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尴尬地聊着,雙方不是一個層次,更不是同一個年齡段的人,即便曹成心理年齡有三十歲,但要他表現出我很成熟,我們大家平等暢聊的樣子,顯然也不是那麼容易。
比起三個男人尴尬地聊着,旁邊短發少婦顯然略有焦急,畢竟自家丈夫昏迷不醒,還在醫院裡搶救,誰還能安穩地坐着。
能夠在這時候抽出時間來見一見報警恩人,其實已經是很有禮貌的表現了,其實就算他不來,光是由國字臉中年人來見見曹成,也完全沒問題。
曹成陪着聊了這麼久,眼看這位交警副中隊長要全程作陪的樣子,他知道自己有些話肯定實沒法說,也隻能等後續有機會再說。
“那個,叔叔,我下午還要回學校上課,所以沒什麼事我看就這樣吧,你們現在肯定也還有很多事要忙。”
這話簡直是所有人最願意聽到的,這次尴尬地會面,大家其實都不想再繼續,反正見面也見了,該散就散。
“小莎,你送送這位曹同學,我留下還有些事要同劉隊長談談。”
.....
“你好,我叫張莎,今天受傷的司機是我丈夫,非常感謝你及時聯系醫院和我們家屬,所以......”
看得出,張莎确實對曹成很感激,雖然話不多,但表情和神态都很明顯地表達了她的内心,看起來應該也才二十多歲的年齡,絕對是屬于剛出學校不久就結婚那種,家裡父親比較強勢,所以她是典型的溫室花朵,從小到大都沒經曆什麼大風波,所以這次有些慌神。
從包裡拿出一個很普通的信封,說着就要拿給曹成,雖然沒明确表示這是什麼東西,但曹成哪能不知道,好歹也是吃了三十多年白米幹飯,這點情況還是懂。
“這個你拿着,就當是我的感謝。”
硬塞到曹成手裡,他大概能摸出厚度,可能是十張紙的樣子,對于這筆錢财,如果曹成真是十多歲的中學生,那肯定不敢拿,但以三十多歲靈魂的人來說,對這些事并不會拒絕。
擱在過年,可能拿個紅包都要裝作不要,還得加以推辭的情況不同,這信封,曹成很淡定的收下。
“你的意思我明白,這個我就收下,但也不會白要,給你提供一個消息,這次車禍責任并不在司機,真正的原因是現場路面維修,施工方違規在道路上堆放渣土所導緻。”
家屬這次應該是直接到醫院,顯然是把人看的更重,至于車禍現場,恐怕還真沒來得及去,在這種情況下,一場大雨之後,有很多痕迹都可以被篡改。
将信封穩穩地收進褲兜,再看看周圍沒有其他人,确認安全過後。
“違規堆放渣土的施工方是地頭蛇,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現場可能很快就會被破壞,如果不想你丈夫被判這次事故全責,對它以後個人發展造成污點和影響,就趕緊想辦法,自己到現場取證,或者聯系更高層次的交警部門。“
對于地頭蛇來說,他們會跟鎮上派出所沒有關系?
發生交通事故會收不到消息?
光是想想就不可能,而隻要他們得到消息,趕緊加工做一個警示牌放到對應的位置補上,那時候的事故調查結果肯定就是另外一回事兒。
至于縣交警中隊這邊.....
在家屬沒第一時間到現場,司機還受傷昏迷的情況下,他們隻要願意,有好處拿,沒什麼是不敢做,2002年的西部小縣城,這些交警部門簡直不要太亂。
正是因為他對小鎮周圍環境太了解,曹成現在才更要小心地出手,至于為什麼要冒風險去得罪本地的地頭蛇,那這就要說起另外一回事,很快他也會處理到那邊。
不想再繼續逗留,該說的都已經說過,還意外得到筆錢财,倒是正好要用上,甚至還不知道夠不夠。
“話就說這麼多,如果拿不準可以先同你父親商量,不過我相信以你們蓉城鐵路局的能量,隻要知道真相,就不會讓自己人在這種陰溝被人坑。”
曹成走了,留下略微有些懵的張莎,目送着那個自稱共青團員的中學生離開,心裡掙紮一下,又轉身往回走,應該是要去找他父親商量。
出了兩層樓的交警隊,曹蓉在大門口等着,看到弟弟出來,又忙着拉上一起去車站準備回學校。
就交警隊這德行,需要用到的時候自然是開車把你接到縣交警隊,等用完之後,那誰還管你那麼多,自己想辦法回家,不可能還給你送回去吧,納稅人的錢,哦不,是交警隊的油錢也不是白來。
放眼全世界,其實大家都一個德行,曹成對此見慣不怪,幾塊錢的車費而已,他還是拿得出。
半下午,雨勢已經停下來,路面還有積水,比較濕滑,但這些不成問題,幸好車站距離這邊也近,走路幾分鐘便到。
“老弟啊,你說這車禍怎麼說來就來,原本還上好的人,下一刻就倒在血泊昏迷不醒,開車真的很危險。”
略帶着愁容,眉頭緊鎖不散,對于今天這場車禍,她看的很揪心,不僅是因為受傷的駕駛員,同時還因為她擔心自家父母,同樣也是在外長途跑車。
沒錯,曹成和曹蓉的父母也是在外跑車,家裡全靠兩人開着大貨車跑長途掙錢,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次,在這個手機還未完全普及的時代,即便家人再怎麼擔心,那也完全聯系不上。
本質來說,兩姐弟比留守兒童好不了多少。
父母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次,而且還不一定是周末,除了每次回來的時候給家裡添些日用品、米面,留下生活費以外,一家人坐下來想吃頓飯,很難!
