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一聽這聲音,原本好好的心情立刻變悶了起來,叫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家大少爺――周自橫。
自相遇那天起,周自橫就在桃花身邊晃悠。程洛二人在時還好,他不敢近身。但一旦前線開戰,他就會成天出現在桃花眼前。
周家産業在攬金鎮原本隻是極小部分,周自橫往來經商也是為了磨砺。可自從見到桃花,他執意定居在鎮子裡,硬是把鎮上原本的布莊、米店占了八九成,現在攬金鎮的店鋪十有八九都姓周。這也就意味着到處都是周家人,不管桃花去哪,都會有最快的消息傳到周大少爺那。
所以,桃花一直都避免出門,才間接将佃戶的事拖了這麼久。
而現在。。。從鎮上到城外,能算巧遇嗎?
既然已經抵在面子上了,再避開就太沒禮貌,桃花隻得默默轉身,朝快步走來的周自橫笑了笑,不自在道:“是啊。。。好巧。”
周自橫走到近前,擦了擦額上汗珠,聲音有些喘:“今天這麼熱,你出來做什麼?”
桃花不知道怎麼說,又怕身後衆人難堪,便随口說道:“帶墨玉出來跑跑。”
周自橫四下張望一圈,沒發現墨玉,心裡也是松了口氣。他也很奇怪,桃花躲着他也就算了,怎麼連匹馬一臉不喜歡他的樣子,在遇到桃花之前他可不是種人緣。
周家主要的産業都在朱雲城,也就是南明都城。由于世代經商,周家累積的财富已不可數,周自橫身為正房長子,将來必定是要繼承家業的,再加上長相出衆,極為儒雅,朱雲城裡的大家閨秀不少都鐘表于他。可他卻不管真人還是畫像,一概不看第二眼。這眼看着都快二十五了,周老爺子急得頭疼上火,但這事,光别人着急,半點用處沒有。若是來硬的,周自橫就以死相脅,必定能逼退周老爺子,還能換回娘的各種維護。
這兩年,周老爺子聽說自家兒子看上了将軍府的管家,高興得合不攏嘴,原本以為兒子是不是不喜歡女人,才不去妓院不娶老婆,敢情是緣份沒到,看不到别人。激動得周老爺子天天給祖宗上香,連贊顯靈。就連周自橫要在攬金鎮這種邊塞小鎮上置些産業,都二話不說全部同意,要錢給錢,要人給人。隻要兒子能把媳婦帶回家就成!
周自橫得了全家人的支持,追起桃花來自然更加上心,所有店鋪的掌櫃都被周老爺子下令,大少爺忙時絕不允許打擾,一切事情自己看着辦。如此一來,連後顧之憂都沒有了。
可是,事情卻不像周老爺子想的那樣順利。自家兒子兩三年時間沒赢得姑娘的芳心,讓他無比錯愕,莫非真是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周自橫溫和地笑道:“天太熱,先走吧。我讓下人冰了些花茶,現在回去正好入口。”
桃花仍然是帶着淡而疏離的笑,柔聲道:“你先走吧,我等會再走。”
他急匆匆從家裡出來,一個人回去,這算怎麼回事,那幫欠揍的下人們一定又得笑話。一時情急,伸手牽起桃花。可手剛伸到一半,又硬生生被他自己收了回來,随便拉桃花的手,後果。。。很疼。
不久前發生的事還讓他記憶猶新,那天周自橫也是想同桃花一道走,但桃花死活不願,他一着急,就拉住了桃花纖細的小手。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這小手的柔若無骨,就被她反手一扭,伸腳一絆,大力一推,整個人就被推出了五步遠,摔得及狼狽。
桃花是不會武功的,這點周自橫知道。如今的桃花之所以身手這麼利索,完全拜程一一所賜。說是怕桃花一人在府裡,萬一遇到壞人會吃虧,随手教了兩招。他又不是傻子,這完全是沖着他來的。偏偏桃花也是個好學生,程一一教的幾招小擒拿,洛雁交的幾招打穴,她都學的像模像樣,一伸手就能把他一個大男人推老遠。
這實在。。。讓周自橫不得不對程洛二人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所以,在不經桃花允許下,他是再也不敢随便拉她。
看着周自橫硬生生收回的手,桃花心中也覺得好笑,她怎麼會知道程一一教的功夫這麼好用,要知道在和程一一練手時,她可從來沒成功過。
桃花看着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周自橫,心中一軟,妥協道:“那便一起走吧。”
周自橫喜出望外,連忙牽馬過來,問道:“墨玉呢?要不你騎我的?”
