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驽緊握馬缰的手松了松,問道:“不知道閣下所言黃雀和漁翁乃指何人?”
丁鐵盯着他的手,笑了笑,“此人你雖然未曾謀面,但是已打過很多交道。你該知道,他早有逐鹿天下的野心。”
劉驽瞳孔一縮,“你說的是袁龍城!?”
“不錯,正是此人。”丁鐵笑道。
劉驽沉吟片刻,右手撫摸着馬鬃,“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介入朝廷與黃巢之間的戰争,以免讓袁龍城漁翁得利?”
“是的,袁龍城在蜀中卧薪嘗膽數十年,創建了所謂赈濟窮苦百姓的米鬥會,攫取民心,所為的不過是一個屬于他的時機。以此人的聰明才智和狠辣手段,隻要讓他掌握住了機會,那必然會一飛沖天!”
劉驽聽後冷笑一聲,“閣下關心的不過是誰能做皇帝,卻不關心百姓的生死。你是否知道,隻要黃巢賊軍攻入長安,以黃巢的為人,關西之地必将流血千裡!?”
“但若是讓袁龍城入主中原,天下必将遭受一場浩劫!”丁鐵同樣寸步不讓,他一身勁衣,與劉驽橫峙在暮色下的曠野上,隐然有相鬥之意。
“閣下與我并非同道中人,還請讓開條道路,容我回長安!”劉驽面若冷霜,眼下說出的每一句話無疑都在考驗他的耐心。
丁鐵嘴角微翹,一股冷意泛上面孔,“你以為自己擁有與我一戰之力?你既然不了解炁,便相當于半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我不殺你,炁也會耗死你!”
“不試試又怎麼能知道!”劉驽撇開坐騎飛龍,竄步向前,一弓身,揮掌向丁鐵擊出,濤聲疊出如雷!
飛龍見狀吓了一跳,趕緊一溜小跑,躲到遠處偷偷觀望。
丁鐵并未後退,而是揮掌迎上,掌法以劈切和突刺為主,似劍法更多一些,不像是拳腳功夫。
即便如此,他每一掌每一式仍帶着莫大威力,兩人相鬥了數十回合,竟不分勝負。
突然,兩股磅礴至極的巨力在兩人掌心相撞,砰地炸開,将兩人各自往後震退。
丁鐵往後連退了三丈遠,劉驽卻退出五丈有餘。彼此優劣,高下立判。
兩人遙遙望着彼此的面孔,拳頭緊握。
丁鐵首先開了口,”我的兵器不在身邊,否則你已經死了!“
他悠然歎了口氣,接着說道:“不過也不用取兵器了,看你雙眼深陷,面色枯槁,想必已經剩不了多少時日。”
劉驽不肯示弱,冷道:“閣下掌勁吐勢雖急,但後力有時不繼,若非天生體質病變,便是為炁所制,你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丁鐵聽後臉色生變,他不知道對方乃是名醫韋圖南的關門弟子,更不敢相信兩人隻是對掌數次,對方竟已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洞若觀火。
一股殺意在他的眼中彌漫而起,任何知道他的弱點的人都不得好死!
他抿緊了嘴唇,死死盯着劉驽的眼睛,宛若獅子盯緊了自己的獵物,“你聰明反被聰明誤,若是不說出口,我或許會不知道,反倒饒過你一命。”
“至于現在。”他淡淡地搖了搖頭,顯然在心裡已将此人的性命抹殺。
劉驽凜然而立,晚風吹拂着他的如瀑長發,“你顯然已是等不及了,若我沒有料錯,你離病發不過半個時辰而已。半個時辰之内,你确定自己能夠勝過我?誰死誰生,不妨一戰!”
他毫不猶豫,朝眼前此人亮出了右掌,袍袖中濤聲漸響,強勁的真氣逐漸密布于他的周身。
丁鐵目光中閃過一絲猶豫,或許是由于體内不适,他的面部肌肉狠狠地抽動了一下,“不如我們約個時間,決一死戰?”
“好!”劉驽痛快地答道,“若是我輸了,我體内的炁,你盡可以拿走!”
“你怎麼知道……”丁鐵話剛說了一半,便趕緊止住了口。
劉驽微微一笑,替此人将剩下的話說完,“你身患重疾,卻将我當作了藥引。昨夜你在雍州的街上敲動鐵錘,不過是想找出體内含炁之人。你當時便有與我一搏之力,卻故意放我走,若是沒有其他動機,便是想蓄養我體内的炁,等待一個合适的占有時機而已。”
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雖然面色如常,但心中卻不免忐忑,畢竟自己隻是在揣測,找不到太多的實據。
他在等待對方的反應,對與錯,戰與和,都在一線之間。這是一場風平浪靜的豪賭,賭注便是,誰生誰死!
丁鐵沉默半晌,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們來日方長!”
他不再理劉驽,轉身獨自往長安的方向走去,夜色中孤獨得像一隻餓狼。天空中的夜幕越壓越低,最終将他的背影吞噬進無盡的黑暗之中。
劉驽見此人離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松開拳頭,掌心皆是汗水。丁鐵的離去,說明他借助醫術作出的推測與真實情形相差不遠,此人即便沒有惡疾纏身,但處境也是十分不妙。否則此人的武功,想在三百招内打敗自己并非不可能。
飛龍見丁鐵已走,遠遠地沖他長嘶一聲。他勉強一笑,沖它吹了聲口哨。飛龍大喜,一路疾跑了過來。
他摸了摸馬鬃,“飛龍,你我就在這荒郊野地裡暫住一晚吧,你不要嫌苦。”
飛龍嘴裡呼噜了一聲,顯是不以為意。
他見此微微一笑,或許在此馬看來,隻要不住進那個客棧馬廄,那麼一切都是好的。
他臨時更改行程,乃是為了避開走在前方的丁鐵,以免兩人再次相遇後,此人臨時生意,又要與他相拼。
至于雍州城内明日即将啟程回長安的夔王,他隻需明早不待天亮便抹黑啟程,以飛龍的腳力,應該能夠避開此人,從而免去一段麻煩。
一旦心中打定了主意,他便不再更改。他騎着飛龍在曠野中遊蕩,夜色朦胧,許多田埂小路皆是看不清楚。他最終選了一處可以擋風的濃密灌木叢,命飛龍于灌木後卧地睡下,自己則盤腿坐在一旁。
他需要趕緊練會兒功,即便不能學會駕馭體内的炁,至少也要将其驅離體内要害,以免睡夢中又被炁吸收大量體内生機,明早醒後顯得愈發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