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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被一個女鬼埋到土裡什麼的太丢臉,對于妖魔嫉惡如仇的人士來講,簡直是奇恥大辱。
蘇耽斜眼瞧了斐央一眼,嘴角含着笑,卻也不說什麼,就這樣回了前殿,留下斐央一人在那抓耳撓腮。
被埋到地下算什麼,他想要的,是思柔手裡那簇火苗。
蘇耽似是而非的态度讓斐央猶豫不決,一方面蘇耽是人,又是真材實料的道士,斐央生不出厭惡感。另一方面他當初受困蘭若寺,是思柔救了自己,斐央存着一絲感恩之心,不然他也不會求蘇耽來蘭若寺。在斐央的設想中,思柔被救,脫離苦海,蘇耽功成身退,事了拂衣去,兩人應該沒什麼交集。
而不是現在思柔要重建蘭若寺,蘇耽過來打下手,并時刻準備捅死思柔。
這都什麼跟什麼。
斐央憂郁望天,早知如此,他還不如早點回家,不插手這樁破事。
他正猶豫要不要把這事告訴思柔,給她提個醒,聶小倩和小蝶從小路過來,眉間籠罩一縷憂愁。
“斐公子。”
斐央身子一抖,這些女鬼走路沒有聲音,飄來飄去的,總讓斐央心裡毛毛的。
“聶姑娘。”
大抵是男人和女人之間隻有風花雪月可談,幾句幹巴巴的開場話後,聶小倩直接切入主題,“我想請斐公子勸勸小柔,積陰德還有他法,而修蘭若寺一事大費周章,妖怪又不喜佛,小柔強迫他們做工,心中定會有怨言,日後怕是對小柔不利。”
小蝶又加了一句,“修廟的陰德根本加不上我們身上,修了也是白修。”
這才是重點,蘭若寺是思柔下令修的,修完以後陰德也算不上她們幾個女鬼頭上。聶小倩本來想找機會跟思柔講的,可昨日思柔直接回了黑山,人也見不到,聶小倩和小蝶商讨過後,決定讓斐央跟思柔講,沖思柔一心想幫聶小倩的态度,如果找不到替代的法子,她很有可能繼續讓妖怪修蘭若寺。
這個問題難倒了斐央,問他哪裡的姑娘最漂亮,哪裡的酒最香,斐央能從頭報到尾,可問如何積陰德,斐央憋了半天,“我幫你們問問蘇道長。”
兩個女鬼點點頭,她們也想問,基于蘇耽一身清氣,她們不敢靠近。思柔又埋過蘇耽,怕蘇耽遷怒自己。聶小倩和小蝶對蘇耽退避三尺。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接下聶小倩和小蝶的托付,斐央滿腹心事回去休息,他坐在門檻上,望着樹梢上的殘月,猶豫什麼時候去找蘇耽。
兩人都結仇了,蘇道長還會為小柔姑娘籌謀嗎?
斐央不去找蘇耽,另一夥人找上了蘇耽,同樣是小樹林,黃老披了一身黑袍站在陰影處,見蘇耽如約而至,發出幾聲愉悅的笑聲。
“道長,老夫這廂有禮了。”
蘇耽這會心情不太好,因為思柔晝伏夜出的作息導緻一幹妖怪也晚上出來幹活,身為監工的蘇耽亦是如此,作為一個正常的人類,蘇耽不屬于夜貓子那一款,被迫調整作息,使得蘇耽一整天心情陰沉,他負手站在青竹下,一眼就識破了黃老的身份,半阖的眸子難見情緒,倒是周身氣息越發冷冽。
黃老一見暗道這道士果然留了一手,他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上前和蘇耽打起太極,“觀道長氣度料想出身名門,師承名師。”
蘇耽被颠倒的作息弄得身子困乏,脾氣漸長,說話也不客氣,“老狐狸有話直說。”
被罵作老狐狸黃老也不生氣,他本來就是隻老奸巨猾,蘇耽不過實話實話罷了。笑呵呵道,“道長人中龍鳳,本應來去自如,如魚得水,不受拘束。”
話中有話,蘇耽掀開眼簾,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黃老,聲音平靜如水,“繼續說。”
黃老大膽靠近一步,“無奈龍遊淺灘被蝦戲。”
這話說的很明顯了,指的就是蘇耽被思柔欺負一事。如果是斐央安慰蘇耽,蘇耽不做多想,可眼下是思柔這邊的人,蘇耽留了個心眼。
他想起幹活的妖怪說過,思柔擔任黑山老大時間很短,而原先的黑山老大,是邊上那個穿黑袍的秃頭妖怪。
白天是思柔睡覺的時候,趁這個時間約自己出來見面,地方還這麼偏,不說沒事都是騙人的。蘇耽心思一轉,對黃老的目的猜了個大概,臉上不動聲色,“強龍難壓地頭蛇,敗在思柔姑娘手下,貧道心服口服。”
黃老道,“勝之不武,那日蘇道長與姥姥鬥法在先,耗盡法力,思柔姑娘不過撿了個便宜,真若是開打,思柔姑娘哪是蘇道長的對手。”
蘇耽應了聲,不做表态。
黃老見蘇耽半天不上鈎,暗罵蘇耽雞賊,心想思柔不喜歡這道士,就算蘇耽和思柔打小報告,思柔多半也不會信。便咬牙托出計劃,“老夫想請蘇道長幫個忙。”
“殺了思柔,還黑山一個平靜。”
蘇耽神态安詳,無欲無念,就快禦風而去,“我觀思柔姑娘統治黑山有方,黑山一片欣欣向榮之景,何來歸還平靜之說。”
黃老臉色沉沉,“實不相瞞,我家主人和她交過手,她并非是鬼而是妖,本體受了重傷才會魂魄出竅,此妖生性殘暴,所到之處草木枯萎,生靈塗炭。建蘭若寺隻是片面之詞,真正目的是要将我等一網打盡。”
這話在任何一個有正義感的道士聽來都是不可饒恕的罪孽,蘇耽神色一變,嚴肅道,“當真如此?”
