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一個小時後,沈圓将剛寫好的黃符放至一旁,伸出一根手指,“你已經欠我一百張了。”
楚風愣愣地看着那十張各不相同的黃符,皺眉道:“不可能,為什麼你随手一畫就能成功?這些符紙有問題。”
“......同樣的話,你重複十遍了。”沈圓放下符筆,聳聳肩,正準備伸手将黃符收進兜裡時,楚風大手一撈,将那十張盡數抓在手裡。
“這些我都要了,之後我再還給你。”他放下這句話後,匆忙轉身。
沈圓看着他的背影,冷不丁地說了句:“三百三十天。”
楚風腳步一頓,突然加快了步速,隻是看他的模樣,多少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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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吃飽喝足、打包好行李的弟子們陸續上車。
祁朔和祝柔是桐柏觀的一對師兄妹,他們年齡相近,興趣也相投,平日裡基本都待在一塊。
這回也是如此,兩人在大巴車後端坐好,開始聊天。
“聽說為了照顧沈師叔,我們這次的任務地點是離得最近的,任務難度也是最小的。”祝柔壓低聲音,悄悄說。
祁朔點點頭,絲毫不懷疑這消息的真實度,“應該的,别的隊伍都有兩個掌門帶隊,就我們這隊一個掌門,任務肯定不會太難。”
頓了頓,他見祝柔眉飛色舞起來,又補充道:“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再怎麼簡單也是掌門單,不是現在的我們能輕視的。”
祝柔嘟了嘟嘴,眼底有不服,卻沒說反對的話,老老實實地坐好,在耳裡塞上耳機。
餘光瞥見沈圓最後上車,她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幾遍沈圓的肚子,暗自猜測孩子爸爸的身份。
沈圓上了車後直接在後排躺下,閉目養神。
與她隔了一個過道的楚風眼神複雜。
他回去好好研究過那十張黃符,确定符紙和朱砂均不存在作弊的情況。
也就是說,沈圓真的能在一個小時内連續畫成功十張符。
符咒天才也是天才,他承認自己動搖了。
――沈圓可能,沒有他想象的那麼沒用。
注意到他的眼神,祝柔快速返過頭,湊到祁朔耳邊嘀嘀咕咕:“楚風那個禽獸!才剛因為猥亵沈師叔被罰,現在又色眯眯地盯着沈師叔看!”
祁朔:“......”
師妹你聲音太大了。
見祁朔不說話,祝柔以為他沒聽清,着急地擠了個猥瑣的表情出來,形容道:“就是這樣,楚風就這樣一直盯着沈師叔看,真是人面獸心!”
祁朔臉色僵硬地伸出手,扯開祝柔的耳機線。
“你們是來曆練的,還是來看戲的?”冷冰冰的聲音,一聽就是楚風的。
祝柔沒轉頭,但也明顯感覺到楚風就站在自己身後。
後背涼飕飕的,像被凍僵。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餘光瞥見前排弟子紛紛坐正,忙跟着坐正身體,目視前方,表情嚴肅。
楚風低頭瞥了她一眼,重新回到座位上。
......
旅程無聊,開車的司機往後瞟了一眼,收回視線時,猛地瞧見五米遠處躺了一個人影,趕忙将刹車踩到底。
楚風在身體彈射出去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什麼,伸手去拉沈圓。
沈圓被他拉着,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往前看了看,伸了個懶腰道:“發生什麼事了?荒郊野嶺的,好害怕哦。”
楚風:“......”
你的演技敢不敢再差點?
司機站起身,焦急地說:“我下去看看,好像是死人了。”
楚風皺眉,“不可,此事有蹊跷,你待在車上,我下去。”
沈圓懶懶地靠在後背上,無情地戳破事實:“沒桃木劍你能行嗎?”
見兩人之間的氣氛似要變得緊張起來,祁朔主動起身,“我下去看看吧。”
祝柔跟着站了起來,“我也去。”
祁朔回過頭想勸,見祝柔眼神堅定,知道她做好的決定八匹馬都拉不回,隻好點頭,“你乖乖待在我身後,察覺不對就撤回來。”
祝柔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抿着唇,緊跟在他身後。
其他人見了,也跟着站起身,紛紛道:“我也去。”
沈圓眨了眨眼,“好全軍覆沒?”
“這......”衆人面面相觑,踟躇了起來。
祝柔聽說這麼危險,不由得揪住了祁朔的衣角,語氣不安:“師兄,要是對付不了就趕緊退回來啊。”
祁朔勉強笑笑,伸手将車門打開,安慰性地說:“别擔心,我們又不是沒接過單,會沒事的。”
陰風陣陣,吹得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從身後拿出桃木劍,祁朔左手持符,右手挽了個劍花,肅穆前行。
紅色的血液逐漸凝固,在大巴前燈的照耀下,呈現出詭異的醬紫色。
他定睛一看,見白色衣服下空空蕩蕩,心知不好,趕忙轉頭。
伴随着祝柔的尖叫聲,一個身形如嬰兒的綠色肉團朝祁朔撲來。
祁朔于慌亂中擡手,擋下第一擊後,揮出黃符。
黃符正中肉團,無火自燃。
肉團吃痛,發出一道尖利的嘯聲,用更快的速度朝祝柔撲去。
顯然,它分辨出孰強孰弱了。
祝柔心中一緊,于害怕中找回一絲鎮定,舉起桃木劍,狠狠朝肉團劈去。
肉團靈活地避過,在空中轉了個圈,又朝她撲來。
一擊不中,祝柔明顯慌了,下意識喊道:“師兄!”
