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就這麼手一拎,便将嶽聖歎提上城牆,足見其功力之強。嶽聖歎被她救回一條命也不答謝,挺劍便刺向她的兇口。那女子輕輕一掌将劍格開,嘴裡噗嗤一笑:“喲,師哥,你這心上人,别人還不說不得呗。那我偏要說,你就跟我說說這小妮子怎麼個騷法,能讓你如此動心呢?”
嶽聖歎聽後大叫一聲,全身往那女子撲了過來,劍法中隻攻不守,一副同歸于盡的态勢。那女子雖與他師出同門,武功卻比他高出許多,即便嶽聖歎這般拼命的打法,她仍可輕易空手化開。她的口中兀自不停,笑道:“害羞了,害羞了,氣惱了,氣惱了。這小妮子和你上過床沒?你這賣命賣得有點厲害啊!”她存意羞辱嶽聖歎,各種下流的話也不忌諱。
嶽聖歎聽後恨不得鑽進地去,吼道:“陸聖妍,你可以侮辱我,卻不可以侮辱張惠小姐,她是一個清清白白的人!我打不過你,我死總可以吧!”說完回劍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陸聖妍沒料到自己師兄竟然為了眼前這麼個官家小姐,生出如此大的氣恨,她揮指一拂,正中嶽聖歎臍上六寸處的“巨阙穴”,嶽聖歎頓時渾身酸麻無力,長劍從手中落地。正在這時,她直感腦後一陣勁風襲來,不僅大吃一驚。回頭一看,乃是一位容貌極美的男子持刀向她劈來,正是韓不壽。
原來韓不壽在砲上聽得陸聖妍出言侮辱張惠,心中頓時憤怒至極。韓不壽離開眉鎮之前,師傅傅靈運曾以“七式”相授,第一式便是“流花千葉”。韓不壽腕轉刀出,使出這一式“落花千葉”,直切公孫茂左臂,随後進招連綿不絕。
劉驽見狀道:“不壽哥哥,我來助你。”站在砲頂,扯開褲裆,一股童子尿飛流而下。公孫茂在韓不壽的激烈攻勢下,左支右绌,往後急退避開,正好撞上劉驽從天而降的尿柱,從頭到臉,皆是透濕。公孫茂怒道:“小子,你等着,饒不了你!”
韓不壽趁機袍袖一揮,一支特制銀梭激射而出,刺入砲體木柱中。梭尾帶有極細的銀鍊,綿綿無絕。韓不壽順着銀鍊直下,躍至陸聖妍頭頂上方。左手一揮,那銀梭銀鍊落下,收入袍中,同時右手下落,“蘊雪”刀直劈陸聖妍的天靈蓋。
陸聖妍一怔,随即往旁一讓,本拟躲過韓不壽的一擊,不料時候稍晚,被他劃破了後背衣裳。陸聖妍笑道:“好個美男子,連姐姐也不禁看得呆了!”她話音未息,頭頂上又有一人落下,擡頭一看乃是自己的男人公孫茂。公孫茂輕功本就甚高,他緊随韓不壽躍下,在怒天大砲的各級木梁木柱間連踏如風,整個人像一陣黑煙般射上城牆頭。
陸聖妍道:“茂哥,咱們走吧,再留在此地無益。”看他頭頂被尿得透濕,強忍住笑。公孫茂哼了一聲,卻不說話。他在生陸聖妍的氣,恨她仍舊忘不了自己的師兄。她越是羞辱嶽聖歎,就說明她對這個師兄越是放不下。
公孫茂向着韓不壽攻去後背削去,勢必要逼得韓不壽回刀自救,放棄進攻陸聖妍。同時他左手暗捏虎爪,隻待韓不壽回身閃避,便出手拿住他的“肩前穴”将其制服。之後再帶上自己的女人陸聖妍,尋找一個無人的去處,對此人慢慢拷問,務必要問出那兩頁《化瘀書》總綱的下落。
不料韓不壽竟不顧自己性命,手中刀徑自往陸聖妍頭頂劈去,道:“我的惠妹妹,是你能亂說的嗎?”陸聖妍大吃一驚,她沒想到同一天中竟然接連有兩個男人,為了眼前這個名叫張惠的官家小姐不惜性命。
