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文一笑,對範天浩說:“你幫我問一下他們這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自己去問?”天浩奇怪地問,他覺得偵探一般都是要親自去問嫌疑犯才能得到線索的。
“我要去确認一些别的東西。”他說着,然後雙手插進口袋裡,來到外面的樓廊。
可惡……他在心裡咒罵。就算是問,估計也問不出什麼……畢竟,時間不會這麼準确,隻要是有一個不合理的地方,或是不與他推理的完全相符,時間就全部亂套了。簡直就是……一點線索都沒有。以前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案子。這次的案子,實在太奇怪了。他在走廊的正前方停下腳步,靠着欄杆思索着。如果兇手真的是那對夫妻中的一人――當然,也有可能像天浩所說,他們是共犯,那麼,他們能如此完美地把犯案現場處理得能瞞過自己這樣的偵探,就應該提前想好設計不在場證明才對。而且,這個時間掐得未免也太準了些,第一個聽到這個案子的人,哪怕是一點也不懂的人,第一個想到的也應該是他們兩個。為什麼這麼聰明的犯人會犯下這麼嚴重而明顯的錯誤呢?
為什麼會這樣?很多地方都是說不通的,然而,它們又不是那種小到一般人不會想到的……
等等。
他愣了一下。
“為什麼,那個人寫作文,還要寫上寫作開始的具體時間……”他愣住了,急忙走回房間裡,推開站在書桌旁的警察,看着那行字――2040年5月10日下午3點10分。沒錯……果然沒錯……他的嘴角顯露出一個笑容。
3點10分這種具體時間,一般人是不會寫上的。剛開始也覺得有些奇怪,畢竟讀起來又不順。然而,最重要的是……字體――不一樣。雖然這兩種字表面上看幾乎一模一樣,但是仍然存在細微的差别。一種是普通用手寫的,而另一種――戴着手套寫的,那種戴着手套寫出來的字想對比起來更含糊一些。所以,鋼筆上也隻有死者的指紋。犯人是故意模仿死者的字迹寫下時間,其實就是為了讓自己推斷出死者遇害的時間,這樣,那對夫妻的嫌疑就更大。
所以,他們兩人與這個殺人案件無關?不,好像也并非這麼簡單。
這時候,439來了,“咦?”然後,他探頭探腦地左右看了看,“你怎麼回來了?”
“我注意到一些事……”他回答,“問出什麼了嗎?”
439嚴肅地點點頭,“其實,他們比警察早發現屍體。”
“什麼?”
“他們說,吃飯的時候,是家裡的仆人喊他們去的,而死者并沒有立刻前往,而是告訴他們自己想先寫完手上的文章。後來,吃了一半了,他們就想去書房找他過來,卻發現他已經死在了書房。而當時,仆人們也下班了,沒有人看到,他們怕警察歸罪到他們身上,所以處理了一下餐桌就趕緊逃離現場了。”439說道。
翼文伸出手捏着下巴,手肘則架在另一隻抱着的手臂上,“犯人果然是嫁禍于他們嗎……又或者是,他們是故意想讓警方認為兇手另有其人?”
“果然是麻煩的案子。”天浩歎了口氣。
“他們沒有說别的嗎?”
“好像沒有什麼别的了。”
翼文走過走廊時,走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他試圖放輕腳步,卻發現聲音仍然很響。好舊的破木闆,他在心裡抱怨,本就喜歡安靜祥和環境的翼文本就不喜歡自帶聲音的家具,況且又是這樣的舊家具。
這時候,一個按照翼文的說法去拿兇器的警察回來了。他帶着白色的手套,手裡拿着一個透明的塑料袋――專門裝犯案現場疑似跟案子有關的東西的。翼文到門口後,接過袋子。兇器是一把仍然沾染着鮮血的小型菜刀,很輕便的那種,刀刃的長度隻有11厘米,簡直就是水果刀……水果刀。水果刀對應的地方……是廚房!
