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接近中午的時候,荊輝回來了,這家夥剛回警局就鑽進了林皓陽的辦公室!林皓陽起身樂呵呵的招呼道:“吆,咱們的大功臣回來啦,辛苦辛苦!”
荊輝朝林皓陽嘿嘿一笑,他關好了房門,在林皓陽對面坐了下來。
林皓陽寒暄道:“怎麼這時候回來啦?監獄那邊就沒給你們安排頓午飯?”
“已經多留一天啦!誰還有心情在那兒吃飯啊!”荊輝抱怨道,說完,他露出一個陰險狡詐的微笑,問道:“怎麼樣頭兒,您現在說話總該方便了吧?”
“當然方便!”林皓陽佯裝不解的反問道:“可你想讓我說什麼?”
“别跟我打馬虎眼!”荊輝催促道:“快說說,‘綠葉’那邊怎麼樣?有什麼發現?”
林皓陽歎了一口氣,鄭重其事的說道:“輝子,跟你說實話吧,那廠子我去過了,可真沒什麼問題!”
這套說辭顯然無法說服荊輝,他冷着臉質問道:“沒問題?誰信哪!沒問題您打電話給我幹什麼?還非要讓我再拖住他一天?”
“你别急啊!”林皓陽解釋道:“我前天晚上是進去了,可真沒發現問題!你别不信啊,咱們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你會死心嗎?”荊輝木讷的眨着眼,林皓陽接着說道:“所以我才打電話給你,想讓你拖住他,給我再制造一次機會!可昨晚我又去了,可是他媽一樣,什麼也沒查出來啊!”
這套解釋倒是可以勉強過關!荊輝撓着頭,喃喃自語道:“我還真小瞧了這孫子,有道行啊!”說完,他狐疑的盯着林皓陽,說道:“頭兒,這案子可是咱倆兒的,既然是合作,您知道什麼叫‘信息共享’吧?您有事兒可别瞞着我!”
林皓陽叫苦道:“從查這個案子開始,一直到現在,就咱們兩個人,我什麼事兒不是先跟你商量啊?我可以瞞着别人,包括小田我都沒告訴,可我有必要瞞着你嘛?!”
荊輝咂吧了幾下嘴,他歪頭盯着天花闆,好像在思考着什麼。林皓陽接着說道:“我看這案子就算了,咱也别總盯着黃偉亮耽誤時間了!”
“什嘛?算了?”荊輝怪叫一聲,他質問道:“可這小子身上的疑點太多了!咱們之前都分析過了,您不是還說……”
“那隻是咱們的一些猜測!能作為證據和立案的依據嗎?”林皓陽打斷了荊輝的話,他語重心長的說道:“是!黃偉亮的身上是有很多疑點,可這些疑點都是源于咱們的假設,你越覺得他可疑,他就越可疑!可有很多關鍵性的假設,咱倆兒當初都太盲目了,根本經不起推敲啊!”
荊輝對此表示很不服氣,他虎着臉争辯道:“盲目?咱們怎麼就盲目了?孟素兒失蹤的案發現場,在那個時間段,隻有黃偉亮出現過!他是唯一的嫌疑!您說說,哪兒經不起推敲啦!”
“好好好!你别吵,咱們也别擡杠!咱們平心靜氣的把這案子捋一捋!”林皓陽分析道:“不光孟素兒的案子,還有咱們之前研究過的那幾個失蹤案,雖然有的案發地點人口不是很集中,但也都不是什麼荒郊野嶺,是吧?”
荊輝點了點頭,應道:“恩,您接着說,有什麼問題嗎?”
林皓陽說道:“首先,咱們缺少目擊證人,這幾起案子……”
“您不能這麼說啊!”荊輝很不屑的說道:“那些失蹤案都沒有目擊證人!如果真有目擊證人,那些案子早就破了!再說了,這也不是黃偉亮擺脫嫌疑的理由啊!”
“我還沒說完啊!”林皓陽接着說道:“黃偉亮本人你也見過了,就他那瘦了吧唧的樣兒,腿腳還不利索,他就能那麼輕易的制服受害人?”
“瘦怎麼啦?瘦就不能作案啦?”荊輝反駁道:“男女在力量上本身就有差異!并且,黃偉亮是有準備的作案,受害人完全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動的受到侵害,那本身就是一種不均等的對抗!再說了,咱們不能排除黃偉亮有作案兇器的可能!”
