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過多久,包裹酒肆的大遮幕開始不穩,成千上萬托着酒肆漂流的龍、虎、豹化作縷縷輕煙飄散。
失去托舉的酒肆的大半部分牆體沉入水中,随着湍急的河水向下遊疾沖而去。
“七先生,出手的時機來了。”一名屬下建議。
司馬第七微微一笑,“不急,再等等,少主聰明得很,咱們以防有詐!”
“那我們索性等到她功力耗盡,再進攻不遲!”屬下再次提議。
司馬第七搖頭,“少主不是一般人,她絕不會置自己于死地。等到那時候,恐怕她不會再想吃甚麼小豆煮魚,早已逃之夭夭。仔細觀望,合适的時機即将出現!”
約莫又過了一炷香功夫,包裹酒肆的大遮幕隻剩下極為淡薄的一層真氣。
司馬第七思索了一番,這才下令,“将所有戰船盡皆開過去,包圍那酒肆,老夫親自進去請少主!”
數十艘挂着米鬥會黑旗的戰艦在水手們的号聲中全力行駛,很快趕上随水漂流的酒肆,将其團團包圍。
司馬第七如一隻白箭般從船上射出,直奔酒肆而去。
他在半空中長嘯一聲,隻見通紅的烈焰将他全身點亮,熾烈的氣息将方圓百步内的水面映得通紅。
就在他剛攻入酒肆的同時,本已極為薄弱的大遮幕卻陡然蓬勃升起,比之起初竟還要興盛幾分。
袁極雁從極為刁鑽的角度對司馬第七發動攻擊,身後數萬龍、虎、豹洶湧如潮。
“中計了!”司馬第七大驚失色,心道:“原來小妮子竟然藏拙,故意示弱,就是為了引我攻進來!”
他撤退不及,隻得正面應對。
兩人雙掌相對,勁風咆哮,将河水激起巨大的漩渦,酒肆在漩渦中瘋狂地打旋,裡面的夥計、廚子吓得絕望地哭喊。
數十艘黑旗戰船在漩渦外圍緩慢行駛,嚴防酒肆中的任何人逃脫。
袁極雁雙眼緊盯着司馬第七,“七先生,你若現在收手,我還可放你一馬!”
大遮幕内,唯她獨尊。隻要她在掌上灌注十分功力,司馬第七定然無法抵擋。
司馬第七哈哈大笑?“少主,莫要欺老夫體衰,年老的人自然要有保身之法!”
袁極雁喝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留情!”
她催動十分掌力?司馬第七承受不住?整個人如離弦之箭往後倒飛出去,眼看就要墜入黃河中。
隻見司馬第七腳尖在河浪上輕輕一點,整個人竟再次飛了起來。此等高超輕功?連袁極雁見了也不禁暗暗喝彩。
司馬第七的身形在空中凝滞?任憑濁浪滔天,他兀自不動如明王。
他周圍散發額炙熱氣息愈發恐怖,身下的河水開始鼓泡?翻騰!
袁極雁見此情形?不禁想到一個極為恐怖的詞語?并不由自主地從口中吐出?“煮海!”
煮海?司馬氏混元地陽功中極為恐怖的一招?能與之相比的隻有同為此功中的另外一式,焚山。
所謂煮海,可通過極緻的燃燒将毀滅性的力量推至無可匹敵的高度,沒有生靈能夠抵抗這種毀滅性的力量,等待他們的隻有無邊的絕望和死亡。
袁極雁不敢懈怠?然而剛才那一擊已經耗盡她所剩不多的力量。她隻不過想和劉驽最後好好吃一頓飯?未曾想如此之難。
她勉力維持大遮幕?阻擋司馬第七的攻勢進入酒肆之内。
一名夥計從廚房捧着磁盅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擺上桌子。
他自從見識過袁極雁的武功後,便将她視作救星,“客……客官?小豆煮魚好了,請慢用!”
袁極雁将瓷盅推至劉驽跟前,“夫君,菜好了,吃上一點吧!”
她自始至終用手段将劉驽與外界隔絕開來,以至于剛才的任何動靜和聲音都不曾影響到他。
直至剛才這句話,袁極雁方才讓故意讓劉驽聽見。
劉驽聽見她的聲音,轉過頭,臉上是盲人特有的神情,同時帶有一絲笑意,“好,我們一起吃!”
他嘗了一口魚肉,又喝了一口湯,笑道:“這魚湯味道濃郁,肉質鮮香,果然名不虛傳!”
袁極雁勉強嘗了口魚湯,同時用盡全力維持保護酒肆的大遮幕,與那司馬第七的煮海之功相抗衡。
她真氣衰竭,一口氣沒喘上來,魚湯還未下肚,哇地一口鮮血吐将出來。
司馬第七見狀大喜,他從半空躍下,拳頭帶着烈風砸向酒肆。
大遮幕劇烈晃動,如夢幻泡影般消失。
他真氣充沛,口中喝道:“少主,速速懸崖勒馬,跟我回去向總舵主悔罪,否則老夫我也保不了你!”
袁極雁大怒,“司馬第七,身為袁氏家奴,你莫要放肆!”
司馬第七神情冷冽,“少主,老夫的十三年壽元不僅換不來你的一句感謝,你還如此對我,老夫甚是心寒。你既然執意如此,老夫隻能将你帶回蜀中,交由總舵主親自處置!”
他雙臂伸展,身後烈風咆哮,整個人如九天墜落之火隕,帶着無上的聲勢向酒肆攻來。
煮海,沸騰!
灼人的熱浪侵入酒肆,所過之處的物什悉數化為灰燼。
袁極雁拍案飛起,企圖擋住司馬第七的攻勢。
司馬第七長嘯一聲,右手在空中虛抓,一隻烈焰巨手陡然出現,徑直抓住袁極雁,任由她在烈焰中哀嚎。
“少主,這下你該歇息了。”司馬第七面色冷寒,他轉頭望向劉驽,心道:“至于這個人,或許不用交給總舵主,他身上有混元一氣陣的殘留氣息,或許就是他破了我的陣,若是拷問一番,或許能得知其中秘要,我的修為說不定會因此更進一步。”
劉驽似乎看見了司馬第七,他緩緩放下手中舀湯的魚勺,沉聲道:“或許應該歇息的是你,司馬第七。我和内人不過想好好吃一頓飯,你卻聒噪如斯,我不能再容你了!”
他一掌擊在面前的桌案上,桌案無損,然而酒肆外的黃河濁浪卻沖天而起,化作一條五爪蛟龍繞他盤旋。
蛟龍咆哮,抓住袁極雁的烈焰巨手瞬間粉碎。
袁極雁脫困,驚訝地望着劉驽,“你……你聽得見,看得見?”
她雖身處危境,卻不合時宜地生出小兒女才有的僥幸猜測,心道:“或許他早就知道是我,而不是那個謝幕煙,或許他喜歡的人正是我。若真如此,我一番苦心也算是值了。”
劉驽輕輕搖頭,他睜開雙眼,目中并無瞳孔,白茫茫地一片,“不,我聽不見,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