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猛地擡手一甩,藍符光華一閃,消散不見,地面之上出現了一片翻滾的沼澤,成千上萬的藤條從沼澤中鑽了出來,如同被人甩出的鞭子,向着那血水猛的抽了過去。
一聲凄厲的哭聲,在車廂裡劇烈的回蕩,大家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珠子都快飛了出來,失聲大叫,抱頭鼠竄,本來就擁擠的車廂,頓時亂做一團。
他們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雖然,鬼嬰他們看不見,但是長安的術法他們卻看的真真切切的。這一亂長安隻好急急收回了術法,生怕傷着無辜。
我一把扶住被靈符反噬的長安,靈符施法以後,若是強制收回,必然會遭到靈符的反噬。越是威力大的靈符,反噬之力也就越大。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剛剛扶住長安,嘭的一聲,車子裡劇烈的搖晃幾下,撞在了路邊的山壁上。
隔着混亂的人群,我正巧看見那血水重新化作鬼嬰的模樣,回頭沖着我們咯咯一笑,直接鑽進了司機的身體裡,消失不見。
車子的慣性,讓我們站立不穩,幸虧離座位比較近,才不至于跌倒在地。而我的眼睛,始終牢牢的緊盯着那慢慢倒在方向盤上的司機。不知誰打開了車門,大家一窩蜂的往外擠,我和長安就被後面的人,連推帶擠送下了車。
下車以後,我發現包還在車上,趕緊上去取,車上除了倒在駕駛座上的司機,早就空空如也。我拎起包和行李箱就往下走,忍不住再次将目光移向司機。
隻見方向盤上滴滴答答的流着鮮血,他歪着腦袋安靜的趴在方向盤上,嘴角邊滴着一條血線。
他的右眼眼皮,忽然沒來由的動了一下,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慢慢探着身子,往前湊了湊,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的眼皮。
突然,他右眼的眼皮,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如同布匹一樣撕裂開來。一隻黑色的蜈蚣,從他的右眼中探出了腦袋!我不由得一驚,砰的一聲腦袋撞在頭頂的電視機上。
黑色蜈蚣根本不理會我,埋頭迅速啃食着他眼眶周邊的皮膚。那動作就像蠶吃桑葉一般,咔吱咔吱。轉眼間,蜈蚣從眼眶中爬了出來,迅速在司機的臉上遊弋。
我不由得看呆在了原地,或許是因為吓呆了,或者是因為好奇。蜈蚣的速度很快,不停的擴大着戰果,所過之處,留下一排黑色的斑點。
這些斑點就像落入油鍋中的水一樣,呲啦一聲,爆開一個個豌豆大小的血肉,露出一塊塊森森白骨和空洞。一臉上密密麻麻的坑洞,再也沒有半點人臉的模樣。
那些空洞中,慢慢閃出點點星星的幽光,緊接着幽光越來越大,一隻隻黑色的小腦袋探了出來,接着是黑色的身體。
一時間,我隻覺得頭皮發麻,眼珠子差點沒有掉下來,隻見,那司機臉龐瞬間被吞噬幹淨,腦袋的位置如同井噴似得,嘩啦啦湧出一波又一波的黑色蜈蚣。這些蜈蚣急速的啃食着司機的屍體,漸漸的它們的身體上散發着細微的黑光。
“趕緊出來!愣什麼呢?”長安一把把發呆的我拉下了車。
我下了車,被長安拽到一處陰涼處休息。我慢慢緩過神來,兇口因為後怕還在劇烈的起伏着。我四下看了一眼,大家正躲在不遠處對着我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長安,站在我旁邊,看着一副驚魂未定的我,知道出了事情,正想進車查看,被我一把拽住了,對他搖了搖頭。
那種場面,我一個人見了就可以了,真是倒黴,居然碰上了有人下蠱。理論上,隻要我們離得不是太近,這些蠱蟲殺死了被害人就會離去的。
可是事與願違,我這還沒有喘勻氣,他們見我手中拎着的行禮,一個個恍然大悟,又湧向車門。似乎打算像我一樣,上車取回行李。