林皓陽笑着問道:“兇器?是刀子?還是棍子?兇器在哪兒呢?”荊輝剛要開口,林皓陽搶着說道:“好好好!我知道,他可以把兇器藏起來,比如說藏在那個箱子裡!可是剛才咱們說了,案發地不是荒郊野嶺,比如說孟素兒失蹤案,她是在自家小區裡失蹤的!在案發現場,咱們沒有發現血迹,連搏鬥的痕迹都沒有!甚至附近的人都沒有聽到打鬥和呼救的聲音,這個怎麼解釋?”
荊輝思忖了一下,他很肯定的說道:“是鈍器!或者是某種索具!在受害人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瞬間制服,并且沒有造成失血性的外傷!”
對于荊輝敏銳的思維,林皓陽一直以來都很欣賞,他又問道:“那麼接下來呢?受害人乖乖的被他裝進了箱子,然後搬到車上運回他的工廠?黃偉亮在市區的幾個營業網點轉下來,然後再回上塔鎮,怎麼着也要兩個小時吧?”
“捆綁!”荊輝很淡定的說道:“受害人在被制服之後,會出現短暫的昏迷,黃偉亮完全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對她們實施捆綁!”
林皓陽笑着問道:“即使是有昏迷、即使是被捆綁,可在這兩個小時的時間裡,她們在清醒之後勢必要竭力掙紮,黃偉亮在沿途要數次停車、接貨,難道就不會被人發現嗎?”
荊輝微閉着眼睛開始了思考,林皓陽接着說道:“其實,咱們在開始的時候都忽略了一個關鍵性問題,那是一口鐵箱子,裡面又裝滿了布料,如果再裝進一個女人,那重量至少也有一百斤!黃偉亮一個瘦了吧唧的瘸子,他是怎麼把箱子搬到車上的?”
“也是……”荊輝睜開了眼,他無言以對的望着林皓陽,苦笑着搖了搖頭。
林皓陽的疑問還在繼續:“黃偉亮的生活軌迹和人際關系相當簡單,咱們基本上都有所掌握,假如他就是這些失蹤案的真兇,那麼,那些失蹤的女人到哪兒去了?她們是怎麼消失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像你曾經說過的,人間蒸發!黃偉亮是如何做到的?”
“好了,别說了!”荊輝很沮喪的一揮手,他看着林皓陽說道:“頭兒,我現在再問您一次,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但是您也要保證,您真的沒什麼事兒瞞着我?”
林皓陽很無奈的笑了笑,他舉手發誓道:“行,我保證!我真的沒必要瞞你什麼!”
荊輝苦笑着一聲歎息:“操!白忙活了!反正我覺得這裡面……”話沒說完荊輝就站起身,懶散的朝門口走去,可是走到門前的時候,他似乎還心有不甘,于是扭頭問道:“真的就……就這樣了?”
林皓陽很泰然的一笑,安撫道:“别着急,如果真是他,他肯定還會作案的!咱們初局不是就經常說那句名言嘛:隻要它是狐狸,不漏出尾巴也會漏出騷氣!”
荊輝已經走了,可林皓陽還是盯着那扇門看了很久,對于自己剛才的那些謊言,他很愧疚!自從丁國良被調回省城,林皓陽一直将荊輝視作自己的最佳合作夥伴,可今天,他欺騙了自己最好的搭檔。他不想那麼做,可是又不得不那麼做:作為一名刑警,偵破案件是公事,可是因為蘇曉芸,這案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又成了林皓陽的私事。
林皓陽迫切的想要荊輝遠離這個案子,還有一個難言之隐:這個案子充滿了太多的不确定性!有些事情,既然已經以一種非常規的方式作為開始,并且注定了将以一種非常規的方式去結束,那麼,就不要牽扯進太多的人!
靜坐了片刻,林皓陽在電腦裡輸入了自己的代碼,進入了公安系統的内部網絡……很快,屏幕裡出現了黃偉亮的身份資料。林皓陽将資料中的那張照片放大後盯着看了一會兒,然後他打開抽屜取出了一個相框,他摩挲着那支本來一直放在辦公桌上的相框,照片裡,蘇曉芸笑顔如花,明媚着整個世界……
看着芸芸,林皓陽的心中隐隐作痛,他對着愛妻的相片發誓:即使芸芸已經不在了,他也要找到芸芸失蹤的真相!至于那個兇手……林皓陽擡頭看向了電腦屏幕裡的黃偉亮,他盯着那張道貌岸然的笑臉看了一會兒,一絲冰冷的寒光從他的眸子裡閃過……
“嘭嘭!”有人敲門,林皓陽匆忙關上抽屜朝門口望去……門縫兒裡出現了田玉潔卡哇伊的笑臉,她嬉笑着問道:“去食堂吃飯啦!今天有好菜,要一起嗎?”
林皓陽擠出了一個他自認為陽光的微笑,應道:“當然!受寵若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