韓不壽的武功比嶽聖歎要高出許多,陸聖妍倉促之下難以躲過他的一擊,急忙使出絕技“倒踩三疊雲”,頭頂束發絲帶被韓不壽刀鋒削斷,堪堪躲過一死。與此同時,韓不壽背後的公孫茂長刀遞到,在韓不壽後背上劃下尺許血口。韓不壽痛苦地大叫一聲,陸聖妍趁機搶過,一式小擒拿手中的“山下折梅”直拿韓不壽的手腕。隻聽噌地一聲,韓不壽手中“蘊雪“寶刀落地,插入青磚之中尺許。
韓不壽尤自不停,空手一掌“生死同歸”向着陸聖妍劈來。陸聖妍發掌接過,覺察對方的内力洶湧而來,竟是要與自己比拼内力。韓不壽為防背後公孫茂繼續偷襲,左腿一擡,腳下一隻盛滿熱油的銅鼎飛出,直逼公孫茂。單是他這一腳,便顯出十分深厚的内力,隻讓陸聖妍心中一驚,道:“茂哥,你小心!”
公孫茂聽見一笑,心知陸聖妍仍然關心自己。那銅鼎甚燙,鼎中熱油本是用來蘸箭點火或是澆潑雲梯上的敵兵。他不敢伸手去接,于是數刀劈出,在銅鼎上留下痕痕亮印。隻聽啪地一聲,他手中長刀崩斷,與此同時銅鼎來勢頓歇,轟地一聲落地,熱油灑落一地。
韓不壽這一招乃是其生平絕技,要訣在于,先要在丹田中蓄滿真氣,再于頃刻之間崩發而出,威力奇大無比。是以他同時對陣陸聖妍與公孫茂二人,卻未落于下風。這一招乃是傅靈運在創出“培嬰功”後,将其中的一部分淺顯招式加以改動,再傳授予韓不壽的,因此韓不壽喚它作“小培嬰功”。
傅靈運曾經警告韓不壽,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不要随意用這“小培嬰功”,輕則損傷經脈,重則成為廢人,因此隻能留作壓箱底的救命絕技。張惠見韓不壽發力擊退公孫茂,忙令弓弩手火箭齊發,射向公孫茂。公孫茂左閃右避,撥落來矢。突然他心裡大叫一聲糟糕,原來那些火箭被他撥落掉地後,點燃了滿地的流油。隻見大火洶湧而起,将公孫茂包圍其中。公孫茂躲避不及,頓時燒成了一個火人。
韓不壽内力噴薄而出,直逼陸聖妍的丹田。小培嬰功對他的經脈損傷甚大,他隻盼這一掌能将敵人擊斃。陸聖妍看見公孫茂被火包圍,啊地慘叫一聲。韓不壽感覺對方的内力反逼而出,然而終不及他的内力洶湧。他正大感放心之際,突然對方第二波内力襲來。這第二波内力推動第一波内力,并勁往前,将韓不壽的内力盡數抵消。
韓不壽早聽師傅傅靈運說過,江湖上有個叫“掌劍門”的門派,門中有一門奇功叫作“連珠勁”,可以将自身内力分為兩股,先後連推。因此發功之人在短暫的時間内,便如擁有了兩人的内力一般,極其厲害。今日一遇果然名不虛傳,這“連珠勁“竟然能與他的“小培嬰功”打成平手。
大火越燒越往旺,沖天而起。陸聖妍向大火狂奔而去,韓不壽緊追不舍,他決不肯放過這個膽敢羞辱他的心上人的女子。火中,公孫茂揮手狂呼道:“妍妹,你快走,快走!不要進來,千萬不要進來!記得替我找回《化瘀書》,還給我師傅!”他的衣衫焦碎,順着火勢而起,如同蝙蝠紛飛。
這時嶽聖歎沖破穴道,從地上一躍而起,口鼻鮮血直下,神情十分痛楚,他伸手抓向陸聖妍的衣抉,道:“師妹,不要去!”卻是一抓而空。
原來陸聖妍雖拂中他的“巨阙穴”,但那一下不甚重,加上韓不壽從頭頂來攻陸聖妍,因此她的内力并未透入他的“巨阙穴”中。本來他這穴位自解,還需要一炷香的功夫。隻是眼下陸聖妍竟然朝火人公孫茂狂撲而去,這烈火無情,他們師兄妹卻是終究有情。他嶽聖歎雖然恨師妹辱他羞他,便連張惠小姐也不放過,卻無法眼睜睜地看着一起長大的她蹈火而死。
三個人齊齊往烈火中奔去。一個是要救人,一人要殺人,還有一個是要追人。四名武林高手眼看便要齊齊葬身于這火海之中。張惠急令人去取水,但遠水又哪裡救得了近火?
