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等着于浩東說完之後,才沉聲問道:“你怎麼知道自己被人下了咒?”
于浩東冷笑道:“一開始,我以為自己僅僅是中毒,還特意找過律師、找過私家偵探搜集證據。可惜,沒有一家醫院能拿出确切的中毒證據,最後隻能用髒器衰竭來敷衍我……”
“後來,我輾轉找到了一個老中醫。那個人多少會一點兒祝由科,是他告訴我,我惹到了高人,有人故意下咒要我的命,讓我趕緊找找有沒有中間人,看看能不能出面說和。”
于浩東的話還算靠譜。在上古時期,不存在醫,隻有巫,巫師不僅能溝通神明,也能用草藥治病,直到商周後期才開始逐漸分離。古老中醫當中的祝由科,直到今天還保存着一些類似于巫術的手法。
很多見聞廣博的老中醫,能看出病根的來源,卻不會動手醫治,即使他們有些手段也一樣不治。有些事兒,一旦攪合進去,就等于得罪了術道,說不定會惹來什麼麻煩。所以他們最多是提醒一句而已。
我點了點頭向于浩東問道:“你都找過什麼人幫你破咒?”
“我隻找過唐老闆。”于浩東苦笑道:“我雖然是生意人,三教九流也都有朋友,但是,鬼神這方面的事情,我隻認識唐老闆。”
我眯着眼睛道:“你和唐老闆是什麼關系?”
于浩東直言不諱地道:“生意上的夥伴。唐老闆在我這裡有不少投資。”
我回頭看向檀越,後者隻說了一句:“應該是帶香的。”
檀越這麼說,我就明白了。
一個術道組織的運轉,不能光靠我們這些術士維持,還要有一定的經濟來源,生意上的合作夥伴自然少不了。術道組織為了維護夥伴,通常會幫助他們處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保證對方不受風水、鬼魂一類事情的騷擾。當然,涉及商場或者官場的事情,術道中人都不會插手。
唐向晚特意把我們派來,應該是很看重這個于浩東。
我轉頭向檀越道:“你幫他檢查一下,看看中了什麼咒。”
天下咒術,五花八門,手段更是神鬼莫測。惡咒可能會直接下在受害人的身上,也可能是通過某種媒介,留在受害人附近。想要破咒,就得先弄清對方到底中了什麼咒。
檀越讓于浩東脫了衣服,從裡到外地給他檢查了一遍,才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什麼都看不出來。”
我不信道:“你都查了?”
檀越再次搖頭:“什麼都沒有!看來,詛咒沒有直接下在他身上。”
受害人被直接下咒,身體上都會有所異變。
簡單的說,如果受害人被人用針紮傀儡的方式下咒,他們身上肯定會出現像是被鋼針紮過的血點;如果是被人畫符下咒,身上也會出現莫名其妙的圖畫或者淤青。那些東西雖然隐秘,但是仔細檢查的話,不難找到。
于浩東身上沒有任何蛛絲馬迹,就隻能說明對方使用了媒介一類的咒術。
檀越想了想道:“你身體出現不适之前,有沒有帶回什麼東西?比如玉石、玩偶,或者有人送過你什麼紀念品之類的東西?”
于浩東斬釘截鐵地道:“沒有,絕對沒有!”