在兇器送過來的同時,那3個仆人也來了。其中那個在深夜發現了主人屍體的是已經才剛滿20歲的小夥子,因為沒能成功考上高中,從初中畢業以後就一直在這裡打工。另一個是也很年輕的新廚娘,她的工作除了給主人做飯菜就是泡咖啡。最後一個仆人已經在這裡工作了很久了,那是一個43歲的老人,從前在别的地方做過管家。
廚娘把翼文帶到了他想去的地方。廚房比較起來很狹小,一次能站的人不多,但是工具拜訪得都非常整齊,看起來幹淨清爽。翼文轉過頭看着她:“請問,廚房的刀具是統一放置的嗎?”
“是的。”
“給我看一下。”
她走到桌子旁邊,從一塊擋闆後面拿出一個箱子。她熟練地把箱子轉過來放平,然後打開箱子。突然間,每個人的臉色都變了。翼文愣住了,他的瞳孔縮了縮。廚娘更是驚訝,用手捂住嘴,“怎麼會……水果刀不見了?!”
箱子裡整整齊齊地排列着7把刀,從最小的削蘋果刀到大型切排骨的菜刀,而中間卻有一個空,那裡還有刀的輪廓。翼文把袋子裡的刀放在那個輪廓方便――幾乎完全吻合。也就是說,兇手是拿了廚房裡的刀殺的人。死者的姐夫有可能借着上廁所的時間去拿刀,拿小的是為了在身上攜帶地方便,而死者的姐姐也有可能。但是……他看向那塊擋闆,眯了一下眼。
339和439一起從廚房走出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339雙手手肘都擱在桌面上,十指相扣托着下巴,微微皺着眉頭。但是天浩就是另一個樣子。他看起來很悠閑,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翹着椅子腿,擡頭看着天花闆。
“喂,你倒是也幫我想想啊?”翼文終于看不下去了,不悅地開口道。
他無奈地一笑,“我隻是個情報員,我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輔佐偵探。這種時候,就要靠自己吧,339?”
翼文捂着額頭,“我居然……第一次,一點頭緒也沒有……”
“因為尋找兇手的範圍太廣泛了嗎?”
“廣泛……不,不是這樣……”
“或許我也可以幫你查一下其他跟他有關的人的資料。”
“拜托你了。”
休息了一天之後,他們再一次來到現場。439把查到的資料丢給翼文。
“這麼快?”翼文驚訝地問,因為以前的案子,警方收集資料的速度常常慢得仿佛過了一光年。
天浩一眨眼,“要是沒速度、效率和質量,我怎麼能當上439呢?”
翼文笑了,“确實。沒點本事,是進不了警務部隊的。”
翼文翻閱着資料。天浩不僅調查了一些與死者有關的親屬和同事,甚至牽扯到他的對手和仇人,但是,這裡的資料都不能反應什麼。天浩坐在室外的桌子上――翼文的旁邊,當翼文翻到他仆人的信息時,439低下頭,指了指那個發現死者的年輕仆人:“其實,我有個有趣的發現……”翼文擡頭盯着他,“看我做什麼?看資料!我說,我有個有趣的發現。那個在廚房工作的女孩,跟這個小夥子是青梅竹馬,兩個人關系挺好的。好像就是因為男生在這裡工作的原因,那個原本是職業廚師出生的女孩就到這裡來陪他了。”
翼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确實有意思。但是……這不是姐弟戀嗎?”他看了看年齡之後說。
“那不是重點!”
