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是你應該好奇的。我再重複一遍,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對方說完之後便站起身來,轉身要走。
“等等!”檀越上前一步:“你就是沈凝夢要等的人?”
對方頓了一下,馬上再次舉步。
檀越飛快地說道:“沈凝夢是自己貼上了人皮符!”
這回對方真的停了下來,檀越對着他的背影道:“沈凝夢在我們的嚴密保護之下,不可能毫無征兆地被貼上人皮符。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偷藏了一張靈符,最後自己貼在了身上。”
對方的背影明顯顫動了一下。我的目光也轉向了沈凝夢,她的手臂上果然留着一塊淺淺的印記,落在地上的人皮符明顯帶着被火燒過的痕迹。
她應該是趁着我和檀越不注意,拿走了某個被我們幹掉的假神身上的人皮符。可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檀越沉聲道:“沈凝夢從我們遇鬼開始,雖然害怕,但是并不驚慌,因為她知道,你應該就在附近。她想見你,所以她給自己貼上了人皮符,隻有她陷入危機,你才會出現。”
我冷聲道:“沈凝夢該殺!你也該死!為了你們之間的糾葛,死了多少無辜?那三個士兵本來不應該這麼死!”
我話音一落,殘存的士兵同時拉動了槍栓。那人身上跟着殺氣暴起,我頓時生出一種被利劍懸在頭頂的錯覺。對方雖然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動作,卻像是一下子鎖定了我全身要害,隻要稍稍一動,他就可能讓我身首異處。
程明不知道出于什麼考慮,緊握着拳頭,厲聲怒吼道:“全都把槍放下!”
直到這時,那人身上的殺氣才稍稍收斂。
檀越沉聲道:“你在逃避什麼?”
那人終于忍不住開口道:“這些不應該你來關心!”
檀越步步緊逼:“當年,狂徒雲破天能為心愛之人,劍指鬼神,逆戰蒼穹!你當如何?”
那人雙拳緊握:“狂徒當年血染戰袍,斷劍指天,閻某也曾為之熱血沸騰。可是他下場如何?害人害己而已!”
“那楚狂人呢?”檀越厲聲追問:“狂人楚青丘敢為紅顔逆天改命,怒闖鬼門。你又如何?”
“他成功了嗎?”對方暴怒道:“楚狂人壽數折損過半,紅顔知己一夜白發,而今隻能苟延殘喘!那是他想要的結果?”
檀越沉聲道:“起碼,他們敢賭。”
對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賭不起,也輸不起。”
“讀書習劍兩無成,落拓江湖一狂生!”一向少言寡語的檀越一反常态地冷笑道:“狂生,閻駿逸。比起狂徒雲破天、狂人楚青丘,你不配占用一個‘狂’字!”
閻駿逸一言不發,拔腿就走。檀越急忙開口道:“等等!你不想等沈凝夢醒來,給她一個交代嗎?”
閻駿逸還沒出聲,我已經插口道:“交代什麼?你是想讓他講講自己怎麼做局,把沈凝夢當成誘餌,消滅對手嗎?”
程明猛然擡頭道:“什麼意思?”
“到這時候,你還看不出來嗎?”我冷聲道:“光憑一個薛秀兒,不可能在短時間内,弄出一個衆神歸位的大陣。最起碼,也得有人完全封鎖這座荒廟,他們才可能繼續布局。”
“劇組的人打聽不到薛秀兒的背景,不是因為她背景深厚,而是因為她隻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她背後另有勢力支持。”
“閻駿逸能察覺到沈凝夢遇鬼,難道,看不出她身邊還有術士嗎?他為什麼一直忍而不發,到最後關頭才現身?你自己好好看看他,他身上還沾着血迹,說明,他來這兒之前已經和人交過手了。”
“有人想用沈凝夢亂他心神,他卻反過來幹掉了對手。我們在這兒拼死拼活,隻不過是幫他拖延了一點兒時間而已。”
檀越冷着臉道:“他說的是真的?”
“是!”閻駿逸說完,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原地。我僅僅看他邁出了一步,他的人影就已經出現在了十米開外,等他邁出第二步之後,就已經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當中。
直到對方消失,沈凝夢才睜開了眼睛:“他還是來了!我知道他一定會來!”
“閻駿逸!”程明怒吼之間,狠狠地把槍摔在了地上。
他不是不敢開槍,而是他明白,閻駿逸可以輕易地戳破他所付出的一切。
隻看沈凝夢凝望遠方的神情就知道,程明永遠不是閻駿逸的對手。
這無關于實力或者勢力,因為這本就是一場不對等的競争,從一開始,程明就注定了要一敗塗地。
他可以開槍,但是那一槍不但傷不了對手,反而會打散沈凝夢和他最後的一點交集。
我伸手拍了拍程明的肩膀:“帶沈凝夢先走,我還要收拾一下戰場,把我的飛刀找回來。”
檀越還要說什麼,卻被我揮手阻止:“陪一下程明,我等會兒就過去。”
他們幾個走了之後,我找回飛刀,點起一支煙,坐在土堆上抽了兩口。已經消失的閻駿逸悄然從斷牆的陰影背後走了出來:“謝謝。”
我淡然道:“沒什麼可謝的。你是雇主。”
閻駿逸低沉道:“你的任務完成得很出色,而且還幫了我大忙。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如果有需要,可以到修羅堂找我。唐蝙蝠跟你說過我的事兒?”
“沒有!”我搖頭道:“我故意說你做局,是因為我看見你的手一直在抖。雖然并不明顯,但是作為一個出色的劍客,你的手不應該有一絲顫抖。除非,你當時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閻駿逸看了看自己的手:“還是修煉不到。”
“這跟修為無關!”我直截了當地說道:“你明明有情,為什麼偏偏要裝作無情?”
閻駿逸搖頭道:“等你到了我這個級數,該來的事情,自然會來。有些事情,不是你的修為高深就可以改變的。就像雲破天、楚青丘,他們都是一時人傑,卻仍然無力回天。”
“有時候,我也想像他們一樣,轟轟烈烈地賭上一場。可是我怕輸。我一旦失手,賠上的不僅是我自己,很多人都會跟着我一塊兒死,也包括凝夢。”
閻駿逸說到這裡,站起身來:“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了。後會有期。”
我回身道:“關于你布局的事情,我猜對了沒有?”
閻駿逸道:“對了一半!這次做局的人,是拜仙門的叛徒。他們會把目标鎖定在凝夢身上,是因為她可能會引來正神歸位。”
我好奇道:“這座荒廟供奉的正神是那個和尚?”
“不是!”閻駿逸搖頭道:“是用來鎮壓金骨那把長劍的主人。至于是誰,我沒弄清楚。那人跟我交手不久就被我擊殺了。”
閻駿逸話說之間忽然閃身離開了原地,等他回來的時候,手裡已經多出了一把長劍:“你鷹爪功沒練到家,雙手達不到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程度,遇上使用神兵利器的對手非常吃虧。這把劍還不錯……”
我看了看他手裡的長劍:“不用了,那東西給我,也隻能是拿來賣錢。我不會用劍,拿着反倒是累贅。”
閻駿逸也沒堅持,點頭收起了長劍:“這把劍,我要了。作為交換,我過幾天派人送一雙鷹爪給你。”
閻駿逸說完便邁步而去。我卻忽然問道:“撮合程明、沈凝夢的命令也是你下的?你舍得?”
閻駿逸的腳步微微一頓:“舍不得又如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是在術道,就連命都不是自己的。”
閻駿逸苦笑之間大步離去,始終沒有再次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