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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節季聖教劍

飒飒西風 居簡 4743 2024-01-31 01:03

  李菁答道:“估計是了,這個老兒的野心倒是不小。”她一口一個老兒,聽得劉驽心中頗煩,直道她不尊敬老人。但心知她素來不願受禮儀約束,與她犟又沒用,是以隻能不理她。李菁見自己說話無人回,頓時覺得無趣,便住下口來。

  遙辇泰領着諸将在山腳下勘察了半日,終于選定了一塊風水寶地。此時若非冬日已至,這地方絕對算得上是塊風景絕佳之地,北有青山依靠,南有小河環繞。

  遙辇泰與諸将一同甩開膀子,夯地基,挖土,運土。不一會兒,這塊寶地上已是忙得熱火朝天。劉驽并不屬于他的部将,是以樂得不湊這個熱鬧。自從與遙辇泰會面之後,他又不方便再與衆兵士喝酒,因此隻能整日價裡躲在帳篷裡吐息練功。

  遙辇泰與諸将不分日夜地幹,又過了七日,高台終于築成,氣勢雄偉,足有兩人之高,呈八卦之形。遙辇泰細心地在高台八面均設有階梯,直通向高台頂端。整個高台從遠處望過去,宏偉中不失精美,縱觀整個契丹草原,也是不可多得的精美建築。

  他又命軍中勞役擔來大量冰雪,倒在鐵鍋中煮化,供他與諸将焚香沐浴。待全身洗得香噴噴的之後,他方與諸将一起恭候在那位季聖的帳篷外,并請一名道德劍派弟子進去禀報。

  李菁和劉驽遠遠地站在旁觀的人群中,不失譏諷地說道:“這老兒的架子倒是擺得挺足的,不知他後面該怎麼收場。”劉驽道:“他既然敢這般待人,那定是有不平凡的修為了。”李菁哼哧一聲,以示對他的不屑。

  那名道德劍派的弟子進帳後,約莫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卻總也不見有人從帳篷裡出來。諸将見狀都有些按捺不住,群情因此憤憤而起,若不是他們看着遙辇泰在場,恐怕早已鬧開了鍋。

  正在此時,那名進去的道德劍派弟子拂開了簾子,向帳外的六名師兄弟作了個手勢。那六人頓時會意,齊齊将手伸向腰間。諸将皆以為他六人欲要拔劍,乃是大驚,紛紛護衛到遙辇泰身旁。豈料這六人卻是從衣下取出了鑼鼓唢呐等物,諸将見後皆是傻了眼。

  六名道德劍派弟子又打又吹,原本肅穆的帳篷前頓時熱鬧非凡。李菁見狀哈哈大笑,道:“我就說嘛,這就是個唱戲的幫子,這個季聖就是梨園的頭頭。”

  那名站在簾側的道德派弟子口中大呼:“清風明月,道德天下!”那六名弟子一聽齊聲喊道:“清風明月,道德天下!”如此喊了數聲,遙辇泰聽了頗為激動,也是跟着喊。諸将本來四顧彷徨,此刻見主帥也跟着喊,哪裡還有猶豫的道理。一時間,“清風明月,道德天下”之聲響遍了整個軍營。

  李菁聽後十分納悶,道:“這‘道德天下’還好理解,畢竟自吹自擂,号稱道德劍派天下第一嘛。‘清風明月’又該作何解?”劉驽一臉茫然,道:“你問我就錯了,我讀書又不多,特别是這種文绉绉的句子更是不懂。”李菁笑道:“我倒是忘了自己是在對牛彈琴,哎呦,不對,是‘對驽彈琴’。”劉驽見她揶揄自己,徑自轉過頭去不理她。

  此時,衆多的普通兵士站在遠處,遙遙地望見那位季聖和他的七位弟子竟是這般行止,皆是滿目的驚詫,不由地吐了吐舌頭。他們不明白三王子請來的這八人乃是何方神明,竟要擺出這般的大聲勢。

  李菁搖搖頭,對劉驽說道:“沒意思!我不看啦,你自己看吧,我走了。”劉驽撓了撓頭,此刻連他也開始覺得這位道德派“季聖”擺的譜實在有些過了,令人無法接受。他實不知遙辇泰為何從頭到尾都在應承此人,他葫蘆裡究竟賣得是哪門子藥?着實有些讓人納悶。他見李菁拔腿要走,心中也甚覺無味,跟着也要離開。

  他一邊走一邊沉思,習慣性地低頭望着腳下的雪地。李菁幾次三番地笑話他,道:“哎,我說笨馬,你走個路就不能好好地看着前方麼,難道地上有金子?”

  劉驽憨憨地出神,哪裡顧得上跟她說話。蓦地,雪地上一片枯萎幹縮的草葉,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彎腰撿起那片草葉,放在鼻下細細地聞了聞,繼而皺起了眉頭,又将草葉遞給了李菁,問道:“你在草原上見過這種葉子嗎?”

