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去了麼?”
“嗯。”男修點點頭,收起手上的玉牌,“我師傅說已經禀告掌門了,隻是......”他皺了皺眉,神色有些凝重,“夾層一事......”
見他看過來,燕白聳聳肩,有些無奈,“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等恒明師妹出關了再問吧。”
顧惜湛傷的重,那日隻不過簡單交代了下就閉關療傷,他們二人隻知道夾層的存在,卻不知進入與出來會有什麼機巧,對夾層内的情況也都一頭霧水,但這些都是重要的情報。
畢竟顧惜湛可以出來,不代表進去的人都能出來,知道的多一些,好歹......如果需要找人,也有個方向。
但她希望不要有那麼一天。暗暗歎了口氣,燕白又重複了一遍,“先等她出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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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從一指長短的裂縫中斜灑下來,在爬到破爛的衣擺時戛然而止,照亮的一隅之地裡,鮮血沁入地面的裂縫,幹涸的、新鮮的,深深淺淺的紅給灰黑的石土添了顔色,一片斑駁。
黑暗中盤腿而坐的人影模糊到隻剩下暗色,同樣從黑暗裡撲出來血腥味,卻濃郁到仿佛一點就燃。
丹田内,靈力與炎息攪成一團,混亂無序的力量不斷破壞着經脈,顧惜湛額上慢慢滾下豆大的汗水,臉上的肌肉由于不自覺地咬緊了牙關,而不時抽動。
一點點的調動靈力,試圖将運轉的軌迹拉回原路,随着靈力逐漸恢複控制,混在其中的炎息竄動地更加厲害,它們從大大小小的經脈裡彙聚起來,合成一股不小的灼意,逆着經脈朝丹田奔去。
對于外來的破壞者,經脈的主人并非無動于衷。
一路上,不時有乖順的靈力脫離隊伍,趕上炎息,狠狠地扯下一塊,這樣一來,經脈中如附骨之蛆般的痛楚更加劇烈,一陣陣地劇痛如同連綿不絕的海潮。
周而複始,不得安息,也無法麻木。
顧惜湛死死地咬着牙,喉頭漸漸有了腥味。
世界一片寂靜,血管跳動的聲音在耳畔轟鳴,阖上的眼睑下,視線由暗即紅,又重歸黑暗。
還有一點了......當最後一絲炎息被吞噬殆盡,女修緊繃的腰身一下子放松了不少,一股熱意從食管反入喉嚨,又被她憋了回去,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尚未愈合的傷口重新崩裂,鮮血滴滴答答地濺了一地,顧惜湛的眉眼卻舒展了不少。
修複了經脈,吞噬了炎息,剩下的不過是一點皮外傷。
她半阖着眼揉了揉眉角,将兩枚玉簡貼上眉心,又重新閉了眼。與此同時,大大小小的傷迅速止血收口,等再次睜開眼時,傷已好了大半。
顧惜湛捏着玉簡站起來,撤了禁制,邁步走出山洞。
“嘩啦啦――”飄起的細密水汽帶來一股涼意,女修微微擡頭看了看從天而落的巨大瀑布,将左手伸入白色的水流。
下一刻,如同有誰向着兩邊拉開了水簾,為她讓出一條通路,潭水翻騰着彙成一條水帶,顧惜湛踏上浮而不散的水帶,直直向着岸邊走去。
哪怕水聲陣陣,岸邊二人也沒忽略清晰起來的呼吸聲,燕白本要下水,見瀑布破開後卻停下了動作。
眼下,人已經上了岸,水帶卻還未消失,她才含笑說道:“恭喜師妹修為更進一步。”身為雷靈根,卻能将水操縱的如此自如,這位師妹的靈力控制很不錯。
顧惜湛施禮道謝,“多謝師姐。”客套完了,她将手上的玉簡遞過去,“我所知道的夾層和界壁的情況,都在裡面。”
不愧是宗門重點培養的弟子,當真通透。
見對方都準備好了,燕白也省了詢問的功夫,把其中一枚遞給己韶後,她一邊查看玉簡,一邊說:“夾層的事已經禀告宗門了,我們馬上把這些也報上去。”
顧惜湛點點頭,“勞煩二位了。”随後拿出自己的身份玉牌,她思考了片刻,給無塵發了一條訊息。
玄悠師祖的事,不宜為外人知,是以交于燕白的玉簡裡,對此隻字未提。這件事,她得親自上報。
等發出去了,她收起玉牌,轉頭就看到二人也好了,正面色嚴肅的盯着手中的玉簡,不知在想什麼。
但願同門能夠安好。
知道瞎想也沒用,燕白決定考慮下其他事,“恒明師妹,接下來你可有打算?”
搖了搖頭,顧惜湛問道:“師姐可有大師兄的消息?”
“沒有。”聞言,燕白有些無奈的扯了扯嘴角,“不光我們沒有,進來的所有人,都沒有。”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歹沒有心懷不軌發現紀晗,但消息幹淨的宛如憑空消失......甩了甩腦袋,抛去心頭不妙的猜測,她又補充道:“荒原也找不到了。”
這樣......顧惜湛沉默了一下,“我想同兩位一起,不知二位師兄師姐方便否?”她是來找人的,還是和同門一起行動的好,萬一出什麼事,好歹能有個照應。
燕白笑起來,随意地擺了擺手,“當然可以,沒什麼不方便的,有你助我們,再好不過了。”她擡頭看了看正空的豔陽,招呼兩人,“走吧,先出了谷再說。”
回憶了下地圖,她朝着北面的密林走去,其他兩人也無異議,快步跟了上去。
許久,此地再無人聲,唯瀑布隆隆,潭面粼粼的水帶轟然碎裂,化為點點水花,重入漣漪。
............
日光穿過枝葉投下枚枚光斑,高高低低的樹藤上附着厚厚的青苔,腳下随處都是的枯枝腐葉綿密又厚實,三人行走其上,沒有弄出半點聲音。
周圍高大的樹木總有幾分相似,燕白帶着兩人穿梭其中,有不知名的動物匆匆而過,奔入密林,不知所蹤。
不知走了多久,草木逐漸稀疏起來,周圍也亮堂了不少。又拐了一個彎,眼前全是垂下的樹藤,将前路遮的嚴嚴實實,“到了。”
燕白一邊說,一邊伸手撥開樹藤,陽光肆無忌憚地從破口裡呼嘯而入,視線大明到空白一片。
“怎麼會......”
顧惜湛本在五步之外的地方,聞聲立刻鑽出樹藤,燕白給她讓了點地方,将一切顯露出來――
亂石遍布的無邊荒灘上,斜斜豎着一塊兩人高的漆黑石碑,那石碑上本應是有字的,卻在時光的剝脫下褪去,唯剩一片亂糟糟的白。
有寒鴉立于碑頂,血色的獨眼冷冷得看着三人,許久,它大叫一聲,伴着沙啞難聽的聲音,振翅而飛。
驟起的風中夾雜着腐臭與血腥,顧惜湛皺起眉頭,遙遙看着那塊碑,這裡的氣息很不對勁。
她神色不好,另外兩人的臉色比她還要難看,沉默了一會,己韶慢慢出聲,“這不是小落谷外面,這裡是......”
“荒原。”沒等他說完,顧惜湛接口道出了那個大家心頭共同的猜測。
這是荒原,是一切變故,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