅了，若是這盆髒水潑到她身上，她必死無疑！

　　黃錦繡拿了個做女紅的錐子過來，按住柳紅的手，狠狠地紮了下去！

　　凄厲的慘叫聲響起，柳紅尖叫着，高聲喊：“冤枉啊！冤枉啊！安王妃，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不信……把我們送到官府去，讓姚大人審案！你們不能用私刑！啊！啊……”

　　“姚大人？”姚瑤似笑非笑地說。

　　黃錦繡聽到這三個字，腦中像是炸開了一道驚雷，雙目凸出，瞪着柳紅：“你這個賤婢！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姚修文讓你做的！你們早就背着我勾搭到一起了對不對？姚修文昨夜還跟我說姚二丫的壞話！我早就知道他們有仇！老死不相往來！對，是姚修文！姚二丫，一定是姚修文利用我的丫鬟害你的！跟我沒關系！跟我沒關系！”

　　姚瑤冷笑：“黃小姐，姚修文不是你的未婚夫嗎？”

　　黃錦繡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說：“那個賤男人！好一招借刀殺人！我作證，他前面那個夫人，就是被他親手害死的，還有他沒出世的兒子，也是他害死的！是他做了虧心事，怕你查到他頭上，沒有活路，所以先對你下了毒手！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