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大塊大塊的山石接連砸下,洞穴晃動的越來越厲害,方才還生機盎然的若桑枝折花殘,黑色與紅色混在一起,扭曲成一種讓人不适的棕。
地上的裂縫仿佛貪婪的嘴,妄圖将一切都吞下,朽壞的鎖鍊墜入其中,不知所蹤,揚起的塵土為一切蒙上了一層霧色,洞**并不靜默,卻死寂的可怕。
“呵。”
在洞穴臨近崩塌的時候,不知從哪傳來了一聲嗤笑,刹那間,萬籁俱靜,一切都定格在了笑聲響起的時候,半空中停留的石塊,與彎而不折的花枝,顯得有些可笑。
“出去了啊......有趣。”
“嘀嗒......嘀嗒......”
話音未落,洞穴之上,有黑色的水珠掉下,尚未落地變化為滾滾濤浪,碎石與殘花隻發出了最後一絲消融的聲音,便被洪流徹底吞沒。
地面冒出一串又一串的泡沫,水流擠進地面中仿佛生來就有的孔洞中,孔洞間細薄的石壁被相繼腐蝕......最後,洪流灌入剛剛融出的深池,濺起了一束水浪。
“嘩――”水滴回落,砸出道道漣漪,山石若桑皆消失不見,唯剩一方黑水,重回平靜。
............
“呼呼――”勁銳的風迎面而來,逼得顧惜湛不得不眯起眼,風與劍氣擦出的火光,如同雷痕般尖銳深刻,蜿蜒向未知的地方。
模糊的灰藍越來越近,陰氣呼嘯着妄圖将火光吞沒,女修向着灰黑伸出手,指尖又亮起了一點白。
[咔,咔......]
濃郁的陰氣**現無數皲裂的痕迹,它們迅速交錯成羅網,纖細的末端隐隐開始破碎,下一刻,整片陰氣徹底分崩離析。
劍氣由暗即明,撕碎了全部灰黑,終于露出它所隐藏的東西――
漫無邊際的淺暗藍色上布滿破碎的白痕,如同被道道醜陋傷疤分割的水面,而藍色後方,隐隐能看到山水的虛影。
見此,顧惜湛愕然地睜大了眼,瞳孔裡,映出了一動不動的灰藍。
這不是水光,而是,破碎的界壁。
來不及細想,灰藍已到面前。
無視丹田傳來的陣陣空虛感,靈力以浩然之勢灌入劍身,女修迅速抽劍出鞘,斬向一道白痕,妄圖将兩塊灰藍連成一個足以通過的口子。
“轟――”時間仿佛慢了下來,劍鋒一寸寸地逼近白痕,繼而嵌入其中,然後,在與劍鋒交錯的地方,白痕上出現了第一道裂口。
女修的眸子裡,倒映着縱橫交雜的裂痕,碎片被逐漸分離,在白痕徹底斷裂的瞬間,整個世界都仿佛停滞了,下一刻,碎片四射!
“哧――”如同感覺不到疼痛般,顧惜湛毫不猶豫地墜進灰藍,任由碎片與驟起的罡風撕裂血肉,灑落半空的鮮血爆成蓬蓬霧氣,轉瞬即逝。
............
界壁背後,是萬頃碧空,與一刀懸崖。
片片流雲迅速從身旁擦過,身後的日光在劍身上拉出她的影子,長劍被分割成明暗兩半,丹田幹涸,周身經脈一陣陣地刺痛,她勉力召出飛劍,斜斜挂在劍身上,卻還是無法消減墜落之勢。
懸崖側壁,橫亘着長長短短的樹枝,顧惜湛擦着枝葉墜下去,砸落無數枝桠,沿路的鳥雀“呼啦啦”地扇開細枝落葉,驚慌四飛。
耳畔轟鳴的風聲越來越響,她半仰着頭,看着一團又一團的淺綠深紅從眼前劃過,炸成片片豔色,繼而伸出尚且有鮮血汩汩的左手,死死抓住了身側的枝幹。
............
