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綁在了一間帳篷裡,石和尚正臉色陰沉地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黑夫人已經把小刀、銅盆、放血用的東西擺在了桌上,她自己正擰着毛巾,細心地擦拭着那隻蛤蟆:“南翼,你再堅持一會兒,我很快就能拿到英雄血,壓制你體内的毒性了。”
南翼變成的蛤蟆顯然已經受不了沙漠上的高溫,半閉着眼睛趴在行軍床上,腹部一起一落地大口呼吸。
石和尚看見我睜開眼睛,才冷聲道:“女施主,那個孽障已經醒了,你快點動手吧!”
黑夫人轉過身來,抓起桌上的尖刀:“李孽,我們之間雖然無冤無仇,但是為了丈夫,我隻能對不起你了。你死之後,每逢清明我都會給你燒香、上供。”
“你要殺我?”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問出了一句話來。我看到帳篷裡的情景時,第一個想到不是我怎麼會被綁在帳篷裡,而是檀越呢?杜渺呢?陵雲呢?他們都去哪兒了?她們會看着我被人放血卻無動于衷?
黑夫人晃着手裡的匕首道:“本來我不需要殺你!隻要放出你一半的血液就夠了,可是你為什麼偏偏要跑呢?你體内真氣運行得越快,英雄血被吸收得也就越快。現在,不把你全身的血液放出來,我就得不到英雄血。隻能委屈你了,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我沉聲問道:“我死之前,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什麼?”黑夫人的心情好像不錯:“看在你犧牲自己救我丈夫的份上,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看着黑夫人道:“你為什麼非要救南翼?為了愛?”
黑夫人被我問得愣了一下:“南翼是我的丈夫,我救他不是天經地義嗎?換句話說,就是為了愛。”
“放屁!”我呸的一聲把黑夫人罵懵了。我不等她反應過來,就飛快地罵道:“一個能随便把身子交給别人的女人,會把心留給一個人?”
“你胡說八道!”黑夫人被我一句話刺激得厲聲尖叫道:“你敢污蔑我?我讓你死――”
黑夫人手裡的尖刀直奔我心口刺過來時,我卻厲聲道:“殺人滅口嗎?”
“呱――”
變成蛤蟆的南翼在這個時候坐了起來,發出一聲怒吼。
黑夫人吓得手掌一抖,把刀扔在了地上:“南翼,你别聽他胡說!”
我冷笑道:“既然我是在胡說,你為什麼不敢讓我把話說完?”
我從沒懷疑過黑夫人對南翼的愛,也從沒覺得她會背着南翼出軌。一個變了心的女人,不可能帶着她的男人九死一生地遠赴大漠。但是,我若不去挑動南翼的疑心,我就得死。為了自救,我隻能做小人。
陵雲說過,南翼凡事都追求完美。一個凡事都要達到自己心中那種完美的人,也必定是絕對自私、剛愎自用、疑心重重的人。隻要我能挑動南翼的疑心,我就能博得一線生機。
果然,蛤蟆南翼一下蹲在了行軍床上,肚皮一起一伏地“呱呱”叫個不停――蛤蟆生氣時就是這樣兒。
黑夫人厲聲喝道:“李孽,你污我清白!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是自知必死,故意陷害我,想要給自己報仇對不對?”
“我死,當然不會讓你好過。”我一口應了下來,馬上話鋒一轉道:“但是,我所說的全都是事實!如果我說了假話,隻要南翼随便一查就能查得一清二楚。我豈不是枉作小人?”
“好……好……”黑夫人氣得臉色煞白:“隻要你今天拿出證據,我立刻自絕人前。如果你拿不出證據,我就抽你魂魄,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證據我沒有!”我話音一厲:“不過,你有沒有背叛南翼,我隻需要問幾個問題就夠了!你敢發天道血誓,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嗎?”