曹成之前說家裡開修理廠,那都是扯淡,之所以會用液壓千斤頂,全是因為以前父親在兩姐弟還小的時候不跑長途,隻開一輛二手破解放跑短途,車況差,動不動就得在家自己趴窩維修,那時候他好奇嘛,把液壓千斤頂當玩具也很正常。
家裡也是在道路運輸行業讨口飯,遇到有司機出車禍,兩姐弟才會冒雨出手找醫院、聯系家屬,出門在外的,誰沒個需要幫助的時候。
曹成記得最清楚,當年父親談起在曹成還小的時候,他開車進山區的經曆。
那時候是一整天都找不到個落腳點,進山之後除了山以外還是山,有錢想買吃的都沒可能,路邊有山民種的蘋果樹,實在餓了,找到正在在旁邊幹活主人家買點還沒成熟的蘋果充饑。
結果人看出老爹是餓了,沒賣蘋果,反倒是直接請到家裡煮面招待,問了才知道,原來女主人也是一人在家,男人在外讨生活掙錢,大家都是出門在外,能理解,所以互相幫助。
後來回家之後,将故事講給兩姐弟聽過,從此兩姐弟深有感觸,記住了“出門在外,互相幫助”這道理。
這次車禍,姐弟兩人盡了自己最大努力,算是深刻踐行了“出門在外,互相幫助”八個字,但同樣也是因為這次車禍,讓相對感性,心理年齡才十七八歲的曹蓉想起父母在外跑車的危險。
這種事,曹成也沒辦法,車禍這是自打家汽車發明以來就無法避免的。
“姐,你要是這樣的話,那真就沒法說。我們隻能相信老爹的技術,他部隊上的時候便已經是汽車兵,二十多年下來,絕對老司機,從未出過纰漏,所以你放心吧。”
按照曹成記憶,自家父親直到駕照被強制降級,在開不了大貨車之前,都沒出過啥大纰漏,他倒是并不擔心。
相對于曹成能夠預知未來所帶來的自信和放心,曹蓉就做不到這份從容,雖然她知道父親的技術很好,但仍然架不住擔心,憂愁還是依舊沒變。
氣氛沉默,兩姐弟看着遠方,等待着進站的客車。
直到車已經進站停穩,自動車門咣當一聲彈開,車裡稀稀拉拉的乘客陸續走出,喧鬧地人聲提醒兩姐弟,該上車回去了。
“其實.....你說我要是學醫,以後多救人,行善積德,咱家會不會更好些?”
明明是十七八歲高中生,卻說出這樣的話,倒不是說這種觀點不好,隻是這種思想吧....
怎麼說,顯然不應該是這個年齡該有的正常現象。
在社會主義國家長大,受到不錯地教育,被馬克思哲學和無神論熏陶下,年輕人不應該都是人定勝天,不相信所謂行善積德思想嗎?
老姐比自己大三歲,現在曹成初三,曹蓉高三下學期,正是高考前期,已經是倒計時100天沖刺時期,所以很多人都開始考慮以後大學要從事什麼專業,而且學醫貌似看起來還不錯,但曹成看現在老姐這情況,顯然不适合學醫。
上輩子曹成有很多從醫的朋友,收入相對算是不錯,隻是在行業有那麼一句話。
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如果僅僅是為了經濟,或者抱着所謂行善積德的原因,并不是真正熱愛這個行業,那還是算了吧,曹成重生一遭,還能讓自家老姐以後過苦日子不成?
搖搖頭:“我記得,你以前很讨厭消毒水兒味道,所以沒必要去學醫,就算要行善積德,也不止這一個方法,解決并減少車禍,最根本原因還是要從汽車本身入手,設計制造更安全的汽車,這才是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