“嘩啦啦――”
石壁與潭水之間,瀑布鋪成一線匹練,不太均勻的白色輪廓模糊了山林間過于濃烈的色彩,翻騰的水流狠狠撞上礁石,又打着旋兒輕柔而去。
腦後墜着條高馬尾女修跷着腳坐在草地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扯着草葉,一邊漫不經心地看向一步之外的潭水,“喂,我說你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半晌,水下傳來含糊不清的應答聲,下一刻,泛着圈圈漣漪的水面陡然破開,上揚的水浪與一個人影一起,離開了潭水的束縛。
“呸――”破水而出的男修摸了把臉,甩掉臉上的水珠,一邊往岸邊走,一邊将手上的東西往儲物袋裡塞去。
見他搞定了,女修随手扔掉草葉,拍着手站了起來,“那我們......”剩下的話被上方傳來的波動堵回腹中,她敏捷地退後一步躲開從天而降的血水,雙手按上腰側的劍柄,劍欲出鞘。
冷靜的目光向上移去,卻瞬間失了應有的波瀾無驚,下意識地松開了劍柄,抽出一半的劍身回落入鞘,發出一聲利落的擊鳴,她卻連看都未看一眼,反而舉起手,試圖抓住那個眼熟的身影。
然而那人像是猜到了她的意圖,下落的身體突然斜了點,在她指尖擦出一道黏膩的潤濕後,直直砸進深潭。
“嘭――”水花四濺,回落的潭水染上了不淺的紅色,飄蕩着的衣擺輪廓被流水打散,漣漪之下,那人早已失去了蹤影。
女修愣了下,跳下潭水的同時,終于忍不住對着早就看傻眼的男修怒吼出聲,“還愣着做什麼?!快把恒明師妹撈出來!”
“哦哦,好好好。”男修這才反應過來,嘴裡不住地答應着,旋即俯下了身。然而還沒等他碰到潭水,尚未平靜的水面再起波濤,方才落水的人鑽出了水面。
“咳咳咳......”伴着壓抑的咳嗽聲,指縫間的紅色砸進碧水,很快就失了顔色,又過了幾息,顧惜湛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兇骨,用指腹擦掉唇角的血迹,擡起頭看向同門。
“恒明見過燕白師姐,己韶師兄。”
在淩霄,并不是每一個金丹修士都為峰主親傳,而除了各峰親傳會按着字輩取道号外,其他弟子的道号要随意的多,諸如燕白,諸如己韶。
擺擺手省去了客套,燕白想要将她從水裡拉上來,卻又對她身上交錯重疊的傷口束手無措,手剛伸出去又迅速縮回來,如此重複了好幾次後,隻見一隻修長卻傷痕遍布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勞煩師姐,拉我一把。”顧惜湛站在水中,有水珠滑落的臉上一片平靜,漆黑的眸子流轉生輝,被打濕的發黏在脖頸上,卻沒有半分窘迫。
一言不發的點點頭,燕白小心翼翼地避開顧惜湛手背上兩條見骨的斜口,然而剛剛握住對方的手,她就不由的皺起眉頭。
氣息混亂,靈力波動幾近虛無,傷口上附着一種奇怪的力量,甚至血有越流越多的迹象,這位師妹的狀态,很不好。
扶着她在草地上坐下,燕白看了看地上暈開的血痕,“師妹,你......”
“燕白師姐,”她還沒說完,就看見顧惜湛擡起頭,直直地看過來,“這是何處?”
“小落谷外圍。”
小落谷位于南彤秘境東北。
終于進來了......
當看到界壁的時候,顧惜湛就明白這兩年多的時間,她并沒有進入秘境,而是在秘境與外界的夾層中晃悠,而今天,她終于進來了。
“你的傷是怎麼弄的?”
顧惜湛也沒打算瞞她,“這裡與外界間有一夾層,我被界壁碎片劃到了。”
夾層?界壁?燕白的眉頭皺的更緊,“能治?”
“能。”
見她肯定,燕白點點頭,将掉到前面的馬尾甩回背後,“安心療傷,我們給你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