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王臉色鐵青,朝衆太監宮女吼道:“還不快去找輛馬車來,将人速速帶離這裡!”
衆太監宮女哪裡還敢怠慢,他們明白在場夠資格稱得上“人”的,除去夔王殿下外,便隻有老爺田令孜了。
為了運“人”,除去部分人仍留在火場内撲火之外,另一些人皆是分頭去長安街頭尋找馬車。
雖然形勢混亂,但馬車總要找輛好的,否則夔王怪罪下來,那可是要人頭落地的大事。
夔王摸了摸田令孜蒼老而凄苦的面孔,微微歎了口氣。他将手搭在其經脈上,閉目詳診,隻覺其脈象平和,毫無中毒的症狀。
片刻後,他睜眼對狄辛道:“侄兒,你好手段啊,竟然敢騙我,你既然對令孜下了毒,那你的毒呢,拿出來給我看看!?”
狄辛微微一驚,臉上仍鎮靜如常,“我用的乃是無色無味的毒藥,已盡數喂田令孜服下,難道皇叔也能看得出來?”
他并不懂毒藥,所謂的給田令孜下毒,不過是為了救劉驽而想出的權宜之計而已。即便如此,他也隻能繼續将故事繼續編下去,除此之外再無出路。
夔王臉色微變,他雖然判斷田令孜大體無礙,但究竟不是十拿九穩,狄辛的一席話恰好擊中了他的要害,令他不禁隐隐為田令孜擔憂。
他右手緊握劍柄,厲聲道:“把解藥交出來,否則我立刻就殺了你!”
“皇叔何必着急,剛剛你和劉驽兩人打鬥時所說的話,我已盡數聽見。若是我沒有猜錯,你的性命隻剩下不到半個時辰。你若是放了劉驽,那我自然會說出解藥的方子,否則我們耗下去隻會是同歸于盡。“
狄辛故意朝夔王攤開雙手,”解藥其實很簡單,隻是數味平常藥物,但成分比例須十分精确,否則中毒者九死一生。此中利害,還請皇叔自己拿捏。“
“好,我答應你,隻要你告訴我解藥方子便成!”夔王假意答應,心裡想着隻要這個侄兒默寫出藥方,馬上便将他一劍劈殺。反正關于傳國玉玺的一切都是假的,留着此人有百害而無一利。
狄辛見他默許,便朝地上劉驽所躺的方位走去。
“慢着,你先寫藥方,然後才能把人帶走!”夔王将他喝止。
他心知自己這個侄兒心性倔強,若是得知劉驽已死,那定然不會再說出解藥的方子。
“皇叔,若是如此,恐怕我們這筆交易無法談成。”狄辛冷冷地答道,他不放心地望了眼火海中靜靜地躺在地上的劉驽,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好的,由我來教你怎麼談!”夔王微微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欺至狄辛身後。
狄辛還未來得及反抗,腦後便遭一記重擊,接着砰然倒地,失去了知覺。
夔王重重地喘了口氣,他深知自己這位難纏的侄兒精明過人,若是等到真相被拆穿,那恐怕萬事皆休。最好的辦法便是等其醒後再用刑,速速從其口中逼問出解毒的藥方才好。
他舉起雙手,火光映得手臂隐隐發黑,一陣麻木感逐漸傳遍他的全身。
自從他切斷自己的心包經與其他經脈的聯系之後,這具美男子軀體已經在慢慢地壞死。眼下對他來說最要緊的一件事,便是尋找下一具可供寄宿的軀體。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銅鏡,打算借着火光最後端詳一番自己這具美妙的軀體。他雖然素來喜歡新的物什,但這并不妨礙他成為一個念舊的人。這軀體他已經用了不少年,一直是最滿意的一具,要不是因為劉驽,根本不會毀壞。
想到這裡,他瞅向地上劉驽屍體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怨恨。他锵啷一聲拔出腰間細劍,緩緩向劉驽走去。
這一次,他說甚麼也要将此人碎屍萬段,再擲到火焰中挫骨揚灰。
他說做就做,走到劉驽身旁,揮劍便砍。
正在此時,一個圓咕隆咚的甚物突然從劉驽身下鑽出,用嘴巴咬住劉驽的往旁使勁一拖,讓夔王的這一劍落了空。
夔王一劍劈在地下的青石上,火星四濺,他一眼便識出這圓物正是上次在袁岚墓穴中咬殺自己假身的怪顱。
怪顱原先一直躲在劉驽腰間的皮囊内沉睡,直至劉驽身上傳來的死亡氣息将它喚醒。它曾經在契丹草原的戰場上啃食過數萬具人屍,對這種氣息再熟悉不過。
它從起初的蘇醒到徹底恢複知覺需要一個過程,所幸狄辛無意中用他的計謀為它赢得了這段時間。
夔王頓時火冒三丈,喝道:“怪物,哪裡逃!”