黃老點頭,“千真萬确。”
蘇耽果然轉變态度,他低頭沉思片刻,緩聲道,“我門下有一陣法,可煉化世間一切妖魔,隻是這陣法施展條件苛刻,關鍵一點就是請君入甕。”
黃老了解點頭,陣法是死的,當然不能追着打。不過蘇耽說可以收拾思柔,黃老的目的就算達成了,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黃老主動接過這份差事。
“若我引她到此處,蘇道長會如何處理?”
蘇耽眼中泛起冷光,“一招制敵。”
這次談話雙方都非常滿意,黃老覺得蘇耽好騙,回去和黑山如實報告,末了帶上一句,“此事解決,盡早處理此人。”
蘇耽也不是什麼傻白甜,他正愁沒有辦法接近思柔,不能研究思柔手中的火苗,恰好黃老有求于自己,蘇耽假意應下,借陣法的名義從黃老這邊狠狠敲了一筆。
待約定之日到來,蘇耽在青竹林布下劍陣,此陣名四象漯河陣,四方混元,由先天八卦演變而來,可謂是威力無窮,尋常妖魔踏入此陣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他準備好後躲在暗處,靜靜等待思柔到來。
黃老直接祭出美食大法成功把思柔從黑山帶出,小姑娘跟着黃老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到了青竹林時黃老停下,臉上堆滿笑容,“其實這些點心是蘇道長托我給大王的,他說上次得罪大王,心裡過意不去,一直想找個機會和大王和好,特地擺下一桌酒席給大王賠罪,眼下蘇道長就在林中,老夫便不去了。”
正所謂吃人嘴短,自己吃了一路的點心是蘇耽特别帶給自己的,思柔心裡頭微微感動,再聽還有吃的,思柔開心和黃老道别,一腳踏進了青竹林。
蘇耽看準機會啟動陣法,然後……
思柔蹦蹦跳跳過來找蘇耽,眼睛亮晶晶的,“道長好。”
她左瞧右瞧沒看到吃的,再看蘇耽時目光帶了危險。
敢騙她,打死不解釋。
蘇耽強裝鎮定按下發抖的手,近乎肉疼看了被破壞的陣法一眼,對上思柔用盡一生的溫柔,“我帶你下山,山下有好吃的。”
小姑娘嘴角彎彎的,說話也甜甜的。
“蘇道長真好。”
思柔心情低落,腦袋随着轎子一晃一晃,睡意上來,也不管這裡是什麼地方,抱着十四娘沉沉睡去。
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快到目的地時九郎姗姗來遲,他拎着兩隻燒雞問黃老,“爺爺,這雞……”
黃老還沒開口,背後一雙眼睛綠到發亮,還有可疑的口水聲。
黃老,“……給小柔姑娘送過去。”
得了燒雞的思柔沖九郎甜甜笑道,“謝謝,你是個好狐。”
小姑娘白白嫩嫩,一雙眼睛跟琉璃似的,不染半點塵埃,九郎莫名紅了耳根,把燒雞遞了過去,再看十四娘趴在人家姑娘大腿上,他支吾幾聲,“沒事。”
思柔得了燒雞心情很好,窩回花橋狼吞虎咽,末了還不忘分一根雞腿給十四娘。風卷雲殘解決完一隻燒雞,被燒尾巴的十四娘稍稍緩過來,她望着專注啃翅膀的思柔,想到這家夥就要嫁給黑山老妖做小妾了,本着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十四娘問道,“你怎麼落到姥姥手裡了?”
