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這個可不關老婆子我的事情!”老媽子的嘴巴因驚訝而遲遲未合。
可即便如此吃驚,她也并未因此退縮。畢竟每一位能在死人街活謀生計的人,都不會是吃幹飯的。
她打算繼續試探劉驽的意向,于是問道:“官人,你到底願不願意接這單生意,如果你願意,那我就和老闆去說了?”
“老闆本人就在這裡?”劉驽眼中閃出一絲光亮。
“在不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肯接這單生意。”老媽子含糊地應道。
貿然透露主顧的行蹤,是她這一行的大忌。
“好,那你告訴他。如果隻是用幾個風塵女子作為報酬,那麼對于這單生意來說未免是太低了。”劉驽笑道。
“閣下的意思是,你願意接下這單生意了?”老婆子喜道,她相信自己已經從劉驽的話中聽出了言外之意。
“那得看,那個老闆願意出甚麼樣的價錢了。”劉驽負手而立,他張嘴吹了吹夜色中飄搖的細雨,竟莫名有了種俏皮的味道。
老媽子猶豫了片刻,最終狠下決心,“不瞞官人,那老闆說跟我了,若是辦事的人要加價,那須得跟他親自談價方可。”
“如此正好,還請你帶我去見他。”劉驽向老媽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通過眼睛的餘光,看見勾欄二樓上的北角窗戶處正有人向外探頭探腦地張望。
老媽子連忙擺了擺手,“官人,你先别急。我先去問問那老闆再說,看他願不願意見你。那老闆說了,若不是合眼的人,他是不願意見的。若真那樣,隻怕你我二人也是有緣無分了,還請莫怪!”
劉驽點了點頭,“不怪不怪!”
老媽子向他略施一禮,轉身走向勾欄樓下,拂開簾子後利索地鑽入,估計是尋那老闆去了。
就在老媽子消失的同時,那北角窗戶處向外張望的腦袋也縮了回去。
劉驽微微一笑,他發力一縱,身形拔地而起,整個人如秃鹫般地向北角那扇窗戶撲去。
就在他躍至二樓窗台高度的同時,窗簾突然随風而動,數十枚星星點點的亮光從窗簾中透出,向他飛射而來,将他包圍其中,避無可避。
他一眼便識出此招正是蜀中唐門的絕技“漫天花雨”,于是右掌橫抄,轟隆隆的浪聲自他的掌心響起。
雄渾如濤浪的掌力将那些撲面而來的暗器盡皆截下。他手掌輕擡,掌力随之變向,數十枚暗器在掌風的裹挾下掉頭向那窗簾處飛射回去。
“啊!”窗簾後傳出男子的驚叫聲。
跟着隻見一陣黑影模糊,随即不見了蹤影。
由此推測,男子的輕功硬是極高。
數十枚被疊浪神掌勁氣推動的暗器聲勢不減,嗖嗖地射入了屋内深處,直聽一陣嗡嗡震響,應是暗器插入牆壁後發出的動靜。
劉驽趁此機會一腳踏在了窗台上,跟着躍進了屋。他警惕地向屋内四周掃視,發現周遭并無異樣。
他看見自己所正對的乃是一面插滿各式各樣暗器的影壁,在他雄厚掌力的震撼之下,牆面上遍體出數十條龜紋,隐隐有欲塌之勢。
就在他彷徨之際,一個文弱的書生模樣的人毫無征兆地從影壁背後走了出來,手中搖着一把折扇。
扇面上所繪并非文人騷客們通常喜歡的山水圖樣,而是草原上奔騰的駿馬,畫工蒼勁而曠涼,頗有大家風範。
劉驽本能地将雙掌對準了那來人,可在看清那來人的面容之後,他立馬收回了雙掌,面露狂喜之色。
他原本忐忑的心情,在這一刻變得平靜無比。
在這片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中原大地,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此人必須除外。
即便世事多變,人心皎潔,他相信自己與此人的友誼會始終如巍峨的白音罕山般不可撼動,如嗚咽的烏爾吉木倫河水般純淨甘甜。
“參見掌門!”書生模樣的人恭恭敬敬地稽首施禮,隻見他嘴唇未動,腹中卻發出了無比清晰的聲音。
“蕭呵哒,你怎麼親自來了?”劉驽十分狂喜,他努力壓制着自己的興奮之情,上前拍了拍蕭呵哒的肩膀。
“請掌門恕罪,剛才那些暗器是為了試探您是不是真身才發的。這繁華的京城着實讓我目不暇接,難以辨明真假。”蕭呵哒笑道。
劉驽點了點頭,“整個長安城裡能夠躲過剛才那撥漫天花雨的人,應該不超過五個。而這五個人都應該是不錯的高手,想讓假冒的替身來抵擋,恐怕隻能是送死。”
蕭呵哒搖了搖扇子,面露狡黠之色,“是的,長安城裡的人雖有千千萬,但辨明五個人的來曆應還算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我揚言要殺的人可是鼎鼎大名的大理寺卿,能幹願幹這件事情的人恐怕還不到五個。”
“哈哈,果真是有你的。我所不明白的是,你是怎麼将那個發暗器的人納入麾下的。我見過他,識得他的手法,确實是第一流的好手。”劉驽随手捉了一張椅子,大咧咧地坐下。
蕭呵哒抿嘴一笑,“這件事掌門應該已經猜到些眉目,還需我多說麼。世事雖然多變,人心雖然詭黠,但他們總需信仰一些東西,内心方能感到安甯,特别是在這亂世之上,您說是嗎?”
“信仰甚麼?”劉驽随口問道,他從蕭呵哒的眼神中讀出了一些微妙的信息,于是決定與其唱和。
“那便是聖人真言!”蕭呵哒激情昂然地答道,他将手中折扇一揮,駿馬之影從劉驽面前閃過,“我等大丈夫生逢亂世,世事倫常雖然朽壞,但聖人之言卻不可不聽。正所謂‘道法自然,莫有不從;心之所向,德之所趨!您說對嗎?”
劉驽大聲應道:“對的,你所言極是!這世上的道理莫有勝過‘道德’二字的,這二字堪稱為天道。天理昭昭,循環必應。我等大丈夫若真需有信仰,那便應該是這天理無疑了。”
他說話的同時,細耳傾聽周圍的動靜。他隐約發覺影壁背後還藏着一個人,那個人在聽了他的這番話後,呼吸便不由自主地粗重起來,估計是由激動所緻。
若是他沒有猜錯,這個人應就是剛才發出那式驚世絕俗的漫天花雨之人。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蕭呵哒一笑,示意劉驽不要作聲。劉驽聽那敲門人說話的聲音,正是剛才街上那個攬客的老媽子,這才放下心來。
老媽子邊敲門邊向屋内問道:“禀報老闆,我千辛萬苦終于幫你找到了一個願意做事的人。那個人長得人高馬壯,殺人絕對是第一把好手,您看是不是要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