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書院,院長監舍内。
院長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簡直就是狂風暴雨了。阿良素來是他引以為傲的學生,溫和、有禮、聰慧、好學、上進……,這些都是阿良入了學院兩個多月以來留給他的印象,可沒想到今日他竟然對着其他的學子大打出手,而且是一人打三。
“阿良,你知錯了嗎?”
看着恭立在自己面前,周身依然散發着溫和氣質的阿良,院長沉聲問。
阿良身上的學子衫被撕壞了一塊,撕扯下來的布料軟耷耷的垂在身前,臉上有幾塊淤青,高高束起的頭發也被扯得有些散亂,此刻緊緊的抿着嘴唇,聽到院長的發問,一言不發。
“阿良,你可知道書院的院訓?凡是無故動手打架者,都要開除學院。”
院長的語氣更沉,帶着壓抑的火氣。
對于自傲的學子,他向來看不上,這樣的學子就算以後能高中,也不會為百姓謀福祉,他以為阿良會是不一樣的那個,可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太讓他失望了。
阿良依舊是抿唇不語,隻是身側的兩隻手緊緊的握成了拳。
監舍内還有三名另外的學子,情形比阿良還慘,三人皆是鼻青臉腫,讓人有些看不清本來的模樣,此刻,聽了院長的話,三人表情一緻,全部幸災樂禍的看着阿良。
林山書院的山腳下。
顧雅箬和李斐坐着馬車匆匆而來。
福來剛把馬車停好,兩人還沒有來得及下車,一輛華麗的有些招搖的馬車從另一條路上飛快而來,在距離這邊馬車還有一丈遠的地方停下。
馬車上下來一人,四十多歲,個子不高,身材圓胖。一下馬車,便火急火燎的朝着山上走,嘴裡招呼着:“快快快,看看少爺怎麼樣了?”
幾名強壯的小厮急忙上前,幾乎是架着他的胳膊往上走。
顧雅箬和李斐下了馬車,跟在了他們的後頭。
幾人一路到了書院門口,幾名小厮幾乎都要累虛脫了,臉色煞白的大口喘着粗氣。
“還不趕快去叩門!”
男人聲音洪亮,帶着火氣,說話的時候還踹了自己身前的小厮一腳。
小厮慌忙去拍打銅環。
厚重的大門幾乎是立刻被打開,上次和李斐兩人起沖突的校監周海,領着兩人從書院内出來,眼光在顧雅箬和李斐兩人身上掃過,落在了肥胖男子的身上後,又撇開,
“幾位,請随我進來吧。”
說完,轉身返回書院。
“你們留下等着!”
肥胖的男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吩咐了自己的小厮一聲,也跟着走了進去。
顧雅箬和李斐兩人走在後面。
周海領着幾人到了院長監舍門口,恭聲禀報:“院長,他們來了!”
“讓他們進來吧!”
院長雖極力平穩着聲音,顧雅箬卻還是聽出了火氣,眉頭及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周海推開門,男人先走了進去,看到屋内衆人的情形時愣了一下,然後眼光快速的在屋内衆人的身上掠過,最後落在站在一起的三個學子身上,努力的睜大眼看了半天,也沒有認出自己的兒子,張了張嘴,剛要發問,
“趙老爺?”
院長先沉聲開口。
趙老爺收回目光,看向院長,态度恭敬:“在下趙有财,犬子是趙熙。”
院長朝着一邊的三名學子看去,沉聲問:“誰是趙熙?”
三名學子身高差不多,身形也一樣,是以院長并沒有認出來。
其中一名左眼被打的青了一圈,兩側臉頰也挨了揍得學子口齒不清得回答:“我、我是趙熙。”
趙有财愣了一愣,猛然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趙熙,上下左右看了好一會兒,确定了真的是自己的兒子,嗷得一聲哭出來:“我的兒啊,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衆人沒有防備,被他嗷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尤其是院長,吓的心跳猛然快速的跳動了幾下,臉色更加的不好看了。
顧雅箬進門的第一眼,便落在了阿良的身上,看他幾乎算是沒有什麼大礙,挑了挑眉毛。
趙老爺還在哭嚎,院長的眉頭已經皺的能夾死一隻蒼蠅了,趙熙看的明白,立刻勸解自己的老爹:“爹,我沒事。”
“你都快被打成豬頭了,怎麼會沒事?”
趙有财說着,伸出手撫摸趙熙的臉龐。
“咝……”
趙熙疼的發出聲。
趙有财吓的立刻收回手,連聲嚷嚷:“是誰幹的,是誰幹的,我要扒了他的皮!”
