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今日封戎竟然沒有消失,而是坐在門外樹樁上和玉冷溪瞪眼。
“你到底讓不讓我進去!”聽這語氣,玉冷溪有些氣急敗壞。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遠處林中間或有幾聲鳥鳴,聽着也像是在笑。
對玉冷溪來說,不理他比打他還讓人生氣。
“我要進去找桃花,你杵在這擋着算什麼!”這幾乎已經是在吼了。
封戎的耳朵今天似乎不太靈光,連頭也沒擡一下,好像完全沒聽到有什麼聲音。
玉冷溪長腿一邁,道:“你不讓,我就闖!”
“哼。。。”封戎冷哼一聲,還往旁邊讓了讓身體,大有你闖一下試試的意思。
與他動手太耗力氣,不到萬不得已玉冷溪是決不會走這條路的。眼神一閃,臉上立刻挂上了譏諷,涼涼地說道:“也不知是哪個,成天介不見人影,丢人家如花似玉姑娘一人在家,昨個見我帶人家出去逛逛,竟也會吃醋了。一大清早就守在門口,怕我把人綁走了不成?”
封戎煩了一早上的心事,被玉冷溪一下叫破,臉上有些挂不住,但好在他的臉色原也看不到,隻需一如既往地沉默,誰也看不出他此刻的局促。
桃花在屋裡聽出了個大概,為避免争鬥激化,趕緊一手挽起長發,一邊往外走。清晨的陽光斜照,一人面若燦星,一人穩如泰山。就這一瞬間,她覺得此生足矣,有一好友,有一心上人。即使此刻死去,她也必能含笑。
“玉大俠吃早飯了麼?”桃花笑道。
玉冷溪一掀薄唇,道:“吃了,昨個帶回好些吃的,都被我帶回去了。”
桃花故做吃驚:“竟沒有我的份?”
不提還好,一提他就忍不住火冒三丈,叫道:“我給你帶來了,結果,被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撞掉在地上,還吃個屁啊!”
原來這才是事情起因啊!
桃花瞧這地上是有一團不明物件,已被踩得稀碎,真是可惜了。
“沒了就算了,今天我起遲了,已經到晌午,就直接吃中午飯吧。”桃花站在門前,望着兩人說道。
“行啊!”玉冷溪同意。
桃花微笑着看着他,又看了看封戎。
玉冷溪迷惑道:“我說好。”
“好是嗎?”
“嗯。”
“那就去打獵啊,不打,吃什麼?”
怪不得剛才笑得這麼燦爛,原來是要使喚自己幹活,力氣可不能隻他一個人出。當即指了指封戎道:“要吃大家一起吃,打獵也要一起打。”
桃花樂得露了牙,道:“行啊,你倆都去。找個沒人地方,就算打起來也傷不着我。
封戎站起身,轉頭看了看桃花笑得正甜,昨晚好不容易下的決心又變得不堅定。扭過頭,自己先行一步。
玉冷溪見封戎二話不說就走,趕緊追上,小聲嘀咕着:“看着厲害,真到了打獵的時候可别輸給我。”
封戎皺皺眉,走得更快了。
目送兩人走遠,桃花才開始收拾屋子,雖說屋中簡陋,但她還是喜歡一切都整齊幹淨的樣子,啊,除了封戎以外,她已經不指望有生之年能看清他長什麼樣子了。
正想得入神時,忽覺窗口有人影飛快掠過,這樣快的身手,桃花認為除了玉冷溪,不作第二人想。正想招呼他問一聲怎麼又折回來了,卻感覺後頸上一片寒意。這感覺桃花有些熟悉,和以前玉冷溪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一樣。
但現在她身後站着的,絕不可能是玉冷溪。
“誰。。。誰?”桃花為顫聲問道,不敢稍動。
背後的人聲音沙啞,言語中不含絲毫情感,也不要求桃花轉身,隻問了一句:“封家後人呢?”
