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沉就這麼拉着我一直往西邊走,一直走,一直走,沒有停歇半分。我不知道他此番舍棄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我想,這對他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東西吧。
我就這麼默默的陪他徒步走着,好像發洩一般,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很重很深,無疑耗費的體力将更多。
……
“夠……夠了!等等!”沒有武功底子的我被這強力的趕路累得氣喘籲籲,喘着粗氣狠狠的甩開沈莫沉的手。
他走出多我兩步的距離,僵直的站着,似行屍走肉般獨留背影,除了肩膀因呼吸的頻率而略微的上下浮動外,一動也不動的。我原本因勞累扭曲的表情一下子緩和了,皺着眉一臉擔憂的看着他。
“沈莫沉。”我輕聲呼喚。
“……”仍舊一動不動。
“沈莫沉,我累了,我們休息一下吧。”我試着詢問道。
“……”他不語,肩膀卻顫了顫。
見他沒有繼續向前走,我随意找了塊草地便坐下,讓陽光肆意灑在身上,暖哄哄的。坐了一會兒,看到他仍像雕像似得杵在原地,我不由得有些擔心。他……不會想不開吧?
“沈莫沉?”
“……”
“沈莫沉你在幹嘛啊!”我忍無可忍,一股腦沖到他跟前。
隻見他眉頭緊鎖,垂着眸子,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就這麼愣着,像極了街口患有腦疾的王大狗,這與平日裡叱咤風雲的沈莫沉形象是完全不符的。我被這副模樣逗樂了,捂住嘴試圖不笑出聲音。
“咯咯……”我像小雞叫一樣笑出了聲。
他兀的回神,瞪大雙目死死盯着我,他似乎被我的笑聲拉回了現實,眉頭舒展,唇齒微張,嘴角上揚,一彎似笑非笑的眼眸與我對視上。我将他的瞳孔看得仔細,色澤均勻,少有的深褐色如同染了墨水一般,褐到黑,十分亮眼,真美。
“你嘲笑我?”他一眨眼,眼神由驚愕變為犀利,眼裡散發着冷光,斜視着我,“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殺了?”
“你你你你……你殺我做什麼!你殺了我不久白離開漁村了麼!”我被威脅得口齒不清了。
“……”
說完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好不容易将他從痛苦中拉出來,又提漁村幹什麼!想到這,我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腦袋,轉而拉聳着肩膀,要和他道歉。
“對……對不起……”我像蚊子鳴叫一樣說着。
“什麼?”他一挑眉,雙手環兇,将耳根湊到我嘴邊,挑釁的說着。
“對不起!!!!!!!”我對着他耳根大吼。
“嘶――”他猛地彈開,一手用力揉着耳朵一手抵在我的腦門上,将我隔得遠遠的。
“好你個雲蘇兒,”他的五官因痛苦而扭到了一起,半眯着眼看向我,“第一次見你時被你狠咬了一口耳朵,如今又被你的河東獅吼吼到聽覺盡毀。”
“哪……哪有!”我羞紅着臉低下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我耳朵和你有仇?”他苦笑着,放下抵住我腦門的手。
我無視他,生着悶氣自顧自的往前走。
“你沒事了吧?沒事就快走吧,哼。”我說道。
“素食姑娘,你走錯方向了。”他略帶笑意的說道,“西邊在這邊。”
我猛地一回頭,憤憤的朝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我……我知道!我隻是測試看看你知不知道!”
“哦,這樣。”
……
一路上,我走在前,他走在後,就這麼走了很長一段,遠遠便看到前方有一草棚茶水站。心想,鬥氣鬥了一路可真累死我了,總算有個歇腳地了。
我用最後一點力氣,一溜煙的沖到茶水站,獨留沈莫沉慢悠悠的走着,選了個陽光充裕的位置坐下,用勝利者看弱者的姿态看着沈莫沉。
不得不說,沈莫沉從悲傷中恢複的能力挺強的,僅那麼一瞬悲傷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大概也是因為有這樣一種自愈能力,他沈莫沉才能“揚名”于江湖吧,至少現在中原地帶沒人沒聽過他的名字。或許是因為有我個外人在旁,沈莫沉不好讓情緒耽誤太多時間,再怎麼說也是如親娘一般的救命恩人,就這麼斷絕關系,是個人多多少少都會難過一陣子吧。不過,我露色于形,本身就是一種本事,這沈莫沉不光武功了得,管理情緒的能力倒也強,值得學習。
話說這漁村不是在海邊就是在河邊,有海有河的地方離西關處自是遠得十萬八千裡,光憑我們步行的趕路得趕多久?不過看樣子,這西關并不遠,沈莫沉并沒有借用馬車代步的打算,那麼這漁村究竟位于何處?平日裡打到的魚又是什麼地方的魚?
莫非……
剛坐不久,老闆娘便提着個茶壺讪讪的走了過來。
“姑娘一個人啊?好生歇息啊?我們這好酒好菜多着呢!這黃沙遍地的,我給你炒個蛇怎麼樣啊?”她邊說邊給我倒茶,我抄起一杯便大口喝起來。
“噗――”我被“蛇”這字吓得噴了一大口茶水,“誰……蛇……蛇!!???”
我雲蘇兒長這麼大,别說吃蛇了,就連蛇的影子都沒見到過,都城裡倒是有專門出售泡制五毒酒的鋪子,因為鋪子老闆生性怪異,我從來沒踏進去半步,蛇這東西唯有在醫書中見到過。在蜀山的時間裡多學習理論,從沒跟師姐們進山采過藥,這遇蛇更是罕有之事。
老闆娘不說我可沒注意到,走着走着,由原本翠綠草地變為黃沙滿地。
“呵呵……”老闆娘尴尬的笑了笑,從腰間掏出抹布擦擦被我噴濕的桌面,“是啊蛇啊,前幾天來了個和你一樣大的姑娘,可愛吃這蛇了,乍一看,你和她長得還挺像呢!”
“姑娘?”我放下茶杯,反問,“什麼樣的姑娘?”
“嗯……”老闆娘手指抵在唇邊思考着,“身材火辣辣的,穿着一身鮮紅紗衣,這鮮紅色與我們這黃沙地可真不相稱,所以多看了幾眼。”
不用多想,絕對是夢梵。
“老闆娘,請問西關還有多遠?”我問道。
“姑娘,不點東西光問問題可不行,我這小茶鋪可不是書閣啊!”老闆娘面露難色,揮了揮抹布有些不樂意了。
我摸了摸身上,一個銅闆都沒有。随即蹭的一下跳了起來,拽着離鋪子不遠的沈莫沉坐下。我伸出手,攤開,一副讨債鬼模樣。
“幹嘛?”他面無表情。
“錢。”我擡首,斜視他,“我渴了,我餓了!”
“……”他繼續以冷靜的神情看着我,數秒後,從袖裡掏出幾顆碎銀。
我一把搶過。
“老闆娘!給我炒個蛇!”
“好嘞!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