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驽搖了搖頭,“不用了,可汗應是從山上向下動沖鋒的,他占了極大的地利,即便兵少,短時間内也不會吃虧。?”
他向不遠處吐蕃人營地後方的山腳下望去,隻見有一處石壁看上去黯黑而幽森,便率軍前往。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個涵洞。洞内黑暗無光,似是沒有盡頭。
他翻身下馬,從親衛手中接過火把,彎下腰細察腳下的地面,隻見有車輪壓過的痕迹,于是轉頭向乃木器問道:“你看看,這像是甚麼車壓的?”
“糧車!”乃木器的回答十分肯定,他曾經在糧草隊做過仆役,對這種車輛十分熟悉。
劉驽據此推測,既然洞内有糧車經過,那麼此洞勢必然是通的,并且是通向山的另一邊!
他見洞内逼仄,空間狹小,随即傳令下去,命所有人牽馬步行,依次6續通過。
考慮到後方洞口若失,己方不僅退路斷絕,同時還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他派親衛去通知耶律選,請其務必守好洞口,不能讓吐蕃人派出的奇兵奪了去。
涵洞并不長,他率軍走了不遠,漸漸已能夠看見前方另一頭洞口處射來的光線。
然而面對眼前的情形,他并不敢盲目樂觀。如今他已算得上是個熟讀兵書之人,懂得各種兵家所忌之事――若是吐蕃人事先埋伏在前方狹窄的洞口,則必能起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效。
到那時,他麾下别說是三萬人馬,即便是三十萬,恐怕也攻不出洞去。到頭來,隻會落得平白死傷人馬無數。
想到這裡,他派出幾名斥候前去打探。
不過一會兒時間,斥候回來禀報,“啟禀右将軍,可汗早已派人奪下了前方的洞口關隘。留下的守軍向我們轉告了可汗谕令,說是您隻管放心進軍,其餘事情一概不用擔心!”
聽了斥候此言,劉驽心中暗自佩服,他沒有想到耶律适魯早在他之前已經想到此事,并且布置得如此妥當。
既然已無後顧之憂,他随即下命後方将士加快行軍。待他沖出涵洞之時,一片殺聲震天的血紅戰場映入了他的眼簾。
屠殺,純粹的屠殺!
契丹人在他們偉大的可汗的指揮下,在戰場上馳騁厮殺。
蒼天之下,吐蕃人節節敗退,血流成河。
“殺!”劉驽拔出了鞘中馬刀,出喉底的喊聲。
三萬多右軍人馬沖入了戰場,從側翼撕開了吐蕃人的陣型,在他們中間縱橫穿插。
吐蕃人本已隻是在苦苦支撐,現在多了一支契丹生力軍進入戰場,他們再也堅持不住,陣型一碰即散。
那些吐蕃兵卒見戰局不妙,紛紛掉頭逃跑,哪裡還管他們押來的糧草辎重,皆是丢棄不顧。
噶爾海欲要乘勝追擊,卻被劉驽阻住。他心有不滿,埋怨道:“右将軍,這可是立功的大好機會啊!”
“那些吐蕃人的陣型雖然看似紛散,但散而不亂。咱們若是貿然追擊,隻怕不可行。”劉驽搖頭說道。
他命令麾下将士下馬,去搬運那些吐蕃人丢下的糧草辎重,同時自己騎馬前去跟耶律适魯會面。
或許是因為又赢下一仗的緣故,耶律适魯枯槁的面龐看上去氣色不錯,他的兩頰竟泛起紅暈來。
他見劉驽騎馬跑來,便沖着其點了點頭,“不錯啊,劉将軍,懂得進退有度了。倉嘉措的這次退兵有些蹊跷,你若是追上去,恐怕要吃大虧的。”
劉驽見自己的預測被驗證,心中頗為欣慰,與此同時他在想着另一件事兒,“可汗,這尕丘之地咱們可要留兵駐守?”
依他之見,這尕丘地處險要,并且在冬季裡氣候溫和,可以養馬,實乃兵家必争之地。己方若是将這塊地盤牢牢掌控在手中,那在與吐蕃人的戰争中,必能掌握主動之勢。
耶律适魯否決了他的提議,“不留人了,帶上糧草辎重出,所有人都退回去!”
他仍然收繳了那些俘獲的吐蕃人的馬匹和兵器,将他們遠遠驅逐到了尕丘之外。此後又命人用土石堵塞了連通山脈兩側的涵洞,将吐蕃人殘留的營地一把火燒光,随後便率領大軍退回了大雪茫茫的烏蘭達壩林海之中。
這一夜,依契丹人的習俗,照例又是一場篝火狂歡。
跳舞,歌唱,喝酒。
劉驽喝了很多,比所有的人都要多。與此同時,他的臉上還挨了一拳,是耶律選下的手。
耶律選當時已經喝得大醉,他抓住劉驽的衣領吼道:“為甚麼你會筋脈寸斷、武功盡失?為甚麼你不給我一次赢你的機會?”
劉驽也有幾分醺意在頭,他見耶律選揪着自己的衣領不放,于是心中惱怒,雙手在耶律選的兇膛上狠狠地用力一推。
耶律選竟然沒有運起真氣抵抗,整個人摔倒在了雪地裡,滿身是雪,狼狽不堪。
他沒有生氣,眼睛忽然亮了起來,“有了,我也不用武功,咱倆拼拳頭!”
他爬起身,沖過來對準劉驽的臉便是一記老拳。
劇痛之下,劉驽當然不肯饒他,施展開他在午溝村時就已熟谙的王八拳。
耶律選招架不住,疼得嗷嗷直叫,往後一個趔趄,又一次摔倒在了雪地裡。
劉驽趁勢撲上,将他壓倒在地,揮拳便打!
耶律選直喊饒命,“哎喲,别打了,别打了,我認輸!”
劉驽喝得迷迷糊糊,也記不清自己究竟打了耶律選多少拳,隻記得自己最後是被很多人合力拉開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記得。
當他再次醒來時,已是躺在了謝安娘帳篷内他自己的榻上。
謝安娘見他醒來,便扶着他在榻上半坐起身,又端過來一碗蜜水,笑道:“你可真夠狠的,耶律選被你打得整個臉腫得像個豬頭。”
劉驽聽後一愣,“我下了那麼重的手?”
謝安娘坐在了榻邊,掩嘴噗嗤一笑,“可不是,還好耶律選沒用武功,否則你讨不了好去。”
劉驽接過蜜水,飲了一口,“他倒是個說話說話的人。”
随後他向謝安娘問了時辰,原來自己睡了不多久,此時仍是深夜,大約四更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