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稚柳的判斷确實在情理之中。但是,我現在想的卻是她的話可不可信。
全城人口失蹤,卻隻有徐稚柳安然無恙。這本身就是一個疑點。
謝雨薇的離魂散使用的時間恰到好處。究竟是一種巧合,還是有意的安排?
徐稚柳的手下雖然拍攝到了陰兵抓人的照片,但是,陰兵出現之前和陰兵消失之後的情景呢?
這些全是疑點!
我正要開口說話時,杜渺在我身後輕輕碰了我一下之後,用四根手指在我背上使勁按了按。
我明白的他的意思。他是說,現在隻有我們四個人,就算我有一肚子疑問,也隻能選擇暫時跟徐稚柳合作。
我擡頭道:“你的那個手下呢?”
“我說過,他已經失蹤了!”徐稚柳好像聽懂了我的意思:“你是說,他在什麼地方失蹤的吧?他沒失蹤之前,拼死跑回來一次,相機就被他扔在了酒旗下面。”
我點了點頭:“帶我去舍利塔。”
以巫毒之術稱霸術道的血城中出現一座舍利塔,放在數千年前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放在現今術道,卻在情理之中。
巫術,在某種意義上可以稱為法術之祖。巫門也是從上古拜物時期就已經存在的古老宗教。
巫門的觀念之中,隻有神明和鬼魂,沒有仙佛妖魔,即便需要存在神的對立者,也隻是把神明分為了善神與惡神。等到道家、佛家在華夏興起,更為貼近人的仙、佛,取代了隻能令人敬畏的神明之後,巫門也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沒落。
巫門當中很多溝通上古神明的強大秘法逐漸失傳,但是遊走陰陽兩界、溝通鬼魂、詛咒對手的法術卻以驚人的生命力保存了下來。
沒有了上古神明的加持,使用巫術咒法的人多多少少會受到陰氣的侵害,年紀輕輕就死于非命,或者幹脆被自己召出來的精怪當場捕食。
所以,越是精于巫道的人,就越要尋找一些能鎮壓場面的聖物放在附近,以備不時之需。
就像血城當中的舍利塔。按照古代的建築理念,都城之内,任何建築不能高于王宮。這樣做,一是為了彰顯帝王威嚴,二是為了防止有人站在上面窺視王宮。
正因為舍利塔在血城當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所以它才能高于王宮。
等我到達舍利塔頂部時,供奉在塔尖上的舍利子已經不知去向,整座塔頂隻剩下了一張空蕩蕩的供桌。我繞着塔頂的回廊走了一圈,才沉聲道:“徐稚柳,此時此刻,你不想跟我說些什麼嗎?”
徐稚柳微微一愣道:“你什麼意思?”
我倒背着雙手轉過身時,真氣已經布滿了掌心,随時都可以向對方發動緻命一擊;杜渺也不動聲色地繞到了徐稚柳的背後,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我緊盯着徐稚柳道:“舍利塔可以縱觀全城,甚至可以看見王宮内的情景。這種重地會沒有高手坐鎮?”
“退一步講,這裡就算真沒有像樣的高手,站在塔上的密探也足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你中了離魂散。他明明看見自己的主子被定住了身形,還有閑情逸緻站在塔頂拍照?”
我厲聲喝道:“你要是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這個舍利塔就是你葬身之地!”
徐稚柳臉色微變之後,卻低頭不語,好像是在考慮什麼事情。
我卻不想給她思考的機會,幾乎毫無征兆地騰身而起,雙爪互換之間接近徐稚柳兩米之内,右手陡然扣向對方的肩膀,左手半旋着自下往上地推送到了對方咽喉。
我同時發出一招兩式,雙手看似詭異辛辣,卻莫測虛實,為的就是能一舉将對方擒獲。
“等等!”徐稚柳驚怒之中,身形在塔頂有限的空間中左右晃動了起來,雙手連連揮舞着喊道:“杜渺,你也不相信我?”