“你憑什麼讓我發誓?”黑夫人雖然不知道我要做什麼,但是本能地感覺到了危機。
“發――誓――”蹲在遠處的南翼氣得雙眼通紅,竟然從嘴裡擠出了兩句人話。
“南翼……”黑夫人轉身看向南翼時,臉色更白了幾分:“我發誓!發誓……你别生氣……”
黑夫人發誓之後,我忽然問道:“你是不是練過媚功?”
“我練什麼功法……”
我不等她說完就厲聲喝問道:“我隻問你,是或者不是?”
我敢肯定黑夫人練過媚功。凡是修行過媚功的人,身上會都散發出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就連眼睛都會在不自覺間秋波流動,這是想要掩飾都掩飾不住的。
黑夫人隻能回答道:“是!”
我步步緊逼道:“你一個醫生練媚功做什麼?你需要行走江湖,還是需要抛頭露面?又或者,你無時無刻都打算跟别人暧昧不明?”
“你胡說!”黑夫人急了。
我聲音陡然拔高道:“我胡說?說,你有沒有跟人拉拉扯扯、哥哥妹妹的暧昧不明?”
“我……我……”黑夫人被我問得說不出話來。
黑夫人為了治療南翼,不可能不抛頭露面。她若一天到晚窩在家裡,救治南翼的資金和靈藥從哪兒來?她所需要的東西必須跟江湖人有所交集,也免不了應酬。
行走江湖的女人,就得像是豆腐,清白方正、能葷能素,才能在江湖上吃得開、走的遠。酒桌上的哥哥妹妹,沒人能免得了、逃得開。我打的正好就是黑夫人的軟肋。
我冷笑着反問道:“怎麼樣?啞口無言了吧?你隻要敢說沒有,我二話不說,馬上閉眼睛等死。你敢嗎?”
黑夫人疾聲道:“南翼,你聽我說……”
南翼的肚子已經鼓成了一個圓球,兩隻前爪被肚子撐得擡了起來,在空中揮舞了半天,才從嘴裡擠出一個字:“滾――”
氣蛤蟆?
老家的人都說蛤蟆生氣的時候,肚子會像皮球一樣鼓起來,一直氣,他就能把它活活氣炸。
我小時候試過很多次,用樹枝抽蛤蟆,它就生氣,肚皮氣得溜圓,可我從來就沒看見過蛤蟆爆炸,就算後來爆了,也都是被我用樹枝抽的。不知道南翼最後會不會被氣得炸開。
“不……南翼……”黑夫人雙腿一軟,哭着跪在了地上:“你聽我解釋,絕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滾――”南翼再一次怒吼出聲。
“南翼,你别生氣!千萬别生氣!”黑夫人急得團團亂轉:“南翼,你消消氣好嗎?我馬上出去……”
坐在一旁的石和尚終于看不下去了:“你這信口雌黃的孽障!女施主如果真是那種人,在巫王逼她時,她怎麼會一再猶豫!”
“呵呵……”我冷笑道:“大庭廣衆之下,總得找點兒面子吧?”
“你放屁!”黑夫人被我氣得當場失态。
“我放屁?”我冷笑道:“如果,你真對南翼忠貞不二,巫王敢當着你丈夫的面如此侮辱你,你就該厲聲回絕,或者幹脆拔刀相向。就算殺不了巫王,也該一刀殺了南翼,然後再橫刀自刎,用血洗刷恥辱,用血證明你們至死不渝!你是怎麼做的?猶豫了?動心了?還是準備待價而沽,争取更多的好處?說!”
“呱呱……”南翼雙爪亂揮着一會兒指我,一會兒又指向黑夫人,兩隻眼睛氣得通紅,肚子一鼓再鼓。
我雖然聽不懂南翼在喊什麼,但是我剛才那番話肯定正中他懷疑的下懷。在某些完美主義者的眼裡,隻有聖潔無暇的愛情才值得推崇,稍有玷污就應該以死明志。黑夫人的猶豫恰恰是他不可容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