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頭說研究所特意征用我家房子的時候,大康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窗邊,伸出一根大拇指對着山道比了一下。
風水裡這叫吊線兒,意思是看看墳地或者陽宅的位置正不正。
大康比了兩下之後才說道:“你家這個位置,正好把在山道上,這個位置相當于門房。你家不會是地宮的守門人吧?”
我這才醒悟了過來。老核桃把家蓋在這裡,就是為了把守地宮啊!
我也知道,現在想到太多沒有用,幹脆裝成滿不在乎的樣子,道:“高叔,你繼續說。”
高大頭繼續說道:“那些人用你家院子的時候,我就猜到這裡面肯定有事兒。你和李爺都是有本事的人,你們能沒注意到山上有事兒?後來,我就多了個心眼兒,他找人上山幫着送飯的時候,我就派人跟上去了。
我的人還沒走到頭道門兒,就上不去了,光能看見穿着防護服的人上上下下的;有幾天,還有人往山下擡死人,死人全都用白布蒙着,一點兒都不漏,擡回來就直接送你家裡。
研究所的人也不知道在你家鼓搗什麼,隔一段時間就用黑麻袋裝着死人往外送,把死人全都裝在封閉的車裡往外拉。
要光是這樣,我倒不怎麼害怕,關鍵是這幾天村裡總是出怪事兒。
送死人下山那天開始,村裡的雞狗天天晚上都往死裡号喪,叫的動靜都變了,還不知道停,怎麼打都不行。後來,幹脆成批成批的蹬腿兒。
雞狗死了之後,大牲口就開始暴斃。村裡人都說是鬧了瘟疫了,要不當兵的怎麼能封村呢?
我覺着不是那麼回事兒啊!大侄子,你給我看看,我身上這是咋拉?”
高大頭說着話,拉開了衣服。
他身上從脖子開始一直到肚皮上,鋪滿了像一塊錢鋼镚兒大小的紅斑,紅斑中間還帶着方形的白點,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把燒紅的大錢兒往他身上烙了一個印兒。
我伸手往紅斑上按了一下,高大頭立刻疼得哎呦一聲,腦門子上冷汗直流。我那一下雖然接觸紅斑的時間不長,但是也感覺到他皮膚下面有一層硬邦邦的東西。
大康湊了過來,道:“這是金錢煞吧?”
他看我不明白,就解釋道:“金錢煞,說白了就是墓地裡的一種瘴毒,隻有盜墓的人才會遇上。據說,盜墓人中了金錢煞之後,趕緊按照身上金錢紅斑的數量,準備财貨送回墓裡,這病就能不藥而愈。”
“我聽盜墓的朋友說,金錢煞就是墓葬的主人因為有人偷了他的财物,對盜墓人下的咒。你把錢還上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不對!”陵雲搖頭道:“這不是金錢煞。金錢煞說到底就是瘴毒和怨氣的合體,這肯定不是,我沒發覺他身上有中毒的迹象。”
我揮手打斷了兩個人的争論:“村裡人都這樣?”
高大頭道:“好幾個人都這樣兒,我這還是輕的。有人長得跟花斑豹似的,研究所那邊給用了藥,但是不好使啊!得紅斑的人,一開始就是疼;到了後來,疼得連地都下不了。”
我想了想,道:“高叔,我得找人研究一下這是什麼東西。你看,是你自己來,還是幫我找個人?”
“我幫你找人!幫你找人……”高大頭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我早就知道高大頭怕死,讓他幫我試驗,連門兒都沒有。
在我看來,回家之後第一時間上山去找老核桃才是正經事,但是村裡出了這種事兒,我又不能撒手不管。要是我真的不管不顧地上了山,就算遇上老核桃,他也能一個嘴巴抽過來。畢竟,我們在村裡生活了十幾二十年,鄉裡鄉親的不能見死不救吧?
沒過多久,高大頭就給我擡來了一個人。那個人我認識,他小名叫黑子,還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兒。
讓我沒想到的是,高大頭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個帶着眼鏡的胖子。那胖子長得挺白淨,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打眼看就帶着學者氣質。
高大頭把人放在炕上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大侄子,這個胖子不是我領來的,他非得跟着,我攆都攆不走!”
胖子倒是不見外,自動伸出手道:“這位就是李顧問吧?我叫常珂,跟過來主要是想做一些研究。根據我們檢查的結果,村民可能傳染了一種病毒。據我推測,病毒的來源應該是山上的地宮……”
我明白了,這個常珂是個滿腦子學術的人。這種人對研究某種東西有一種近乎于瘋狂的執着,有時為了求證真相,連命都能不要。
對這種學者,我沒什麼惡感。在我看來,執着于學術是一種精神。而且這種人思想非常單純,雖然有時候不知道什麼是變通,不知道人情世故,但是本心并不壞。
我跟對方握了握手,禮貌性地回答了一句:“如果病毒來自地宮,那上山的士兵為什麼沒有感染病毒?”
我說完這句話,沒多久就後悔了!
常珂馬上滔滔不絕地說道:“這個就要從李家村的生态環境上說起了。根據我的檢查結果,李家村村民日常飲用的都是山上流下來的溪水,溪水當中含有特殊的微生物及礦物質。這種特殊的礦物質在村民身上積累……”
“行行……”我擺手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說,他們身上早就有病毒了,現在的情況就跟毒素積累過量,忽然爆發差不多,是吧?”
常珂居然沒看不出我的不耐煩,自然而然地點頭道:“可以這麼理解。但是我覺得……”
“你先等會兒!等我把事情做完,咱們慢慢說。”
我幹脆強行打斷了對方的話,走到擔架前面:“黑子,我現在要給你治病,但是,我不敢保證一定能把你治好,說不定,還會要了你的命。你想好沒有,想好我就動手了!”
黑子虛弱道:“孽子,你動手吧,我遭不起這個罪了!就算沒命了,也是早死早超生。再說,高叔答應幫我養着家裡,我要真不行了……”
黑子後面的話沒說,隻是直愣愣地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你放心,高叔答應的事兒,絕不會賴賬。就算他不行,還有我在。家裡事兒,你放心。”
“行!你動手……”黑子長籲了一口氣之後就閉上了眼睛。
我從腰間拔出匕首,拿過火機在刀尖上燎了兩下:“陵雲,用針紮他止疼的穴道。”
陵雲還沒動針,常珂就在邊上嗷的一聲:“你這樣不科學,應該用酒精或者高溫消毒!再說,你手裡的也不是手術刀,不适合動手術!你等着,我馬上給你找手術刀去。”
我被常珂突忽其來的一嗓子給吓得一哆嗦:“我用什麼刀,有我的道理。還有,我是術士。術士從來不講科學!”
“你講的是迷信?”常珂的眼睛差點兒沒瞪出來:“你怎麼成顧問的?我知道了!你是盜墓賊吧?對了,我還有……嗚——”
大康終于受不了了,一擡手捂住了常珂的嘴巴,陰森森地說道:“你給我閉嘴!再說科學,小心我弄死你!”
“你……這……不……”常珂被大康堵住了嘴,卻還在拼命地掙紮。
柳幻幹脆一回身,點住了常珂的穴道,甚至連他的啞穴也一塊兒給點上了:“李孽,你動你的!”
我剛要動手,就聽見外面有人尖着嗓子罵起了大街:“李孽!高大頭!你們兩個不得好死的玩意兒!趁我不在,騙我兒子送死是不是?你當我們家人都死絕啦?你們給我出來!出來——”
“黑大娘?”我轉頭看向高大頭:“你把黑子帶來,沒跟他家說啊?”