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重華看着她,沒有說話。
夜無憂繼續說,“本來這事兒我不想管,她要是有本事便将你我的婚事取消了,夜王府我本就不稀罕,誰成想太後竟然将我爺爺叫進宮中,想将我由正妃改為平妃,呵,我都有點感激太後沒将我貶成側妃了,正妃與否我不在意,可如此欺負我夜家,我卻是萬萬不能答應了。”
這事夜重華當然也知道,太後給他了三天時間考慮,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淑妃說的那些話的原因,一直到現在,太後也沒有召他進宮和他說關于娶宋懿清的事,他便也一直拖到現在。
“你想說什麼?”
“我想給你一個不娶宋懿清的理由。”
“你很在意我娶宋懿清嗎?”
“是。”夜無憂答得幹脆利落,“你可能還不太了解我,我也忘了事先提醒你,既然你要娶我,那除了我之外,你不能有任何别的女人,除非你給我一紙休書。不過你若反悔,現在去向皇上取消婚約還來得及。”
夜重華說得緩慢卻堅定,“我不反悔。”
他話裡的堅定還是讓她微微一震。
在這個男人三妻四妾是常道的世上,他貴為夜王,竟然能輕易向她許下一生一人的承諾,要說沒有絲毫觸動,那是騙人的。
無論他以後能否做到,至少這一刻,他是願意為她做到的。反正她也沒有和他共度一生的打算,他若失言,她便能走得更加毫無負擔。
“好,記住你今天的話。”夜無憂輕掀一塊瓦片,“接下來,你便好好看着,你的青梅到底是不是如傳言中那般虛弱。”
她話中的意思讓他微微皺眉,“你的意思是她在騙我?”
關于宋懿清的身體,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隻是秦焰的醫術他太清楚,若是她作假,定然不會逃過秦焰的眼睛。
“那天我喬裝混進來就是為她診脈來了,若不是你那天對我态度太差,我早就告訴你了,她脈象虛弱的原因不過是因為用了藥。”
“那為什麼秦焰還有衆多太醫以及無數慕名前來的大夫,他們沒有一個人發現端倪?”
她也知道,那樣多的大夫都沒發現的問題,被她一下子就發現這個事情很難讓人信服,可是她還是得說,“因為宋懿清身邊多了高人,她用的藥是無相生,《萬毒書》你聽過吧,無相生便是裡面的一個藥方,使用者便會呈現脈象虛弱、命不久矣的假象。”
《萬毒書》他當然聽過,若真的按她所說,那麼這一切便都有了合理解釋。
為什麼她的身體突然虛弱,為什麼這樣多大夫誰也沒看出問題。
《萬毒書》是雲雀山的禁書,這百年來,無一人看過。至少明面上是這樣的傳言,不過他卻知道這書前一陣子被雲雀山一個弟子偷下了山,而秦焰一直在找這個人。
“看來你看過《萬毒書》。”夜重華摩挲着下巴,看向她,“難道……”
“請停止你罪惡又龌龊的思想,偷書那人和我沒關系。”雲雀山禁書被偷的消息雖然沒被傳得沸沸揚揚,但是在她得知宋懿清用的藥是《萬毒書》裡的方子之後,便叫光風去查了查這書,才知道這書被偷了,如此看來,偷書那人就在宋懿清身邊。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書中内容?”
“我……”她若是說她前世看過,恐怕會被他當成瘋子吧。“我在邊疆的時候碰見過一個人,有幸看了看。”
“何時碰見的?又是什麼人?”
“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就仔細觀察。”
夜無憂透過瓦片指了指屋内的宋懿清。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夜探公主府,前兩次她可是完完全全見識到了宋懿清的‘命不久矣’。
說得天花亂墜,都不如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來的沖擊大。
宋懿清不是費勁心機想毀了她嗎,那她就要親手扯下她蒙騙世人的虛假面具,尤其是在她最愛的夜重華面前,想算計她便要做好受她報複的準備。
兩人靜靜趴伏在屋頂上,夜色冷寒,夜無憂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夜重華将身上玄色披風搭在她身上,怕她拒絕,便說道,“你身上的紅太惹眼了。”
誰成想她毫不客氣的便将自己裹在了裡面,沒有一絲拒絕的意思。
冬季的披風大多厚實,一披上便抵禦了不少寒冷,夜無憂吸了吸鼻子,心想這樣冷的天氣,傻子才拒絕。
兩人靜下來不久,屋内便隐約傳來了說話聲。
先傳到他們耳朵裡的是宋懿清急促的咳嗦聲,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一樣,夜無憂眨眨眼,難不成,她真的就這樣不湊巧的感染了風寒?不然屋内除了一個丫鬟又沒别人,她還裝什麼呢?
“公主,你又咳血了!”玉珠看着宋懿清手上的錦帕,語氣帶着濃濃的心疼。
咳血?夜無憂下意識看了眼身旁的夜重華,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
“玉珠。”宋懿清搖搖頭,臉色蒼白,“别這樣大聲,會被芸嬷嬷聽到的,她若告訴皇祖母,皇祖母又該擔心了。”
“公主,您總是這樣,一點兒也不為自己考慮。”玉珠聲音凄切,“可是那淑妃卻陷害您。”
“沒辦法,可能淑妃覺得本宮喜歡重華哥哥,所以有陷害夜小姐的動機,才想也把本宮拉下水的吧。”
玉珠憤恨不平,“明明就是淑妃記恨您拂了她想将您嫁給二皇子的意思,才伺機報複!”
聽到這兒,夜無憂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原來人家早就發現了他們,正演戲呢。
這演技,真是不錯,尤其是這小丫鬟,真是棒極了。
“走吧。”夜無憂想起身,卻被夜重華摁住了。
他墨色瞳孔在夜色中更加幽暗,他抓住她胳膊的手微微用力,“走什麼?你不是想看嗎?”
她擡手捏了捏眉心,是她小瞧了宋懿清,反而跳進了她的套裡,可是現在看他反應,她恐怕是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了吧。
屋裡聲音還在斷斷續續傳來。
“最可惡的是,淑妃竟然買通了玉環偷了太後賞給您的透香墨!整個東籬也就隻有您有,這樣的栽贓嫁禍也太明顯,不過幸好玉環偷走的墨是提前調好的,墨迹隻能保留一個時辰,這樣您才逃過了淑妃的陷害,不然又要大費周章的去殿上解釋,您身子這樣虛弱,哪裡經得起折騰。”
夜無憂此時已經不知道該誇宋懿清些什麼好了,竟然将計就計連透香墨的事情都解釋清楚了。
好吧,她又大意了。
看了眼夜重華怒氣隐隐的面容,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這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沖擊力還真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