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是派出的治安警察,要讓這些人處理車禍現場,顯然有些太難為人家。
簇擁着一起,車上下來兩警察倒也熱情,跑去幫護士把擔架擡上救護車,然後又熱情地揮揮手,其中年輕的警察想上車跟着一起陪着傷員,然而人家醫院方面話都不願意多說,直接關門走人。
在醫護人員看來,他們縣上救護車都已經到了,距離事發地更近的小鎮派出所居然沒有動靜,光是這效率就已經夠那啥了,醫護人員不滿也是正常。
可怕的是這三警察居然還沒意識到問題原因,其中稍微年輕些的警察頗有些不滿,抱怨道:
“什麼人嘛在,連個招呼都不打,縣醫院的人就很牛逼,切!”
自作嗤笑一番過後,好像心裡也舒服了許多,派出所的治安警察(片兒警)整天就處理些狗屁倒竈的破事,再怎麼年輕有為,這種日子過上幾年之後,差不多也都和鹹魚沒啥區别了。
所有的片兒警都是這樣過來,另外一位年長的中年油膩男顯然已經成功渡劫,他已經可以平穩地面對一切,看到年輕人,就仿佛看到自己的昨天,倒也不說什麼,呵呵笑過了事。
現場事了,曹成感覺好像也沒什麼好說,得趕緊找到自家老姐,回家換身衣服、弄些姜湯水驅寒,之後該上課的上課。
“那個...警察同志啊,你們來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一個向你們報案的女孩,可能跟我年齡差不多,騎紅色自行車。”
曹成問起來,這時候才有中年警察反應過來,像是剛記起。
“對,是有這樣的一個姑娘,她報案之後我們急着往這邊趕,現在她應該還在後面,正騎車往這邊來,應該也都快了吧,你便是她說的弟弟?”
現場傷員被運走,光是破車在那裡擺着,如今能夠給警方提供第一手車禍現場消息的,貌似也隻能是曹成這個中學生,三位片兒警看來是打算直接進入調查了解環節。
眼看雨水越來越大,即便帶了傘,正常人也不願意在下雨天站着。
“你先過來吧,都到車裡坐着說,我們需要了解證人口供。”
重生不到一個小時,剛拯救了車禍現場,馬上就被警察帶上車,這算是啥待遇,曹成表示想笑。
但笑歸笑,他人卻毫不在意地上了警車,坐進破舊的面包車裡面,隻要不是第三排特殊位置,就算警車,他也沒覺得有什麼異樣感覺,如果非要說感受。
一個字:破。
這車真心太破了,甚至破到讓曹成懷疑這是不是警察系統從報廢車站裡面扒拉出來的,到底是基層真窮,還是假意裝出來給人民群衆看的?
“能詳細說一下,從你最開始看到這場車禍到我們來這段時間裡,中間最詳細的經過,可以嗎?”
人民群衆有義務和責任配合警方調查,這是不可推卸的責任,曹成又并非不知道這些,但到底說不說,配合與否,這就全看個人選擇。
雖然向來都感覺鎮上片兒警存在感很低,幾乎無所作為,但關鍵時刻,他還是得配合人家工作。
“你們帶了相機吧?”
答非所問,這是三位警察對曹成的第一印象,他現在是了解口述案件經過,和相機有毛線關系。
“如果帶了的話,趕緊把那邊開挖路面堆起的土方拍下來,上面還有車轍印,要是再晚些,在這場雨水過後,什麼現場痕迹都沒了。”
他之前大緻看過現場,其實這場車禍原因很簡單。
司機開車可能是有些快,但應該還沒到超速範圍,最多是超過了下雨天行車速度,真正原因還是拐彎處内彎側道路開挖,堆有大量泥土在路上,而施工方顯然又沒有提前設置警示提醒,司機轉彎前對此并不知情。
相對過高的下雨天行車速度,突然出現的彎道内側路面開挖堆土,司機慌亂中急打方向。
這時候,新司機反應再快也架不住卡車的笨重,右側車輪直接怼上土方,導緻車身左低右高,再加上還是右轉彎,這一套下來,側翻并不稀奇。
至于撞上道路左側行道樹,并且還正好是撞上駕駛艙位置,這個就隻能說是司機運氣太差,命中有此一劫。
現在最緊迫的問題就是對不規範施工的路面土方堆放進行拍照取證,特别是土方上的車轍印,這是鐵證,也是下雨天過後很容易被雨水掩蓋沖洗的地方。
真相隻有一個,曹成隻會用事實說話。
片兒警再怎麼混日子,基本的道路交通知識還是懂得,聽了這一說之後,中年油膩警察在心裡默默地分析,其實他已經對這場交通事故有了初步論斷。
再透過車窗,看道路内側被挖開的路面,坑裡已經有些黃湯湯的積水,而在道路中間,赫然是好幾堆雜亂鋪放的渣土,其中一堆還被雙車輪轍碾壓過。
實錘,沒得洗。
油膩警察看了曹成兩眼,許是在疑惑,這現在的中學生都這麼聰明,全能?
