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家丁早已喝得昏天黑地,徐子桢的闖入居然沒能引起他們的反應,還以為是剛才出去的那小子被門檻絆到摔進來的,等他們回過神的時候徐子桢的刀已經揮了上來。
徐子桢看過寇端的屍體,在他的兇腹後背上幾乎全是瘀青,可以說沒有什麼明顯的緻命傷,卻是被活活群毆至死,這些家丁也就二十多歲年紀,以他們這樣的青壯年圍毆這麼一個老弱的書生,絕對是天理難容。
況且在徐子桢進門時,他們還在大肆吹噓下午是多麼神勇,幫着員外把那不識趣的老頭打得斷了氣,将他那如花似玉般的女兒搶了回來,那種眉飛sè舞的樣子就象是做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一般。
因此徐子桢根本就沒打算手下留情,象這樣的雜碎,殺一個少一個!
僅僅半柱香的時間,屋内就橫七豎八躺着一地屍體,那些家丁本就喝得頭暈腦漲,而且徐子桢刀快,根本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刀刀緻命,将這間屋子生生變成了一個修羅地獄,牆上、地上、桌上,到處是鮮血。
徐子桢殺得xìng起,雙眼都已變得通紅,随手扯下一個家丁的衣襟,卷作一團飽飽地蘸上鮮血,在牆上寫下了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殺人者蘇州徐子桢!
既然做了,又何妨承認?徐子桢隻覺痛快淋漓,仰天大笑幾聲,拿起桌上剩下的小半壇酒一飲而盡,順手将空酒壇砰的一聲摔了個粉碎,大踏步走出屋來。
這時的他已是滿身鮮血,活脫脫一個面目猙獰的魔鬼,但是屋外的寇姑娘卻絲毫不害怕,而是珠淚盈盈滿臉感激之sè,徐子桢與她父女隻是萍水相逢,下午的時候能拔刀相助已是難得,現在更是替她這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報了這個血海深仇,并在牆上留以血書,完完全全一副俠士風範。
黃家院子裡到處張紅結彩,為的是慶賀黃員外喜納嬌妾,隻是他們做夢都沒想到,納妾竟然會招來徐子桢這麼一個煞神,屋内鮮血滿地,屋外喜氣洋洋,兩相對照倒是很有些詭異的味道。
黃員外平rì裡為人暴戾,動不動就對下人連打帶罵,今rì他納妾之喜誰都不願留在這裡,萬一稍有不慎壞了員外的興緻那就該倒大黴了,因此徐子桢鬧得如此大動靜,卻居然沒人發現,整個院中空落落寂靜如死宅。
徐子桢再不逗留,無關的閑人他自然不會去殺,他脫去身上血衣,将臉上身上血迹胡亂擦拭了一番,趁着四下無人,帶着寇姑娘從滿chūn堂的後門溜了出去,直奔自己落腳的客棧。
客棧小二乍一見徐子桢光着上身,頓時被吓了一跳,徐子桢咧嘴一笑,将一錠銀子塞到了他手裡,低聲道:“閉你的嘴,賺你的錢!”
小二很是機靈,一聲不吭收起銀子就溜得遠遠的,徐子桢快步回到房裡換上一套幹淨衣服,将幾人的行李一鼓腦的全都拿上,趁着城門還沒關,帶着寇姑娘出了城回到了山上。
柳風随和李猛早已等得焦急萬分,一見他回來頓時喜出望外,雙雙迎了上來,還沒開口詢問,寇姑娘已看見兩人身後靜靜躺着的寇端,頓時嬌呼一聲撲了過去,撫屍痛哭了起來。
徐子桢搖頭輕歎一聲,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她,隻得任她去哭,他自己也經曆過這種失去至親的痛,自然能明白寇姑娘此時的心情,隻有痛哭一場才會好些,若不然憋在心裡定會憋出些事情來。
李猛也是剛喪父不久,看着寇姑娘痛哭象是感同身受,抽抽噎噎的也在一旁哭了起來,柳風随也不禁心下恻然,但還是低聲詢問了一番徐子桢。
徐子桢将進城後摸進滿chūn堂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包括一開始兩個喜婆鼓起如簧巧舌勸說寇姑娘,再到自己隐匿身形殺了黃員外,最後還有将那幾個家丁一個不留,在牆上留下血書等。
柳風随隻聽得熱血沸騰,隻恨當時不在場,當徐子桢說到在牆上寫下“殺人者蘇州徐子桢”時,頓時再也按捺不住,大聲喝彩道:“好!大哥真乃快意恩仇真君子!”
李猛在一旁哭着哭着也被吸引了過來,徐子桢在他心中一直是個偶像的地位,今天聽着這番事迹更是讓他由衷地佩服,更是暫時忘了悲傷,瞪着一雙圓眼認真聽着。
徐子桢無奈地笑道:“這夔州知府和黃員外沆瀣一氣,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反正已經殺了王黼的外甥,早就是個殺人犯了,這麼寫也省得他抓不到我随便抓幾個良民抵罪,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柳風随贊道:“大哥在那般處境還能想得如此周到,小弟果然沒看錯人。”說完深深一揖,正sè道,“請受小弟一拜!”
徐子桢趕緊扶起,笑罵道:“咱倆還要鬧這虛的麼?”
柳風随一笑:“那好,我就不鬧了,隻是那邊還有個不虛的,不知大哥該如何處之?”
徐子桢知道他說的是寇姑娘,輕歎一聲走了過去,柔聲道:“寇姑娘,已是深夜了,不如先歇息一下,明rì将寇老先生好好安葬了吧。”
寇姑娘勉強止住悲聲,擡起淚眼看了看徐子桢,說道:“一切聽憑恩公做主。”
既然徐子桢在人家屋裡留了名号,那這夔州城自然是再也回不去了,徐子桢讓李猛開路,找了個僻靜無風的山坳,點起個火堆來,四人靠在火邊胡亂湊合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徐子桢做主選了個山頭,沒有鐵鍁鋤頭,就用石塊竹片挖了個坑,算是将寇端入葬,柳風随用刀劈了塊木闆權作墓碑,寇姑娘親自寫上父親名諱,鄭重地立于墳前,盈盈跪倒拜了三拜,嘴裡念念有辭不知說些什麼。
徐子桢也上前拜了一番,轉身道:“寇姑娘……”
寇姑娘輕聲道:“奴家閨名巧衣。”
徐子桢咳嗽一聲,重新說道:“巧衣姑娘,不知你還有什麼親戚麼?要不要我送你去尋他們?”
寇巧衣搖了搖頭,神情凄婉地道:“巧衣已無親戚,如今便是孤身一人而已。”
徐子桢心中有些不忍,歎道:“那你今後怎麼辦?”
寇巧衣輕咬了一下嘴唇,忽然擡起眼看着他,神情堅定地道:“恩公若不嫌棄,巧衣今後願為奴為婢,侍奉恩公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