不好,車上的那種陣勢,他們要是進去看見了,鬼哭狼嚎加上驚慌失措,十有八九會引起蠱蟲的攻擊。我也不知道腦子是不是傻了,竟然拎着行李就沖上去了。雙手張開,直接用我的身體,護住了車門:“大家不要進去,不要進去,聽我說,裡面有蜈蚣,好多蜈蚣。你們不能進去,你們進去,會死的。”
“幹什麼嗎?好狗不擋道,趕緊讓開。死?你進去咋沒死?”帶耳機的小夥子,首當其沖,直接一把推開了我,就沖了進去。
我雙手拎着行李被這麼一推,無處借力,嘭的一聲,我後背結結實實的撞在了車廂上。不過更慘的是,我背後的雙肩包裡,裝着一個鐵盒。這下把我硌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你妹的,我是為了你們好,這年頭,真是好人都做不了。
車門的位置就像春運一般,擁擠着人群,任憑我怎麼勸,都無濟于事。忽然,這些人又改變了方向,剛剛還往裡擠,現在又鬼哭狼嚎,拼命的往外沖。
我知道出事了,眼見最後從車裡,走出一個渾身上下全是蜈蚣的人。這人一腳踩空,撲通栽倒在地,隻見,蜈蚣群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隻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和一副耳機,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
我抹了一把腦門子上的冷汗,這下真是要命了,看着這些烏泱烏泱,如同潮水一般的黑蜈蚣,我還真有點瑟瑟發抖。不是我膽小,這确實是已經超出我的承受範圍了。
人群如同潮水,向着四面八方沖了過去,他們一邊跑一邊喊,好在地上的蜈蚣腿短,一時半會追不上他們。
“符!”長安喊了一聲,我扭過頭去,正好看見一隻黑色的蜈蚣,已經爬上了長安的褲腳。
我們兩個離得不遠,也就十來米。可是現在這十來米的位置已經彙集成了一條蜈蚣河流。我硬着頭皮,試探的往前挪了一步,那些蜈蚣,居然像躲瘟疫一般,全體往旁邊爬了過去,似乎不怎麼待見我。
或者說,它們怕我。
我一頭霧水,這不可能啊,我又不是公雞,它們為什麼怕我?又試了試,它們再次往旁邊躲了躲,看來它們害怕我。
害怕我?那我就好辦了,我手腳并用,像趕鴨子一般将他們攆到一邊,來到長安面前。長安褲腳上的那隻蜈蚣,早就不見了蹤影。
我取下背包,先把符遞給長安。來的時候,就怕出問題,我這一背包裡面全是符紙朱砂這些東西,就連浸了騾子血的符紙也一張不落的被我全部帶來了。
雖然,是我個人的新發明,可萬一要是有用呢?
我把背包遞給長安,長安像見了鬼一樣的看着我,别說他,連我都鬧不清楚,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長安緩過神來,接過我手中的背包,拉開拉鍊,一把抽出一沓紅色的符篆。
長安口中正要念咒,忽然想到了什麼,扭過頭沖着我說道:“忘帶入世符了!”
忘帶入世符?這麼低級的錯誤,你也會犯?說起這入世符,就和大家多說兩句。這符是陰陽師獨有的符,其他的什麼道士了,召喚師什麼的,絕對沒有。
嚴格的來說,這符隻有我和長安有。聽我奶奶說,這是祖上為了躲避陰陽門追捕而自創的符。
此符的最初作用就是開辟一處臨時空間,将自己藏在其中,臨時躲避敵人的追捕。後來,慢慢演變,變成了将自己和對手一起拉入臨時空間,一來,可以防止普通人見到接受不了的畫面,二來,打鬥的術法不會破壞現實中的東西。
我不敢怠慢,一步繞到長安背後,微微壓低他的後背,催促道:“朱砂筆,不幹墨,銀符紙。”
長安打開背包,依次将東西遞給我,我輕蘸不幹墨,将銀符紙往長安背上一鋪,手中朱砂筆,落筆生花,一氣呵成,将繪成的入世符,遞給長安。
我雖然沒有念力,但我畫符之術厲害,就憑我這近乎過目不忘的能力,隻要見過的,保證沒問題。
我收好東西,長安已經手捏入世符,口中急急念道:
“天生有太極,吾自成陰陽,入世之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