  李菁接過草葉,仔細地端詳,搖頭說道:“這葉子看上去頗為寬闊,經脈粗散,我在草原上從來沒見過這般的植物,難道是誰從南方帶過來的?”她說着也要将葉子放到鼻下嗅上一嗅,劉驽急止住她,道:“千萬别聞,這葉子有些古怪,我剛才聞後隻覺心神一蕩。”

  李菁聽後異道:“咦,你不是百毒不侵嗎,怎地也會有反應?”劉驽道:“這葉子應該不是毒物,但聞上去有藥效,應該有其他的功用,估計不是我能抵禦的。要是我大師父還活着就好了,說不定他能認出這是哪種藥草的葉子。”

  他細想了一番,心中總覺有些忐忑,道:“我心裡有些放不下,還是想回去再看一看。”他返身往回走去,李菁道:“我跟你一起去。”二人趕回時,正趕上那位季聖在萬衆矚目之下,在鑼鼓喧嚣聲中,緩緩地走出了帳篷。遙辇泰見狀急走至跟前,扶住他的手臂一起前行。在衆将眼中,便是他父親黑松可汗在世時,三王子也從未如此恭敬過。

  這位“季聖”看上去約莫有七旬高齡,滿頭白發亂蓬蓬地成了一團。身軀不高,約莫六尺多長,樣貌十分地饑瘦,身上衣物如破布般簡陋,看上去像是草原上逃荒的難民,與他七名衣飾華麗的弟子形成鮮明對比。他這副寒酸模樣,着實讓忙活了十多日的諸将有些失望。

  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似乎遙辇泰稍微不扶他,便随時有摔倒的可能。人群自動分成兩列,從中間讓出一條道,直指向不遠處的高壇。遙辇泰扶着這位所謂的‘季聖’老者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這老者一路走,一路哼哧着向衆将顫顫巍巍地招手。

  劉驽和李菁混在諸将中,站在道側看那老者徐徐行來。劉驽從這老者身上聞到一股強烈的熏香味,不由地皺了皺鼻。李菁笑道:“就這麼個人,怎麼可能是甚麼武林高手,是個騙子還差不多。”她說這話的時候,老者剛好從她身邊路過,停下步來靜靜地注視着她。

  劉驽出于某種潛意識的本能,連忙将李菁拉至自己身後,道:“老先生,你有甚麼話請跟我說。”老者看着他,神色似颠若狂。與此同時,劉驽聞見他身上的熏香味道随之淡了下來。

  老者雙眼迷離,像是沉入了一場長夢久久未醒。他徑自上前揪住劉驽的鼻子,哈哈大笑,道:“五色之變,目為之眩;五味之變,舌為之亂。”他右手锵啷一聲拔出腰間寶劍。

  李菁以為他要傷劉驽,急忙從背後抽出雙刀,對準了那老者,隻要他敢動劍,自己便是雙刀齊齊砍過去。遙辇泰見狀緊握雙拳,護持在老者的身後,怒道:“小丫頭,你别亂來!”

  這老者并未将眼前的緊張形勢放在眼裡,他猶自捏着劉驽的鼻子不放,哈哈大笑,道:“真是凡人啊,點化你們最精奧的劍術道理,你們卻一點都聽不懂。”

  劉驽一把拂開他捏住自己鼻子的左手,怒道:“狗屁!你不過是背了兩句《孫子兵法》,有甚麼了不起的,這個我也讀過!”老者斜眼看着他,一臉惋惜的模樣,歎道:“可惜啊,可惜,簡直愚蠢得無以複加也!”他說着邊搖頭邊往前行去,也不再管劉驽身後非議過自己的李菁。

  他一邊走一邊晃着手中的寶劍,聲嘶力竭地道:“老夫名叫孫梅鶴,十八歲那年,所有人都以為老夫瘋了,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哪裡能知道,其實老夫是自那時起便開始領悟這世間最精奧的武功―道德劍!老夫早已經參透了儒釋道三家的學問,融而貫一,真正成了學貫古今的第一人。是以老夫有法号叫‘金蟾子’,有道号叫‘了虛上人’,同時又被儒士們稱為‘季聖’,與孔孟二聖平起平坐,哈哈!

  “但這些平常的名号,實在不能描述老夫功績的萬分之一。老夫所創下的道德流劍法,乃是門‘一劍明大道’、‘一劍化蒼生’的至高武功。所謂的‘雙玉二王’在老夫面前不過是四個小字輩,他們的武功着實幼稚得很。前些年他們曾幾次三番地上門來找老夫厮磨,想求我教他們武功。嘿嘿!老夫觀他們的面相都不是有緣之人,是以一個都沒有教,哈哈!”