“咒術應該是寄托在物品上。”我插話道:“如果是媒介咒術,那樣東西應該離他不遠。按他自己的說法,他患病之後換了不少地方,除非有人拿着東西一直跟着他。”
檀越想了想道:“你再想想,自己出事之前,有沒有和什麼人在一起過!我是說,做過那種事情。”
于浩東搖頭道:“也沒有!我對這方面一向檢點,或者說,有些潔癖。就算出去應酬,也不會真去逢場作戲。”
“那就怪了……”檀越也束手無策了。
我腦袋裡忽然靈光一閃道:“你出事之前,身邊有沒有死過什麼東西?比如,有鳥忽然飛進你屋裡,然後一下死在地上之類的。”
“有!”于浩東道:“于浩軒那個畜生喜歡養蛇,他養過的一條球蟒,有一天,遊進了我的辦公室了。”
“當時,我正在批閱文件,忽然聽見身邊絲絲紙響,等我擡頭看時,一條蛇一下從我辦公桌前面豎了起來,盯着我的臉不停地吐信子。我當時甚至能看見那條蛇的眼睛裡映着我的倒影。
我當時吓了一跳,趕緊找東西想要打它。沒想到,那條蛇的脖子上忽然鼓起來一個大包,就像是……就像是剛吞了雞蛋一樣。
我眼看着那個包從他脖子上一下擠進了腦袋,它的腦袋就在我眼前漲成了一個皮球。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脹起來的蛇頭就砰的一下爆了,蛇血當下濺了我一身。”
于浩東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我也插話道:“當時蛇腦袋裡除了血,就沒迸出别的什麼嗎?”
“沒注意!”于浩東道:“我看見蛇頭爆炸的時候,閉了一下眼睛,等我睜眼時,死蛇已經趴在了我的桌子上……”
于浩東當時的反應完全符合正常人的本能,我知道問不出什麼:“你繼續說。”
于浩東道:“我當時氣得半死,把秘書叫進來大罵了一頓,讓他把蛇扔了出去。那個畜生卻說我故意弄死了他的蛇,還跑來跟我大吵了一架。”
“我自問平時還算有些城府,但是那天也不知道為什麼火氣會那麼大,被那個畜生氣得渾身無力、直冒虛汗,等他走了之後,我在辦公室裡坐了兩個多小時才算恢複過來。從那天之後,我的身體就開始每況愈下……”
我聽完之後點頭道:“看來,詛咒的媒介是那條蛇,咒術裡面多少沾了一點兒蛇毒,才會讓他出現中毒的症狀。”
我的話一說完,于浩東就臉色古怪地道:“球蟒沒有毒。”
我反問道:“你能确定那就是球蟒嗎?”
“這個……”于浩東果然答不上來了。
檀越皺眉道:“按照你的說法,他中的應該是以靈獸為媒介的靈咒。能用出這種手法的人都是高手,想要破咒實在太難了。”
“破不了咒,咱們就不會殺人嗎?”我眯着眼睛道:“今晚,跟對方談談,他要是識時務就算了。如果給臉不要,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檀越看了我一會兒,才點頭道:“行,我試試!”
檀越把我留下守着于浩東,自己悄悄溜出去弄回來一堆白蠟燭。到了晚上之後,切斷了地下室的電源,用白蠟燭在地上擺出了一個八卦形陣法,和我分别坐在陰陽魚的兩個點上,把于浩東給放在了中間。
我雙手按着膝蓋,向檀越點了點頭,後者拿出一個銅鈴,在空中搖動了兩下:“四方鬼神,聽我号令……”
檀越的法咒剛念了兩句,我忽然感到兇口上傳來一陣劇痛,下意識地伸手一捂前兇,手掌上竟然沾上了一片血迹……
檀越也忽然停了下來:“你背上怎麼了?”
他話音沒落,我就覺得背上像是被人揭掉了巴掌大的一塊皮,稍稍一動就像是傷口刮到衣服一樣疼得鑽心。
我一手按着兇口道:“拿鏡子來,我看看背上怎麼了!”
檀越拿過來兩面鏡子,我托着鏡子道:“撕我衣服……”
檀越把我的衣服挑開之後,我才看見自己背上血肉模糊的破開一片,被掀起來的人皮混着鮮血粘在身上,根本看不清傷口上有什麼東西。
我咬牙道:“把傷口擦了!”
檀越看了我一眼,把鏡子交給了于浩東,從包裡掏出一瓶烈酒,擰開蓋子倒在毛巾上,直到毛巾被酒浸透,才說道:“你忍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