祁朔加快了念咒的速度,緊皺眉頭,飛身揮劍。
肉團一分為二,在空中爆射出詭異的綠色汁液,最終掉落在地,沒了動靜。
祝柔捂着嘴,努力壓下那股惡心感。
祁朔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趕忙收回桃木劍,攙扶着她回到大巴上。
他們的戰鬥過程,大巴裡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一等二人回來,弟子們便興奮的鼓起掌來。
司機也跟着松了一口氣,臉上綻開笑容。
能被選來當司機的,基本上是各大道觀内忠實的信徒。
道觀弟子們本事越大,他們越高興。
沈圓面無表情地看着,潑冷水般冒出一句:“這就完了?”
祁朔斂去臉上的笑意,回頭看了一眼依舊待在路上的肉團,示意祝柔在車上待着,對沈圓抱拳道:“我去收拾。”
祝柔站在門口,看向祁朔的目光中隐含擔憂。
剛剛為了救她,祁朔強行提速,必定是傷了髒腑。
見其他弟子就這麼幹看着,沒一個有動彈的意思,沈圓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本以為楚風的資質就夠差了,沒想到這幫人的資質連楚風的一半都及不上。
楚風一直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沈圓身上,此時自然發現了她的不悅。
他沉思片刻,蓦地開口道:“下去兩個人警戒,以防那山魈有同伴。”
弟子們反應過來,下去了兩個看上去較沉穩的。
沈圓抱着雙臂不說話。
一直到那山魈的屍體被處理幹淨,三人回到車内,她才開口:“山魈是最低等的精怪,受陰氣滋養而生,以怨氣為食,常結伴而行。殺這麼個東西,你們還能受傷?”
祁朔微微低頭,語氣愧疚:“是我學藝不精,不管别人的事......”
祝柔擔心他被罰,往前站出一步,堅決地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驚慌失措,師兄也不會受傷。”
跟着下去警戒的那兩人也開了口:“如果我們救援及時......”
“等等。”比出個制止的手勢,沈圓失笑,挑眉問:“你們的生死與我何幹呢?為什麼要對着我露出抱歉的表情?”
“就是你們全軍覆沒了,我也能毫發無損地回去,輕飄飄一句救不了完事。”頓了頓,沈圓往後一靠,幽幽地道:“你們該抱歉的人,是你們自己。”
全場寂靜,連大巴車司機都放緩了呼吸。
“沈師叔的意思是,你不會插手我們的每一次決定了?”一個圓臉的女生鼓起勇氣,打破了僵持的氣氛。
沈圓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點頭,“我不管你們。”
圓臉女生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往後座走去。
當她走到楚風面前時,她蓦地解下自己後背的桃木劍,雙手遞上,懇切地說:“楚風師兄,接下來的鬥法,就靠你了!”
這種随身攜帶的法器,對于道士而言,無異于自己的性命。
她選擇了将自己的桃木劍讓渡給楚風,也就相當于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楚風手上。
做出這個決定需要費多大的勇氣,隻有她自己知道。
楚風頓了頓,緩緩伸出手。
“哦,剛才忘了說了,除了他以外,我都不管。他現在是我的人,我不得不管。”沈圓突然開腔,轉頭看楚風:“這次曆練,你不能拿桃木劍,不管是誰的。”
楚風:“......”
見他聽話地收回了手,圓臉女生一臉失望,垂首回座。
因為沈圓的那番話,接下來的旅途更顯沉默。
車停,沈圓往外看了一眼。
土屋連片的村子,昏黃的燭光,幽深的密林。
就差在天空上方寫上“這裡有問題”五個大字了。
當所有人都下車後,村子裡走出人來。
打頭的是一個牙齒快掉光的白發老頭,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提着一煤油燈,眯着眼睛瞧了沈圓一行人一會後,和藹地笑了起來:“後生們是來借宿的吧?”
明明他笑得很真誠,但衆弟子們卻忍不住齊齊打了個寒顫。
站在前面的祁朔猶豫片刻,回答道:“是的,請問有足夠大的屋子嗎?最好能讓我們住在一起的。”
他想得是挺好的,集中力量,避免被害。
可惜事與願違,白發老頭十分幹脆地搖了搖頭,慢悠悠地轉身往村子裡走去,“村子裡沒有那麼大的屋子,你們跟我來看看,自己選擇住哪兒吧。”
祁朔想回頭看沈圓,袖子卻被祝柔拉住。
見祝柔對自己搖了搖頭,他隻好輕輕地歎了口氣,率先邁步,跟上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