守在徐稚柳身後的杜渺微微一愣之間,出手慢了半分,徐稚柳卻在這千鈞一發之間,從她指尖上晃了過去,搖動着身形竄進了寶塔内部。
杜渺急聲道:“你讓我相信你,也該把話說清楚!”
我一步跟進塔裡:“拿下她再說!”
“你們别逼我!”徐稚柳怒喝聲中,身形晃動得更急了幾分。
“留下!”我暴喝聲中,雙爪齊揚而起,指尖上同時發出的真氣怒嘯着劃破長空。
“蛻凡高手!”徐稚柳驚叫未落,腳尖點住了地面,身形雖然像是在原地晃動,本體卻已經脫出了我們視線之外。
徐稚柳晃動的身形仍滞留在我和杜渺瞳仁當中時,她本身的實體已經拔空而起,雙手從身後同時拔出一對鴛鴦雙刀,兜頭往我身上劈了下來。
我還沒來得及搶先進攻,那漫天的光雨就已經傾瀉而下,密不透風的刀影連綴而出的光網一股腦兒地往我頭上罩了下來。
“來得好!”我暴怒之下,從身後拔出九龍刃,雙手握刀反迎了過去。三把寶刀劃破長空,刀鋒若霜、青氲朦朦,卻又光華流燦,冷焰四溢。
僅僅一個照面之下,塔上就爆出一陣金戈交鳴的刺耳連響。我們雙方刀鋒消失無形,人也跟着像是狂風般的往後倒退而去。
“殺――”我不等腳步站穩就再次揮刀而上,層層疊疊的刀光猶如高山滾石般湧向徐稚柳時,勁風中帶起像是撕裂棉布的刺耳聲響
“李孽,你還讓不讓人說話?”徐稚柳雙手向後,上身左右閃晃,每晃一次,就能閃過我的一次重擊。
“說個狗屁!等我把你拿下,我讓你随便說!”我再不想相信徐稚柳什麼,剛才杜渺就是信了她,才讓她竄進了塔裡。如果是在圍欄上,她的雙刀施展不開,我用鷹爪對敵,自然會占到便宜。
現在刀對刀,硬碰硬,反倒是身法靈巧的徐稚柳略占上風。要是再讓她逃到塔下的開闊地帶,我就更抓不住她了。
“李孽,你混蛋!”徐稚柳突然一聲厲吼,閃過我―輪猛攻之後,突然弓背彎腰,以快到不可言喻的速度向我沖迎而來。
她手中的雙刀好似銀芒招展的旌旗,“咻”聲不絕于耳,出手就是刀光寒芒彙聚成的一座刀屏,帶着萬道冷芒向我兜頭蓋面地罩過來。
徐稚柳這次出手搶占的時間恰到好處,如果讓她一刀結實,就可能借機逼近我一米,那時,我的長刀和鷹爪就會完全失去優勢。
“哇――”
就在我考慮着是不是要棄刀後撤時,謝雨薇忽然發出一聲悠長恐怖的哭聲。
我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要被哭聲給掏出來一樣,顫動個不停。
謝雨薇的聲音好像是來自地獄的絕望嘶嚎。她哭聲一起,我仿佛看見了無數地獄冤魂在我身邊抖着滿面鮮血,絕望至極地哭泣嚎叫。
糟糕!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謝雨薇是徐稚柳的人”,沒想到的是,徐稚柳向我兇狠殺來的刀光,竟在一瞬間退了回去。
我看見徐稚柳下意識地捂了一下腦袋,才再次揚起了雙刀。
謝雨薇是在幫我!隻不過她手底子太潮,出手逼退徐稚柳的時候,連着我也給帶了進去。
失去先機的徐稚柳連忙往後倒翻而出,謝雨薇卻哭着往她身上灑了一把暗紅色的毒粉,逼得對方不得不趕緊收刀,回掌捂住自己的口鼻。
我卻踏上一步再次出刀,往徐稚柳身上招呼了過。青朦朦的刀芒發出窒人氣息的冷電之後,不差分毫地把徐稚柳抓在一隻手裡的雙刀震飛了出去。
沒等我下手擒拿對方,徐稚柳手掌上就冒起了陣陣青煙――她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