随後又變戲法般的,從身後掏出一台相機,不知道是什麼品牌,也看不出什麼型号,招呼另外一位警察給他打傘,看樣子是要去取證。
自己一個人坐在車裡,他沒有去關注警察怎麼取證,反而是透過前擋風玻璃,關注着自家老姐什麼時候過來。
......
車禍現場取證最後并沒有由鎮上的片兒警操作,事實是在他們剛下車時,縣上交警就已經從到了,随後緊接着還有老姐曹蓉。
後來還是交警把兩姐弟開車送到家,換上衣服之後,再帶着一起到縣交警隊協同調查。
比起半桶水的派出所鹹魚,交警隊顯然對車禍處理更專業,曹成也懂事地把司機的手機和身份信息和盤托出,反正他對鎮上的片兒警沒啥好感,所以這些消息壓根兒就還沒來得及對鎮上的片兒警說過。
事情處理完,時間都已經中午,負責處理車禍事件的副中隊長帶着兩姐弟到食堂吃過飯過後,正好傷者家屬到了,說是希望見一下兩姐弟。
曹蓉對這次突然攪合進車禍事件還有些不太适應,在交警隊的時候,就表現有些情緒不太對,經驗老到的交警從側面安慰更沉穩些的曹成,直言這都是正常的反應,普通人親眼看到車禍發生,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适應。
現在,曹蓉顯然還是沒調整過來,要說見傷者家屬,其實她也并不太願意。
“老弟,你看我們這都在交警隊呆了這麼久,時間也不早,要不咱先回去吧?這個家屬就不見了,我們也沒做什麼,他們現在應該挺忙,而且咱請假這麼久沒回去,恐怕學校老師也擔心。”
意思很明顯,咱姐弟兩得趕緊走人,不能再摻和這事兒,學生應該是在學校進修學業為重。
平時再怎麼當姐,做監護人,但曹蓉終究還是中學生,對警察局這種地方陌生,自然不想久留,在它看來,還是待在學校更舒服自在。
如果是往日,曹成可能就直接就聽了自己老姐話,乖乖地回學校聽課。
但現在,他不能!
“我去看看吧,之前是我最先聯系傷者家屬,所以還是過去說兩句話再走,也不礙事。”
對于這場車禍,上輩子因為很多原因,交警最終是把所有責任判給了蓉城鐵路局,按照國内交警處理交通事故的尿性,向來都是堅持一個原則:大幫小。
按照事故雙方的體量,車輛價值貴的,不管你有理沒理,很多時候都是車輛價值更貴的一方承擔更多責任,理由是你有錢,購買的保險貴,可以承擔得起風險。
曹成經曆過最操蛋的事,一輛摩托車超速撞上路邊已經停穩好久的汽車,像這種事故,交警能夠認定汽車承擔70%責任,這簡直是奇葩到極點。
同樣的原則,套用到上輩子那場事故的責任認定上,由于蓉城鐵路局屬于典型的大肥牛,交警想都不想,直接認定鐵路局方面全責。
而對方似乎也沒有異議,反正都是國家的錢,鐵路局也大方,直接把所有責任承擔下來。
在上位面,這樣的處理結果對于曹成家當然最好不過,鐵路局大方地承擔所有責任,也免去各種扯皮,大家都皆大歡喜。
但現在不一樣,傷者隻有司機本人,不涉及到自己老姐,那曹成不介意幫蓉城鐵路局那邊減少些責任,對于違規開挖維護路面的承包方,決不能讓其輕松過關。
副中隊長帶着雙方在他本人的辦公室見面,也沒有什麼特殊安排。
傷者家屬就來了兩人,中年國字臉男人,光看穿着和氣質,曹成不用猜都知道,這肯定是之前接電話那位,也就是傷者的嶽父。
站在國字臉旁邊,應該是中年人的女兒,也就是傷者的妻子。
光看面像,确實很有父女的意思,畢竟有着标準國字臉的女性,這真心很少見,但這女人顯然又很會打扮,頭發剪短到下巴處,發梢内扣,巧妙地将颌骨末端兩側骨骼過于突出的地方蓋住。
“你是給我打電話的人?”
“是的,我叫曹成,共青團員,見義勇為,理所應該。”
對于這種有些身份的嚴肅中年人,以曹成現在這個年齡段來說,要跟對方打破陌生和尴尬,顯然隻有這種裝傻賣萌套路才行得通。
我是共青團員,團的章程要求我要愛人民,愛祖國......
别說國字臉中年人,連坐在旁邊陪同的交警副中隊長也笑了,這種已經偏向于形式主義的東西,今天突然被人如此正兒八經地說出來作為做好事的理由,真的很那啥。
中年人尴尬地一愣,然後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笑着道:
“哦,對,我說難怪嘛,原來這麼年輕就已經是共青團員,了不起,年少有為啊,以後必定是合格的社會主義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