桃花抿嘴一笑,朱唇微啟,兩指并放于口手,用力一吹,口哨聲竟尖銳如利箭,直灌耳内。
這口哨,是玉冷溪曾經召喚赤魂墨玉所用。聲音銳利,不易混淆。以前的桃花總也學不會,還被罵了好久的笨蛋。後來,每逢想念玉冷溪時,她就會随口練幾下,這慢慢的,竟也學會了。
隻片刻功夫,墨玉就小跑着來到桃花跟前,毛發微濕,看樣子是去玩水了。
周自橫一直很愛馬,墨玉的神俊他心怡不已,可主仆心意相通,他連摸都沒摸到過墨玉,心中不由得感歎,這到底是多别扭的主子,才能養出這麼别扭的馬。
桃花騎在馬背上,與衆人揮手告别。輕拉缰繩,一聲嬌喝,墨玉便如一陣風般跑了開來。周自橫急忙策馬追上,心中暗道失策,他應該堵在前面才是,這墨玉一跑起來,不到家是不會停了。好不容易看到桃花,卻沒說上三句話,這得何時才能把人娶回家。
一切正如周自橫所料,他隻遠遠看到桃花站在将軍府門口擺了擺手,示意再會。等他趕到時,人影都沒了。
桃花暗自好笑地進了府裡,走到大廳時看到程一一與洛雁二人像是早已回來,在讨論着什麼。
“你們回來啦,今晚上想吃什麼?”兩人在軍營裡難得吃些好的,隻要一回來,桃花都會做些好菜給她們補補。
程一一笑道:“今天随便做吧,心裡有事,胃口不好。”
桃花看了看洛雁,也是眉頭緊皺,不由擔心道:“出什麼事了?”
兩人不管大小事,從不避諱桃花,洛雁淡淡道:“對面北齊換将了。”
“換将?”桃花一愣,“可你們不是說過,臨陣換将,動搖軍心嗎?”
程一一點頭道:“是啊,但對面沙老頭子不知道怎麼想的,自己退居二線。倒似退位讓賢一般。”
桃花:“知道換的是誰嗎?”
洛雁心煩地搖搖頭:“就是不知道才有些心煩,聽說換上來的是破格提拔的。并不是久經沙場,所以路數我們也摸不清。”
桃花心裡咯噔一聲:“破格提拔?”八月的熱天,她的手瞬間冰涼,“新的将軍。。姓。。。什麼?”
程一一向來心大,完全沒察覺桃花神色變化,答道:“嗯。。。聽說,姓李。”
“姓李。。。。”不姓封?不姓封嗎?
“桃花,怎麼了?”洛雁心細如塵,看到桃花的臉色十分難看,唇上更是血色全無。
桃花扯了扯嘴角,艱難地笑道:“沒事,沒事。我。。。我去做飯。”
程洛二人詫異地看着桃花逃開,面面相觑,怎麼一說到北齊換将軍臉色就變了?
難道。。。“桃花是北齊的細作?”洛雁疑道。
程一一聞言大笑出聲:“哈哈哈,洛雁,你傻了?哪家細作那麼笨?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何況又有哪家細作能騙得了你洛雁三年?哈哈哈哈。。。”基本上一照面就現原形了好嗎?
被程一一這種一根筋笑話,絕對是極大的侮辱!
她當然知道桃花不會是細作。隻不過心中好奇,一說到北齊軍隊換将就臉色大變。所以才随口一說,倒教程一一撿了個笑。
三人相處三年,心無間隙,如果是輕易說得出口的事,怎麼會深埋心底,三年隻字不提?一個妙齡少女,可有家人尚在?為何孤身一人來到南明?
程洛二人曾問過一次,桃花滿臉是淚,說不出一個字。對于别人深深藏起的傷疤,實在不該殘忍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