思柔一邊腮幫子鼓鼓的,口齒不清,“小倩姐姐。”
她跟着小倩姐姐回去的。
十四娘猜了個大概,換了個姿勢問,“那怎麼嫁了?”
思柔咽下嘴裡的肉,不太明白十四娘怎麼問這種問題,不過還是說,“小倩姐姐被關了。”
爹爹說過,厲害的不能打,可以欺負小的,決不能惹大佬。等她試探清楚對方的底細,就可以回去救小倩姐姐啦。
十四娘面露同情之色,心想這丫頭八成是被迫上了花轎,連新郎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心底又生出一絲敬佩,覺得思柔仗義,為了朋友不惜入火坑。
這樣一想對于沒了尾巴的憤怒反而少許多,她以為這是思柔的殺手锏,拿這招去威脅黑山大人,好心道,“如果想救你的小倩姐姐,就不要惹惱黑山大人。”
思柔問,“他很厲害嗎?”
“那當然。”提起自家領主大人十四娘尾巴晃動,黑溜溜的眼睛裡透出敬仰之色,“黑山大人是最厲害的,他就是黑山的主人,所有妖怪都要聽他的。”
“哇。”思柔眼睛亮亮的,她問十四娘,“黑山的主人,是不是和部落首領一樣?”
十四娘想了想,點頭肯定。
思柔眼睛更亮,她有辦法救小倩姐姐了。
花轎外的黃老還不知道新娘子打算剁了新郎占山為王,他看九郎對思柔心生好感,拎着耳朵過來訓話,“平日和你說的話都聽到哪裡去了,且不說她是個人,眼下場合特殊,收起不該有的心思。”
九郎不是什麼見色忘義的混賬東西,有好感是一回事,做事又是另一種做事,隻是他更擔心十四娘安危,“十四娘怎麼辦?”
黃老吸了口煙,“走一步看一步,先準備進去吧。”
正說着先回來的阿黃跑到黃老身邊,他習慣了四條腿跑路,這會也懶得變回來,一溜煙爬到黃老肩上,把黑山老妖的話盡數交代了。
黃老聽着阿黃的話,聽大人的意思這是要賣姥姥一個面子,暫時不聲張,等人娶進門,過上十天半個月,往蘭若寺那一報,就說送去投胎了。
黃老清楚在這事上大人心裡跟明鏡似的,不能再清楚。他把心放下,專心準備親事。
妖族成親多少和人族還是有差異的,比如人族的繁文禮節就沒有,花轎一路吹吹打打,到了門口停下,黃老幫忙撩起簾子,幾個女妖拉着思柔出來,半路吃的雞骨頭随着思柔起身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從裡頭出來的黑山老妖目光悠長,他這媳婦有些調皮啊。
黃老趁這個機會摸走十四娘,順帶把大紅綢子塞到思柔手裡,“小柔姑娘,拜堂是不能帶狐狸的。”
暫時吃飽的思柔沒去要十四娘,她這會覺得抓九郎比抓十四娘有用多了,至少人家九郎會給自己帶燒雞吃。
花轎旁幾人各懷心思,思柔被扶着進了禮堂,一通折騰下來這親事就算成了,女妖正打算送思柔去洞房,黑山老妖擺擺手,“那麼多虛禮幹嘛?既然大夥對新娘子好奇,就給大家開開眼。”
底下一片起哄,鬼哭狼嚎皆有,新郎官黑山老妖伸手揭下紅蓋頭,就瞧見一張俊俏臉蛋,人美,眼睛也美,站那跟怒放的紅蓮一般,奪人眼球。
姥姥倒是舍得下血本。
黑山老妖打量思柔半響,還沒等他開口,新娘子就說話了,“你就是黑山的老大?”
本着美人都要憐惜的态度,黑山老妖好生好氣,“我就是。”
思柔湊近黑山老妖,認真道,“我要做黑山的老大。”
屋裡頭忽然靜了一瞬,既然爆出驚天的笑聲,拍桌子的,抱着肚子的,更有甚者直接滾到地上。
思柔眨巴眼,沒懂這群人為什麼笑,新王登基,舊王将逝,明明是件很嚴肅的事。
“把她送到後面去。”黑山老妖沒把思柔的話當回事,指揮幾個女妖送走思柔,自己下場和幾個心腹喝起酒來。
被送走的思柔莫名其妙,她坐在洞房深思熟慮,得出一個結論。
一定是她踢館方式不對。
等下見到人直接開打。
窗外悉悉索索,一隻毛茸茸的爪子探進來,過了會一隻狐狸艱難從窗縫裡擠出來,七葷八素摔在地上。
思柔認出這狐狸,把她抱到床邊,“十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