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柏沒有等來無眉,也沒有等來任振波。因為,任振波即将到達集甯的時候,便已經收到了手下的彙報,說詭刺逸雲已經丢下堂口跑了。
這讓任振波立即意識到,集甯很危險。
年輕的時候,他便以謀略和眼光聞名,如今在道上摸爬滾打了二十餘年,經驗更是豐富無比。他比關森和無眉,更加的重視遮天,也正因為如此,他知道,遮天的進攻是絕對不會僅僅拿下狼堡就算完的。
集甯,作為遮天進攻天狼社的最後一個障礙,他們真的會坐視不理嗎?
反正,要是換成了他,他就不會。
所以,任振波并沒有貿然進城。而是,等在了城外。等他聽到手下的小弟,彙報說鄭元豪已經死了,黑衣也逃出生天之後,這位天狼社大佬忍不住臉色煞白,手腳冰冷。
完了,這一回天狼社是真的完了。
冷夜死了,付強死了,陸少遊死了,黃幹天死了,現在,鄭元豪也死了,逸雲跑了。甚至,就連老大都身陷囫囵,曾經輝無比,戰将雲集的天狼社,如今還剩下什麼呢?
好好的一個社團,集合了他無數心血的社團,就這麼一下變成了一團漿糊!
一時間,任振波隻覺得一陣無邊的疲憊席卷了上來,讓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似得無力。
“堂主,不好了,血鷹社的十三鷹,和飛翎社的人一起,偷襲了無眉堂主。如今,如今無眉堂主已經徹底的敗退……”
任振波的拳頭,猛的握緊:“無眉怎麼樣了?”
“已經突圍了出來!屬下,正在讓人跟他們聯絡!”那小弟急忙恭敬的道。
任振波這才緩緩的點了點頭,随即瞥見那小弟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的皺眉道:“有什麼話就說,别吞吞吐吐的!”
“堂主,兄弟們,兄弟們因為,老大被擒,有不少人都心灰意冷。後面,已經發生了好幾起小弟,偷偷溜走的情形了。雖然,有的被制止住了,可是,再這樣下去,就,就……”
任振波靜靜的望着他,從來不抽煙的他,忽然開口道:“給我一根煙!”
那小弟急忙從兜裡掏出一包中華來,任振波輕輕的将煙拿在手裡看了一眼:“中華的?看起來,你的條件還不錯嘛!”
因為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所以,那小弟,也沒敢出聲。隻是靜靜的給他點上煙,任振波深深的吸了一口,等到了那幽幽的青煙,将他的臉都裹住的時候,才忽然開口道:“你有什麼打算?”
那小弟吞了一口唾沫,沒敢出聲。
任振波淡淡的道:“說吧!都這個時候了,難道說句話,我還能把你們怎麼樣嗎?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那小弟這才大着膽子道:“堂主,眼下,社團是完了。幾乎所有的堂主,都戰損殆盡,社團的精銳,更是死的死,傷的傷!如今,詭刺哥又臨陣脫逃,咱們再這麼折騰下去,隻怕也沒什麼前途了。不如,您帶着我們,咱們占據幾塊地盤。過咱們自己的日子。”
“這也算是養精蓄銳,日後,倘若有了機會,咱們再找遮天的人報仇就是!”
任振波掃了他一眼,冷笑道:“報仇?你們還敢嗎?”
那小弟身子一顫,忙将頭低了下去,嘴兒裡卻沉聲道:“堂主,兄弟們是想推您做老大,槍神哥脾氣暴躁,為人過于苛刻,兄弟們,兄弟們若是到了他的手裡,哪兒還有什麼好日子?您若是不出頭的話,隻怕這點人氣就散了!”
任振波淡淡的道:“那就散了吧!”
他輕輕的彈了彈煙灰,他知道,自己的手下已經是一支徹底的孤軍,敗軍了。他們沒有了鬥志,沒有了勝利的欲望。現在他們所盤算的,隻有自己的利益。
占據一塊地盤,他們也不想想,那遮天,血鷹會,飛翎社,會同意嗎?絕不會!他們會将所有敢于頑抗的天狼社殘餘,全部碾碎。這些小弟,未必想不到這些,可他們卻甯願不去想。因為他們怕了,等到遮天打過來的時候,他們或許會脅迫自己投降吧。
要是自己拒絕呢?也許,下面的人,就要拿起刀子造反,或者自己投降去了。
半輩子的道上殺伐,他的這一雙肉掌,不知道拍碎過多少人的腦袋,捏碎過多少人的咽喉。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一切的發生是多麼容易的事兒!
任振波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手中的煙,靜靜的燒着。甚至,燒到了他的手指,甚至,傳出了淡淡的肉香味,他也一動不動,就那麼靜靜的眯着。
直到對面的小弟,身上的冷汗,都要濕透衣服的時候,任振波這才忽然道:“集合!”