趙熙覺得真沒臉了,皺起眉頭拉自己的爹一把,牽動了臉上的傷,又疼的咝了一聲。
“熙兒,熙兒……”
趙有财慌的直喊趙熙的名字。
院長實在忍不下去了,咳嗽了一聲:“趙老爺……”
話剛開了頭,被趙有财打斷:“院長啊,你可要為我兒子作主了,你看這被打的,連我這個親老子也沒認出來。”
“噗嗤!”
顧雅箬沒忍住,笑出聲來。
衆人看向她。
顧雅箬裝作一臉驚慌的道歉:“對不起,我沒忍住,您繼續,繼續!”
态度是滿滿的誠懇,隻是她語氣裡的笑意是怎麼也掩飾不住。
院長眯起眼睛,不知為何,腦中出現了大小姐的面容,慢慢的和眼前這張看着充滿驚慌的小臉重疊在了一起。
“你個小丫頭是誰?”
趙有财喝問了一句。
院長收回了思緒,再次看向顧雅箬。
“我?”
顧雅箬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看着趙有财。
趙有财胡子翹了翹:“當然是問你?”
顧雅箬笑眯眯的指着阿良:“我是他的家裡人。”
“你們家裡沒人了嗎?竟然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出來撐場面?”
趙有财語氣嘲諷,還帶着不屑。
顧雅箬沒回答他的話,看向院長。
見她竟然不理會自己,趙有财頓時覺得被人打了臉面:“小丫頭,你知道我是……”
“趙老爺……!”
院長沉聲阻止他,隐隐有了怒氣,“今日請你們過來,是因為幾位學子無視院規,在校監内公然大打出手,我們學院要對他們做出處理。”
趙有财伸出肥胖的大手,指着阿良:“是他,一定是他先動的手,我們熙兒自打開蒙開始,便知禮儀,懂規矩,絕不會随意打人的。”
“事情到底是為何,我們學院也還在調查中,既然你們來了,便一起聽聽吧!”
院長仿若沒有聽到他的話,直接說道。
趙有财張了張嘴,趙熙眼疾手快地拉他一下,趙有财這才不說話了。
“你們幾個,誰先說?”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說話。
院長的目光落在阿良身上:“阿良,你來說!”
自從顧雅箬進門,阿良就低下了頭去,一直沒敢擡頭,心裡愧疚的很,東家拿着銀子來供他上書院,可他卻給人打架,眼看着就要被開除學院去,他對不起東家,可……想到趙熙幾人說的話,阿良的拳頭握的緊緊的,他不後悔打了他們,若是還來一次,他照樣還會動手。
“阿良。”
見他不說話,顧雅箬溫聲喊他。
阿良滿臉的愧疚:“東、東家!”
“你脾性如何,我了解的很,不會無緣無故的給人動手,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你照實說出來就行。”
看着她淡然的神色,阿良慌亂的心似乎找到了依靠,抿了抿嘴唇,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今日本是他和趙熙四人輪值,學子們下了課走後,他便和以往每個輪值日一樣,留下來打掃衛生。
“你們知道嗎?據說這個小子以前是個逃難的,也不知道怎麼會上咱們書院來?”
趙熙和另外兩個學子“竊竊私語”
阿良并沒有理會他們。
“當然知道,不僅如此,聽說他來這學院的費用還是他們東家給拿的呢?”
另一名學子附和。
“喲,什麼樣的東家這麼好?”
剩下的一名學子有些陰陽怪氣的問。
“當然是女東家了,要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好心的東家,我看啊,說不定哪個女東家是把他當成小白臉養了?”
趙熙話落,幾人發出哄笑聲。
“砰!”
阿良不知何時到了他面前,重重的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
趙熙嗷的一聲,捂住自己的鼻子,疼的彎下腰去。
“你竟然敢打我大哥!活得不耐煩了!”
另外兩名學子叫嚣着沖上來,幾人很快扭打成一團,還是進來上課的學子拉開了他們。
阿良講完,院長的臉色鐵青,院規第八條,便是不許學子們議論事非,趙熙幾個竟然明知故犯,還說的如此不堪入耳。
“阿良說的屬實嗎?”
院長沉聲問趙熙幾人。
幾人心虛的眨了眨眼,低下頭去。
阿良自打進了學院以後,頗得夫子和院長的重視,幾人心裡不服氣,憑什麼一個破要飯的要壓在他們頭上,再加上阿良平日裡不多言多語,他們以為他老實可欺,這才想趁着今日輪值的時候,欺負他一下,出出心裡的悶氣,沒想到這小子就跟不要命似的,他們三人在他手裡一點光沒沾到,被打的幾乎沒有了還手之力。
“一定是他污蔑,我們家熙兒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趙老爺倒打一耙。
------題外話------
回老家過年,忙翻了天,恨不得長出八隻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