這時衆人隻聽頭頂哈喇一聲作響,那“怒天大砲”轟然傾倒,砸在城牆之上。瞬時間,牆磚飛碎,公孫茂帶着一團火焰跌落下城。與此同時,隻聽“啊”地一聲大叫,劉驽抱着根梁柱從天而降。怒天大砲傾斜之後受力不勻,那梁柱又是甚重,隻聽喀地一聲,梁柱從砲體上斷裂開來,往城下直滾而去。
梁柱的一頭砸入地面,留下深坑。另一頭搭在城牆上,未立刻摔落。劉驽拼命抱着梁柱,本以為必死,見此情形,趕緊從梁柱上滑落,隻聽轟地一聲,梁柱的另一條也着地,灰塵随之彌漫。城上的陸聖妍、韓不壽與嶽聖歎見此情形,不禁呆在原地。
原來劉驽坐在怒天大砲中,居高臨下,将城牆上陸聖妍與嶽聖歎、砲體上韓不壽與公孫茂四人的打鬥盡數看在眼裡。他不會武功,年紀又小,隻能看着幹着急。後來嶽聖歎被制,韓不壽與公孫茂又先後跳到城牆頭上,劉弩本待趁機下砲,卻見韓不壽一腳油鼎逼退公孫茂,随後火箭齊發,公孫茂被困火海。
劉驽見砲體下方的落腳處已被火海盡鎖,而這怒天大砲乃是圓木所制,他心中連連叫苦道:“完了,完了,一會兒這大火燒上大砲來,我就被烤成羊肉串了。”急得他連連拽動手中的機關吊繩,竟發現砲體随之搖動。原來這怒天大砲本身有一股前傾之力,拉落吊繩,這股力量便會傳到杠杆上。杠杆一翹,巨大的力量便會将大砲後方鬥勺中的火石發出,射進敵陣。
而現在敵軍早退,隻剩下城上陸聖妍、嶽聖歎、公孫茂和韓不壽四人相鬥,早就沒有人再往怒天大砲的鬥勺中添加火石。是以劉驽一拉吊繩,砲體失去火石的平衡之力,開始晃蕩起來。劉驽見狀,頻頻拉動吊繩,隻盼大砲一倒地,他便好逃命。初始他還不覺有甚,漸漸地砲體開始晃動,隻聽喀剌一聲,砲體傾塌,撞向城牆,恰巧将公孫茂連人帶火砸下城牆,救下了陸聖妍、韓不壽與嶽聖歎三人的性命。
劉驽從地上爬起,兀自迷茫地看着眼前景象。隻見不遠處,那跌落在地的火人公孫茂,周身火焰已被地上的厚塵湮滅,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陸聖妍瘋了一般,從城牆上搶奔下來,朝劉驽撲來,雙掌齊劈,吼道:“你,是你,你殺了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