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賀武伸出了手,但是于斬并沒有給予回應。
賀武好像也并沒有妥協,任憑自己的左手懸在半空中。
按照常理來說,以左手握手,是對對方的不禮貌。
但現在于斬的右手已經失去了一根小拇指。
最起碼短時間之内,他是沒有辦法用右手和對方握手了。
直到最後,于斬仍舊沒有伸出自己的手。
賀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後将着手縮了回來。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香煙,賀武很少抽煙,于斬也是。
賀武給于斬遞了一支煙。
于斬大概沉默了幾秒鐘的時間,最後還是接了過來。
僅僅是這一根煙,已經表明了于斬的态度。
即便他沒有和賀武握手。
這說明于斬陷入了沉思。
他在考慮這個問題,他在考慮賀武的建議。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于然眉頭皺得深重,他擡眼看了看賀武。
賀武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說道:“斬哥,現在這情況我想你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如果任憑張狂執掌着黑旗幫,最後整個幫會的弟兄全部都得死在蕭雄手裡,這一點我想我不說你也應該清楚。”
賀武說的沒錯,張狂性格如此,注定在這種已經窮途末路的時候,沒法執掌大局。
在這之前,黑旗幫順風順水,在整個l市可以算得上是風生水起。
加之于斬的扶持,有他這樣一個智囊在,可以完美的遏制住張狂在極端情況下做出的錯誤決斷。
但現在,張狂已經瘋了。
黑旗幫已經窮途末路。
如果按照這個勢頭下去,于斬今天不死,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關于這一點,他比賀武還要清楚。
賀武的話,算是将之前的迷霧全部點開。
這層窗戶紙,必須是要捅破的。
于斬隻不過是想要将時間拖延一些,隻有最後答應,才不可能站在被動的局面。
如果他真的點了這個頭,豈不是被賀武牽着鼻子走?
賀武緊接着着說道:“之前我到黑旗幫的時候,你最看好我,剛才我說話的确是有些不敬,但我知道,寡婦肯定不會放過你,這出戲我必須得演。
如果不這麼演下去,你這隻手保不住。”
“這麼說我他媽還得謝謝你?”于斬心裡的那團怒火,如果蕭雄不死,永遠不可能散去。
現在他不光痛恨張狂的莽撞,更痛恨賀武之前的落井下石。
無論他現在說的究竟是不是心裡話,于斬都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内原諒賀武。
昏暗的燈光下,賀武和于斬各自點燃了自己的香煙。
兩人的動作并不娴熟。
盡管于斬在黑旗幫運疇帷幄。
賀武同樣是一身龍馬。
但在這件事上,他們都不在行。
尼古丁的煙霧慢慢升騰起來,籠罩着于斬那張滿是愁容的臉龐。
現在他比任何人都要失意。
黑旗幫順風順水走到今天,從來沒有遇到過什麼大坎。
這麼大的風浪面前,張狂居然想要砍掉自己的一隻手。
這對于于斬來說,是莫大的侮辱。
見于斬沉默不語,賀武緊接着順水推舟道:“于斬我言盡于此,機會就隻有這麼一次,如果咱倆現在聯手把張狂給幹了,那麼接下來,整個黑幫将唯你我所有。
若是若是論武力,我比他張狂強,加上你咱們可以重整旗鼓,幹掉枭雄會不是不可能。”
賀武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于斬依舊沉默不語。
此情此景,不免讓賀武有些着急起來。
他将手中的煙扔在地上,狠狠踩滅之後,說道:“于斬你怎麼跟個娘們似的?行!我承認你的确是足智多謀,很多事情看得都比我們透徹,做事也會給自己留有後路,但現在是猶豫的時候嗎?眼看着這麼下去,黑旗幫就要完蛋了,就算是殺了張狂,咱們手裡的資源也是有限的,到時候想要再和枭雄會抗衡,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說完這些,賀武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聳了聳肩說道:“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你好好考慮考慮,你可以不答應我,到時候黑旗幫隻會比現在更亂。”
賀武這話意思特别明顯。
如果于斬不同意自己的建議,那麼他就動手去辦。
到時候,究竟會有怎樣的局面,沒有人知道。
暴雨停歇,眼看着灰蒙蒙的天即将亮起來。
此時此刻,無論是賀武還是于斬。
他們都身處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如果熬不過這個黑暗的黎明,恐怕就難以再見天日。
“事成之後,反攻蕭雄,這不是你想要的嗎?”賀武再一次說。
這一次于斬不再沉默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随後被濃烈的尼古丁嗆得直咳嗽。
于斬就這樣任憑着自己彎着腰,像是要将自己的五髒六腑全都咳出來。
咳着咳着,他的眼中甚至有一些淚水。
于斬不盡感歎,過往的這麼多年當中,他何曾如此狼狽過?
如果這時候張狂能夠和自己站在一起,讓那黑旗幫想要度過這個難關也不是不可能。
但現在,張狂的所作所為改變了于斬的立場。
賀武的提議,也許真的可以成行。
在經過慎重的考慮之後,于斬非常嚴肅地對賀武說道:“張狂必須由你來下手,這件事我就答應下來。”
沒有什麼比殺了蕭雄,對于斬來說更誘惑的條件了。
而由始至終賀武所提到的,就是接手黑旗幫,滅掉枭雄會。
這樣的前提,讓于斬怎麼可能拒絕?
答應下來,也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在于斬表明态度之後,賀武勾了勾嘴角。
他再次伸出了左手。
“合作愉快。”
賀武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
這家夥真夠執着,于斬搖了搖頭,最後還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暴雨之後的甯靜,靜得出奇。
無風無雨的空氣之中泛着絲絲土腥味道。
賀武深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于斬的肩膀說道:“走吧,趕緊把你的傷給治了,接下來的事情接下來再說。”
……
天朦朦亮,窗外有幾隻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蕭準伸手摸了摸自己右手邊。
被褥還是溫熱的,水韻剛離開不久。
蕭準站在窗邊,看着大雨過後被洗刷幹淨的一切。
所有的污濁,看上去都被清理幹淨了一般。
他太喜歡夏季的暴雨了,幹淨利落,不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