那小弟,不敢怠慢,急忙一聲令下,将所有的小弟,都集合了起來。
任振波就那麼靜靜的站在衆人的前面,臉色平靜的掃視了一圈,原本他的手下有五千人,到了現在,卻隻集合了三千人不到。
他雖然派出了大概五百名小弟,作為眼線,四處探查消息,可是,這些人中,已經有不少,已經失去聯絡了。
顯然,情勢,比剛才那小弟說的都要嚴峻的多。不過,任振波對此,并沒有一點驚訝。苟富貴,勿相忘。苟貧賤,勿相拉。
夫妻那樣的關系,在大難來臨的時候,都要各自飛。更何況這些出來混個前程,混個出人頭地,混個富貴的兄弟們?
“首先,我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在這個時刻,還能夠站在這裡。僅憑這一點,你們就是天狼社最為勇敢,最為忠誠的一員,是我人王和老大的兄弟!所以,請大家,受我一拜!”任振波緩緩的将腰彎了下去。
衆人驚惶,連聲道:“堂主!”
“人王哥,我們受不起啊……”
“就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咱們兄弟們還指望着您,能夠帶領大夥,給老大報仇呢!”
“堂主,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您都是我們的堂主,您就下命令吧!”
七嘴八舌,不過這些即便是到了此刻,依舊還留了下來,不管他們心中想的,是不是跟嘴兒裡說的一樣,至少這份勇氣和紀律,還是值得肯定的。
任振波緩緩的将身子擡了起來,将手一舉,衆人紛亂而嘈雜的聲音,頓時停了下去:“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若是大家還拿我任振波當個當大哥的,那我,就下達最後一個命令!”
衆人齊刷刷的望着他,雖然是在夜色中,可是,他們的目光依舊灼灼的。這些粗豪的西北漢子,不是那種街頭的混混,村裡的痞子所能比的。他們是真正的幫派成員,江湖中人,是拿刀玩命,刀頭舔血,敢于直面生死的豪傑!
任振波的目光越過衆人,落向狼堡的方向,那個威震z國黑道十幾年的地方,眼中露出一抹悲傷,不過馬上這種悲傷便被堅毅的神色所取代,幽冷的聲音,從他的嘴兒裡傳了出來:“命令,監察堂和其他各堂口的小弟,就地解散。”
“社團的賬上,還有一些錢财。在場的每個人,大概能分到兩三萬塊錢。這些錢,會打到你們的帳号上。日後,是過個平靜的日子,加入遮天還是其他的幫派,闖蕩生活,就全憑那你們的意思了。因為,從現在開始,你們,已經不再是天狼社的人了!”
“人王哥!”
“堂主!”
不少小弟,悲鳴一聲,有的小弟,甚至一下跪了下去,然後,便是更多的人。天狼社,那個威震西北的名号,那個頂在他們頭上的榮譽,那個載着他們的汗水甚至是生死的存在,就這麼變成過去,永遠都不可能再擁有了?
一時間,甚至有的人都開始嘤嘤的哭出聲來。
“都把眼淚收起來吧!不要忘了,你們都是天狼社曾經的精英,是曾經讓這個道上的人們,感到窒息的人!眼淚,不應該屬于你們!行了,都散了吧~”任振波的眼睛也微微有些紅,可是,卻沒有人看見。
他隻是冷漠的揮了揮手。如果,逸雲沒有果斷的逃走的話,如果,無眉能夠接到他的消息,及時的趕了過來,而不是被人給消滅了的話,如果,黑衣死了,或者鄭元豪沒有死的話。那任振波,未必會走上這條路!
可是,現在,他還有别的選擇嗎?沒有了,除非他願意自欺欺人的帶着這些兄弟們,在一條懸崖峭壁上,慢慢的走向絕望和死路!
“我不同意!”一個憤怒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任振波猛的轉過身子,隻見無眉,滿臉陰沉的大踏步走了過來。他露在外面的肩膀上帶着傷,白色的紗布,被紅色的鮮血所浸透。
在他的身後,還跟了大概有三百來人。絕大多數,是關森當初撥給他的狼衛。
“二哥,你憑什麼說天狼社完了?憑什麼讓大家夥就散了?大哥還沒有死,咱們集中在一起,未必不能将大哥救出來!”無眉怒聲道。
任振波的兩眼輕輕一眯:“就憑你手下的這這兩三百人,跟這三千人嗎?我們現在,連老大被押往哪兒去了,都不知道,怎麼救?遮天,能夠在半個小時内,發動突襲,幹掉六百多名狼衛,你覺得,我們還有機會嗎?”
“為什麼沒有?天狼社,就沒有怕死的孬種!是不是,兄弟們?”無眉沖着衆人怒吼一聲。
然而,應者寥寥。
為了社團哭泣,為了自己的命運而悲聲,或許可以。可讓他們明知道是死路,而依舊前往,就難了。
任振波苦笑一聲:“現在,你明白了吧?天狼社已經完了!”
“放屁,天狼社沒有完!沒有!”無眉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樣,咆哮起來:“還有咱們兩兄弟在,咱們一起幹,就一定能滅的了遮天!”
“不是我,是你自己!我已經太累了,想要歇歇了!”任振波輕歎一聲,淡淡的道。
嗯,下一章的章節名不會是下,這個下,會放到後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