桃花心中一凜,未及思考就脫後而出:“什麼封家後人?”
來人并不相信她說的話,稍稍擡起刀刃,冷聲道:“慢慢轉過身來,不要輕舉妄動。”
桃花其實并不想轉身,也不想看到來人是誰,她爹以前常說,有些強人,本意可能隻是想搶些東西,但如果被人看到真容,就算不想,也得殺人滅口。可背後人現在已經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轉不轉身,好像都難逃一死。索性一咬牙,慢慢轉過身來。
兩人看到對方面貌的一瞬,都是暗暗吃了一驚。
桃花看到來人一身玄衣,頭裹黑布,半邊臉上一道刀疤從眉頭至下巴,許是當初傷口較深,左邊臉已被疤痕牽得變了形,猙獰無比。而右邊臉卻出人意料的俊朗,整張臉給人的感覺就像仙界和地獄。桃花隻看了一眼,就低頭斂眉,不敢再看。
林九齡也沒想過空谷之中竟有幽蘭,這女子一身粗布衣裳,看似農家女,轉過身來細看時,才發覺竟有一副好相貌,周身散發着清幽的氣息,竟絲毫不比大家閨秀遜色。出科意料之一,也是一驚。
看到桃花見到他的長相便低下頭,深知是自己的臉讓人驚恐,當下無名怒火燃起,恨意更甚,怒道:“封家後人呢?”
桃花驚恐地搖了搖頭,聲音細若蚊吟,斷斷續續道:“這。。。這裡隻我一人,實不知封家後人是誰。”
林九齡見桃花雖目露驚恐,卻眼神閃爍,便知她未說實話。勾唇一笑,憑白添了幾分邪氣,道:“也好。”
桃花很想問,哪裡好。卻見他幹脆坐下,将刀橫放膝上,雙手環抱,斜睨桃花,道:“山路走得累,我在這坐會,可以吧?”
她說不可以,行嗎?
他顯然是想坐在這裡等封戎回來,來者不善,何況他臉上的恨意太明顯。雖然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知道封戎的存在,但這人絕對不是朋友。
雖然心中急得要死,卻半點也不敢顯露在臉上。隻得呆呆站着,雙眼時不時地往門外瞟。
林九齡自幼便受訓做暗衛,周圍半裡風吹草動都盡在掌握,豈會錯過桃花的目光。心中更加确定自己找對了地方。
從懷中掏出一塊鹿皮,一下下地、慢慢地擦着閃着寒光的長刀。這刀确實飲過不少鮮血,但沒有一滴是他想要的。時間越長,恨意卻越深。
桃花雙手緊握,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幾番忍不住就想跑出去大叫一聲,好給封戎示警,卻又被對方陰冷的目光壓了回去。她不得不安慰自己,也許封戎和玉冷溪走得比較遠,回來的遲。這人久等不得,也許就會走。
不得不說桃花還是涉世未深,林九齡長年行走江湖,桃花的一舉一動,真話假話,他分辨得很清楚,從确定封家後人在此那一刻,他就打定了主意,他和封家後人,隻能有一個人活着出去。
但這女子。。。。林九齡不确定是不是要将她滅口。瞧她裝扮,長發未绾,神情言語,走路步态,都還是個未嫁姑娘家。他接到的消息是封家後人在此附近,跟在卿家後的暗哨被發現,沒辦法給出更詳細的信息。封聿生的是兒子,這女的,和封家應該沒有太大關系。也許,是收來的下人。
如果一切順利,應該不用把這女子滅口。實在不行,将她帶走便是。
桃花一直偷偷觀察着對方神色,陰晴不定的。她并不知林九齡并不準備殺她,隻知道如果封戎出現,兩人一旦動手,一定是不死不休。這人給她的感覺和玉冷溪不同,雖然他和封戎時常動手,可卻從沒動過殺心。就算她以前不知道殺氣是什麼,但此時,卻也真實地體會到了。
這人,就是為了殺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