  諸将聽他說話,一個個地皆是搖頭皺眉。這些契丹人不通文墨,平素最恨這種酸腐之人。看這孫梅鶴弱不禁風的樣子,哪裡像是個武林高手。偏偏此人還嘴上還不饒人,将自己吹得比誰都強,好似全天下離了他便活不了了似的。若不是有遙辇泰鎮在當場,這些将領恐怕早已一哄而去了。

  孫梅鶴一邊喊,一邊在遙辇泰的攙扶下,佝偻着背奮力地爬了三十多級的台階,登上了高台。遙辇泰令人呈上了一方碧玉寶印,親手接過。他恭恭敬敬地跪于地下,雙手托起寶印,獻到孫梅鶴跟前。孫梅鶴挺兇昂首而立,雙手背在身後,神情十分地傲然。他的七名弟子護在高台四周,口中大喊:“道德老祖,梅妻鶴子!聖人品德,天下無雙!”

  李菁在台下聽得直皺眉,道:“屁個梅妻鶴子,不就是打了一輩子光棍,娶不上老婆的借口麼!”她想走近一些看個究竟,卻被劉驽攔住,道:“我總覺得有些古怪,你還是離遠一些的好!”

  他仰頭望向高台之上,隻見孫梅鶴竟隻伸出單手,從遙辇泰手中接過寶印,姿态十分地輕浮,僅是在口中輕哼了一聲,一場極其隆重的儀式由此輕率地結束。這些将領見主帥跪在地上姿态卑微,而對方竟是如此地無禮,不由地大怒,紛紛想沖上台去。

  遙辇泰站起身來,對着諸将大口叱責。在成功将衆将壓制住後,他說道:“從今往後,金蟾子、了虛上人、儒家季聖孫老先生就是我的亞父了!不僅我本人要事他為父,你們所有人都要以父事之。但凡軍中諸将,從今往後皆要聽從我的亞父孫老先生的節制!”

  諸将一聽皆是炸開了鍋,不知主帥是吃錯了甚藥,作出此等荒誕不經的話來。赤忽歹立于諸将之前,他透過人隙遠遠地看見劉驽,直是對着他搖頭歎息。

  李菁道:“這個遙辇泰好生奇怪,平時看他也不笨啊,怎地此刻會作出這等事兒來,又認别人做爹又交軍權的。莫非他争奪汗位心急,竟然饑不擇食了?”她想要往人群前面竄,卻被劉驽又一次攔住。

  劉驽歎了口氣,道:“我也覺得其中有古怪,我六師父前些日還跟我說,他唯獨軍心不能放來着。”李菁怒道:“古怪,古怪,你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知道說古怪!讓開,讓我上前看個究竟。”

  劉驽道:“不讓!”總是堵着路不讓她走,李菁一時間無可奈何。

  孫梅鶴從遙辇泰手中接過寶印後,哈哈大笑,抛給台邊的一名弟子收着。接着他又用手中寶劍耍了一套丁家劍法,這丁家劍法在中原武林中極為普通,便是不大習武的鄉丁也會耍上一招兩式。

  孫梅鶴每舞上一式,口中便要大叫一聲“一劍明大道”,或者“一劍化蒼生”,而後再故作姿态地歇上一歇。他的七名弟子頗為乖覺,一聽他喊劍訣,便立馬将巴掌拍得啪啪直響。是以這他的舞劍聲勢,竟多半是由這幫弟子造出來的。

  台下的諸将雖是不習中原武功,但是個個久經戰陣。至于一套武功實不實用,他們一經眼便能看得出。這個孫梅鶴的丁家劍法直使得歪歪扭扭,柔弱無力,别說他的對手是個人,就算是隻猴子,恐怕他也招架不住,隻能棄劍而逃。

  遙辇泰立在台側,極其認真地看着孫梅鶴舞劍。孫梅鶴每舞上一式,他便跟着那七名道德劍派弟子一起大聲鼓掌喝彩。七名弟子均将手中寶劍拔出,對着烈日連揮不已,褶褶地耀人眼。劉驽見狀直搖頭,道:“我六師父好歹在草原上算作一等一的武林好手,這個孫梅鶴的劍法舞得甚麼都不是,他卻一個勁地為他喝彩,不知他到底是想做些甚麼?”

  李菁笑道:“怕是這遙辇泰的心神已讓孫梅鶴老兒給迷住了吧,我咋看他眼神,好像是沒睡醒……”她話還未說完,不禁噎了一口氣,随後眼白開始往上翻。

  劉驽見狀直道不好,急忙抱起她往人群外沖了去。他并未注意到,身後的遙辇氏諸将此刻也一個個地開始翻白眼。遙辇泰徑自立在台上,對台下的情形視若無睹,隻是一個勁兒地看着那孫梅鶴舞劍,不停地為他喝彩叫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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