他快步追上,低喝一聲,劍上光華随之暴漲,直向怪顱劈來。
怪顱急忙拖起劉驽,奮力一個甩身,使得劉驽的身體避開的劍光。
劍光直劈在了它的腦後,發出一聲悶響。它疼得大喊一聲,卻仍是毫發未傷。
夔王見狀一愣神,他還從未見過如此硬實的怪物,他正欲舉劍再劈,怪顱已拖着劉驽一溜煙跑開。
怪顱緊張之下似乎分不清方向,拖着劉驽直朝燃燒的熊熊烈焰中跑去。
夔王被烈焰所擋,無法再追,隻得眼睜睜地看着怪顱拖着劉驽在火焰中越跑越遠,冷冷地說道:“如此也好,都燒成一團灰罷,收工!”
他剛将“收工”兩個字說出口,便有三十名紅影從火焰中飛出,齊齊拜倒在他面前。
這三十人皆是他最親信的大内隐衛成員,别名“隼”。隼的成員個個都身穿特殊油皮,水火不侵。
他們中每一個人的武功都不弱于銅馬,皆是最好的殺手。
隼,乃是鷹中之鷹,他們同樣都是殺手中的殺手,能夠适當的時候一擊緻命。
夔王微微一揚手,“都散了吧,你們今日派不上用場了!”
三十人不發一語,下一刻齊齊施展輕身功夫,消失得不見蹤影。
……
怪顱拖着劉驽在火場中疾跑了一段路,熾烈的火焰烤得它的皮肉滋滋發響。它驚恐地叫了幾聲,想要逃離,可幾次三番不舍得抛下失去知覺的主人,隻得作罷。
它突然發現前方有一座大湖,湖上映着熊熊火光,水面因此顯現出赤紅色。若是它知道此湖的名字,便該明白這就是當年楊貴妃沐浴之地華清池,隻可惜烈火之後,一切不複昔日之榮景。
它欣喜地大叫了一聲,拖着劉驽朝華清池狂奔而去,徑直跳入了湖水之中。
湖畔高溫難耐,湖水中卻清涼無比,一冷一熱之下,它不禁打了個顫抖,嘴巴一松,劉驽的軀體便随着水浪往旁蕩漾開去。
它生怕主人因此被水淹沒,急忙遊了過去。遊到一半,卻發現主人的身體始終浮于水面之上,毫無下沉之勢。
沖天的火光映在主人剛毅黝黑的面孔上,别有一種說不出的風采。
它看着主人的身體上逐漸泛出絲絲淡紅色的鱗紋,這些鱗紋的顔色很快變深,直至成為了紫色。
主人身上的傷口停止了流血,新肉從創口處慢慢長出,填平了凹痕,肌膚恢複如初,看上去好似從未受過傷一般。
它繞着主人的身體不停地遊動,隻覺主人身上鱗紋的形狀十分地熟悉,竟和當初萬靈大蛇的鱗紋如出一轍,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蛇,乃水中之物,遇水而生,逢雨化蛟,得勢而升天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