翼文回到房子裡時,才意識到自己又要走過那段會“亂叫”的走廊,感到一絲不悅,卻突然發現了什麼。他怔了一下。如果犯人從這裡走過,他又回過頭,發現用餐的桌子就在這條走廊旁邊的房間裡――如果犯人從這裡走過,在吃飯的兩個人應該能聽到才對。他打電話給他們,并問了這個問題,得到的答複卻是:“聲音?沒有啊!不過,也有可能是說話聲音比較響,我沒有聽到。”
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候,他找到那個發現屍體的仆人。他正在院子裡掃雪,戴着耳機聽歌。翼文走過去,“你好,我是警務部隊的偵探――339,相信你還記得我。我想請你簡述一下你發現死者的經過。”
他看了看339,然後擡起頭,想了一會兒後說:“我昨天夜裡也是像這樣,在院子裡掃雪。因為已經很晚了,我看到主人書房的燈還亮着,就覺得很奇怪。因為他一向很早就睡的。有些不放心,我就過去查看。”
“你是透過窗戶看的?”翼文挑了挑眉毛。
“嗯。我就把窗戶外面那一層霜給擦掉,然後就發現主人死在裡面。”說完,他哆嗦了一下,又回憶起當時恐怖的場景。
翼文一笑。
哼。
他回到走廊處,卻發現還缺少證據。書房的窗戶是鎖着的――不能從外面打開,所以,兇手一定要經過走廊,但是,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法,可以使這“吱嘎吱嘎”響的走廊不發出聲音……
他歎了口氣,突然想起昨天早上的事情。他踩到那個繩子裡面時,直接被吊了上去……
上面。
他猛然擡起頭――破舊而且材質不怎樣的天花闆,下面是對應着走廊的這一片居然顔色比其他地方的深。為了看個清楚,他決定上去看一下。但是……他左右看了看――沒有人。于是,他猛地跳起,一把就抓住吊燈。不會被拉下來吧……他懷着忐忑的心情,大約固定好自己的位置,然後看向天花闆。
顯然是被水給浸透了,還有些潮濕。
他走出房間時,天浩就在旁邊。
“有什麼新發現?看你這個表情……”
“不僅僅是新發現,”翼文一笑,“我已經知道――整個案子的經過了。”
所有人被召集過來之後,翼文笑了:“首先,我必須感謝小哥你了。”他看了看那個年輕的仆人,仆人顯得有些莫名其妙,“你給我提供了線索,就是因為你給我的線索,讓我馬上知道了兇手是誰。”當所有人都吃驚地望着偵探時,偵探再一次地笑了,“真是烏龍局呢,先生,如果窗戶上有霜,是站在室外的你抹得掉的嗎?”
他的瞳孔縮小了,渾身都顫抖了一下,驚訝地望着偵探。
“這就是不上高中的不好之處了……記好了――”翼文說,“冬天結的霜,怎麼可能在室外呢?當然是在裡面的。”
“啊哈哈,我……嗯……是我說錯了,我跟上一次在家裡的搞混了……”
“我知道你會這麼說的,”翼文說,“所以我準備了更好的證據。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先确認一下你的作案方法。你是在死者姐姐和姐夫吃飯時作案的。你挑着自己主人剛好寫完文章的時間,闖進去殺死了他。為了找替罪羊,你故意在那行原本看起來很普通的時間後面加上‘下午3點10分’,為了讓我們算出時間,這樣就會更加懷疑那對夫婦。你逃之躍躍後,并不希望屍體被太晚發現,沒想到夫婦看到屍體後立刻逃走了。所以,你在半夜掃雪,假裝看到屍體,然後打電話告訴了警察。”他頓了頓,“光是這麼想的話,誰都可以做到,然而,我這裡有幾個重要的推理論點。首先,你的殺人兇器――也就是水果刀,是從廚房的箱子裡拿的,而那個箱子被放在擋闆後面,一般人不熟悉的人是不會注意到的。所以,我就推斷――殺人犯一定是熟悉這塊地方的人,知道從擋闆後面拿刀,還能熟練地使用那個複雜的箱子。”
“難道你按照這一點,就推斷我是犯人嗎?”他不滿地質問。
“不,我是有證據的。”翼文回答他,“那一條會響的走廊,你是如何不出聲地過去的?你們有沒有想過?”他看了看身邊警察,他們都窘迫地搖搖頭。“從下面走,無論是腳步多麼輕,甚至隻穿襪子走過去,有重量的東西都能使它發出聲音。所以,能完全沒有聲音過去的方法隻有一個……”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頂,“上面,也就是天花闆。我知道一般人不會飛檐走壁,但是,如果用這個……”翼文拿出一卷黃褐色的膠帶,并打開大長條,“這是我在這棟房子裡某個隐蔽的角落發現的。”他得意地解釋,“這是新型膠帶,是現在唯一一種可以實現飛檐走壁的工具。把膠帶貼在手或者腳上,再撕掉外面一層,就可以了。這是有足夠柔韌性的強粘性膠帶,你應該就是用的這種方法。作為仆人,你很聰明――你知道如果我仰起頭,就能看到天花闆上留下的那些黃色的膠帶貼過的痕迹,所以你就試着用水清理。這個方法雖然掩蓋了膠帶的痕迹,卻留下了新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